百鬼夜行

顾为枝葛优躺淡淡看着，虚弱道：“你只需要让神香于炉内维持点燃状态，并阻止它在神香炉内燃尽方可。”

她顿悟，不一定摄魂行香燃尽，神香炉就会闭合。

神香炉内只要有香在燃，便不会闭合。

她默默取出袖中的沉香，点燃。

随后，她抱紧了顾为枝，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神香炉上空，摄魂行香在二人周围漂浮，浓烈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熏晕苏藤萝。

顾为枝的嘴唇渐渐苍白，眼瞳涣散。

苏藤萝仿佛感受到什么，袖手化作万丈紫色藤蔓朝半空悬浮的摄魂行香卷去。

但是……

她毕竟是个小妖，不是神仙，无法撼动摄魂行香分毫。

摄魂行香在半空飞旋几圈，倏尔掉转方向朝她飞来。苏藤萝惊慌失措，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躲。

她绝望地看着那团摄魂行香飞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冰凉气息涌入身体，将她包裹其中，令她瞬间恢复清明。

苏藤萝抬头一看，顾为枝正单膝跪在自己身后，右手贴在她背部将自己的灵力渡入她的体内。

他的左手已经变成青灰色。

苏藤萝连忙抓住他的手腕，伤痕累累。果然，他的伤势加重了！

摄魂行香被卷飞，落入苏藤萝怀中，被她小心翼翼藏进袖中。被万千藤蔓缠住，行香逐渐变小，直至熄灭。

她松了口气。

神香炉上，浓密的黑色雾气逐渐散去。

苏藤萝松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他们都安全了。

“顾为枝，你没事吧！”她连忙检查他的伤势，焦急问道，“我先给你疗伤，你坚持一下。”

顾为枝摇摇头：“你不用管我，你先逃出去。”

他不愿拖累她。

“胡说！神香炉是你的东西，没你我怎么出去。”

苏藤萝瞪他一眼，“你忘了，我说过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到时候，我救你出来，你要陪我一辈子！”

她笑眯眯看着他。

他怔忡良久。

“一辈子……我们能活那么久？”

苏藤萝握拳捶他胸膛：“说什么呢，你的寿元远比你想象得长。”

他苦笑。

“罢了，不说这些了。顾为枝，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苏藤萝皱眉，掂了掂手中的一支沉香：“我没准备这么多，就这么一支香。要是在炉内燃尽，我们会永远困在这。”

“不是还有那摄魂行香吗，大不了到时候再点燃。我还能再撑一会，应该足够找到出口让你逃出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似在讨论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苏藤萝却觉得，他在拿命冒险。

“我总觉得，神香炉没那么简单。”

“放心，有我护着你，神香炉奈何不了你。我只希望，你能顺利逃走，别让我担心。”

他的声音温柔，目光深邃而坚毅。

苏藤萝忽然想起他曾说过，他很爱她。

她脸颊微红，不再犹豫，紧紧握住点燃手中的沉香。

“顾为枝，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带你出去，咱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暗暗想道。

……

神香炉内，沉香燃尽一半。

二人于行香绝狱游走，不远处天穹泻下一道瀑川水幕，流淌下来，如同甘霖滋润大地。

苏藤萝看着那片瀑布，突然产生了奇异的感觉。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瀑川水幕中，一朵洁白莲花静立，幽蓝色的花瓣缓缓绽放。花蕊中心，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滴溜溜滚动着，宛如珍珠。

苏藤萝看着那颗珠子，心情莫名激荡。

顾为枝看着她。

苏藤萝喃喃：“莲珠降，阴邪生，神香烬，引魂来。马上百鬼夜行了，是神香炉燃尽的预兆。此一折，死路即生路。我们必须杀出重围，方得一线生机。”

顾为枝的双眸渐渐迷茫：“是吗……”

他低垂着头，眼角滑过一抹痛楚。

苏藤萝看着他，心里难过。

原本一路上，她只是打算带着顾为枝闯出神香炉。

没想到误打误撞一闷头走入神香炉内禁地——行香绝狱，最后反倒是顾为枝舍命护她，被四眼金猊兽所撞，身受重伤。

血，染红指尖蔓延地面。他如同破碎的琉璃成河，苏藤萝不禁泪湿满襟。

她想要抱他。

“顾为枝，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她哽咽着说道，“你别忘了，我答应过你，会保证你的性命。”

顾为枝听言，勾唇笑了笑。

他抬手拭去苏藤萝的泪水，“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顾为枝，我还欠你许多。我不求你什么，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幸福，平平安安。”

苏藤萝伸手抚摸他的脸庞。

“你也是，你也一样。”他说道，“我不奢望能和你长相厮守，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哪怕是骗我的，也请你告诉我。”

她含泪点头。

“那么，现在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话音刚落，顾为枝忽的站起来，拉起她的手。

前方百鬼夜行浩浩荡荡行来，遮挡住二人视野。

出口就在眼前，能否穿越百鬼夜行的阻拦冲出去，看运气。

两人屏息凝神，做好战斗准备。

当百鬼靠近时，两人同时跃起，踩踏百鬼的肩膀、腿部，借助它们的跳跃力，飞快奔跑。

他们的速度极快，迅疾如风。

每当他们穿过，都会有厉鬼追上来，想将他们撕成粉碎。

但他们依旧咬牙拼命往前。

终于，他们看到了出口。

两人欣喜若狂，加速冲刺。

但是……

“啊！”

苏藤萝惨叫一声，被一只厉鬼拽下。

厉鬼张开巨嘴，露出锋利的獠牙。

“苏藤萝！”

顾为枝回头，看到苏藤萝跌坐在地上，捂住脖颈，汩汩鲜血喷洒，落地生藤。

“顾为枝，别管我快走！”

厉鬼的獠牙上，沾染了鲜血。万丈紫藤蔓以苏藤萝中心而生缠缚百鬼，为顾为枝开路。

“休想！”顾为枝怒吼，奋勇冲过来，一剑砍断那只厉鬼的头颅。

厉鬼嘶嚎，消失在夜幕中。

“苏藤萝，你怎么样！”他赶紧扶起苏藤萝，替她止血。

“吼！”

四眼金猊兽仰天长啸，从天而降落下两人面前，轻蔑看着眼前的囊中之物。

百鬼闻声黑压压的朝两人团团聚集而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些凶残嗜血的怪物，一步一步逼近他们，眼底闪烁着贪婪的绿芒。

“不好，它们要攻击！”苏藤萝惊慌喊道，“怎么办？”

顾为枝冷静下来，说道：“别慌，跟我走。”

他抓住苏藤萝的手腕，带着她向后退去。

他的脚步踉跄，显然已经撑到了极限。

苏藤萝明白过来，咬牙道：“不能退，再退就没命了！”

顾为枝的呼吸粗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额头青筋暴起。

他的灵力早已耗尽，此刻根本无法抵抗。

更糟糕的是，百鬼群中，一只高约五尺的恶鬼，正迈着诡异的步伐，慢悠悠走向苏藤萝。

苏藤萝吓得缩在顾为枝怀里。

她瑟瑟发抖，眼底掠过恐惧。

她是妖怪，虽见过无数骇人场面。

可是今日的百鬼夜行实在太过骇人。百只厉鬼，狰狞的獠牙、猩红的舌头，森白的骨骼……

深渊巨口密密麻麻，这些都是人间罕见的凶物。

“苏藤萝。”顾为枝抓紧她的胳膊，“你别怕，有我在，不会让它们伤害你。”

他说罢，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下一刻，他睁开眼睛。

他的瞳孔变成了纯净的琥珀色。

苏藤萝愣了愣。她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面容，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个模样——扶桑大帝。

他的瞳仁，就像是琥珀。

但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那股威慑力，让四眼金猊兽忍不住臣服，让百鬼臣服。

她知道，这股熟悉古帝之威是谁了。

扶桑大帝！

顾为枝，眼中的琥珀色恢复正常。

他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

一路披荆斩棘。

百鬼被他的气势所摄，纷纷避让开。

苏藤萝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她知道，他的灵力已经用尽，全凭毅力在支撑。

苏藤萝想帮他，但是，她除了拖累他之外，毫无作用。

苏藤萝咬牙，跟在他身边。一路上她发现，自己和顾为枝越往前跑，身边跟着的鬼怪便越少。

等他们冲出百鬼夜行，他们终于站在神香炉外。

苏藤萝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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