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非》（正文节选）之《梦》（二）

（二）看星星

且说雷毅沉睡，神游天外，看到了一个神奇世界——巍巍的雪山连绵，耸立在一望无际的白雪平原四周。在雪山高处，蓝色透明的冰川掩映在蓝天白云和峡谷之间，显得特别可爱。在山脚稍高处，有依雪山凿成的洞穴。更多的是天然洞穴，洞穴里有成片的冰塔林。冰塔林中，有许多水晶棱柱和冰锥，水晶棱柱向上，冰锥向下。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水晶好似琉璃一般，折射出奇异的光芒；那冰锥犹如一把把寒光四射的锋利宝剑，令人不禁心生寒意，望而生畏。

好一个冰天雪地！好一个琉璃世界！冷！冷！冷！我这是在哪里？为何这里如此熟悉而亲切？这里是冰雪村——故园——家！

童年，重临于心头；故园，重现于梦境；故人，重见于眼前！

雷毅久久凝望着故乡，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他仿佛看到：

一个半球形的大雪屋外，大雪纷飞，一个黑发少年久久地伫立着，风雪中，他好似离群孤雁。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落在少年的头发上、肩上。少年的刘海已经被风撩乱了，可他只是随意地捋了捋，大有种“随它去吧”的意味。他的心中，早已不再平静如水，而是：

“愁思撩心扉，剪不断，理还乱。”

那个女孩的一笑一颦，一直萦绕在他心间，挥之不去。那是个怎样的女孩？有赋为证：

蛾眉若蹙，星眸似水。丹唇微抿，含笑花开。脸若梅瓣，肤如疑脂。鸾鸣凤翥，一剪春梅映雪：稍施粉太白，略点脂过艳，恰到好处。鬓发齐耳，恍若刀裁，刘海齐眉，长挑身材，秾纤合度。

粉面含春窈窕姿，蛾眉藏威轩昂气。缓语似画眉啼啭，慢舞若彩蝶蹁跹。银枪飞雪，何惧妙真良玉。文照北辰，可与易安比肩。抚琴鸣箫，近愧昭姬弄玉；工楷能歌，远渐钟繇杨琼；明史通政，不亚班昭无艳。儒雅风流，信陵柳下士风。

见者叹曰：“谁言巾帼让须眉？岂可轻取女丈夫！此女必为女杰也！”

“与卿一别，业已经年矣！思卿人终憔悴！”少年情致缠绵，随即口占一曲：

“谁谓年少不识愁滋味？重重雪山，几时见？此愁谁知？此愁谁知?

（诶～～～～）

忆昔别时雪漫天，雪子纷飞，悲风打寒枝。举手劳劳泪如泉。望断关山，如今人不见。

不见嫦娥仙姿，寂寂清辉，孤松深锁愁空山。试问冷月残，病梅著花未？”

少年黯然无语，慢慢解下腰间被黑色绒套包裹着的木笛，慢慢地从中轻轻取出那只黑色木笛，双手大拇指横托，其余四指指腹轻按小孔，轻吹木笛。

一种凄怨之音，平缓地从这笛中流出，缠绵悱恻。大雪，纷纷扬扬地从他眼前飘落，又被吹得纷纷向上飘飞。只是，此曲是怎生得凄凄惨惨戚戚？有赋为证：

其韵凄婉，销魂摄魄：

呜呜然如梁祝化蝶，泣泣然如倩女离魂。但闻丛台洒泪声，离人沾巾奈之何？纷雪闻笛声，无声徐舞；雀儿闻笛韵，哀鸣寒山。红梅闻之形销，天地为之失色。严冬寂响，空谷人独伫。伤别魂已游，怀卿泪空垂。愁云钟长空，冷雪独涕零。天籁之音，穿云裂石。阻狂风而半遏行云，入云端而直极仙境。

绵绵长太息，谁知俞子之心？然曲高和寡，音高易折，曲终弦绝谁听？其声渐趋缓，竟戛然而止，流水高山声韵绝！尔其余音袅袅，绕梁三日犹未绝。余音不绝如缕者，惟别音而已矣！悄无声，胜有声。人无言而云犹泣鸟飞绝！

少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境界中。忽然，一只大手轻按在他的肩上——熟悉的温暖。少年痴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哥！”少年转过身来，语气中透露着欣喜。

“小毅，外边冷，快跟我回屋里坐坐吧。”白发青年面带微笑，他的肩上，也积着厚厚的雪。

少年点点头，跟着哥哥回屋里去。

进了屋，少年心事重重地坐下，哥哥坐在一旁。只见哥哥正用一根干松枝在一段木桩侧面钻木取火：“哧 —— ”一缕白烟袅袅地升，一点火苗微微地冒。手持坩埚钳夹取一事先准备的木炭块将其灼烧至红热，又稍稍冷却了一下，装进一只皮口袋里。如此反复，装满了两小袋。再用绒绳扎紧口，两只暖手袋就做好了。哥哥将其之一递给少年：“小毅，快用它暖和一下。”哥哥声音似雨润物，阳光般的笑容中带着些许心疼。

少年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口袋。手中，融融的暖意。

青年不禁疑惑地注视着心不在焉的少年：唉，毅啊……你在屋外待了一个时辰才回家，你怎还不马上暖暖呢？你冻迷糊了吗？你没回过神来吗？还是……青年恍神，锁眉沉思：显然，这是反常的——近来我总在夜里听到那缥缈的木笛，感伤的叹息，哀婉幽怨，我竟疑我在梦里。他不禁默默一叹：难为他了……唉～～～～

少年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语：“娜娜姐姐，你为什么要离开这儿？一年多了，你可安好？你如今身处何方？唉……真不知我们何时能再见……”

白发青年默默无语，注视着黑发少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记忆闸门缓缓打开，悲伤的往事如潮水般裹挟着他，痛苦到了极点：亡妻……烛台上，红烛静静地燃着，淌着红宝石般的泪。烛光摇曳着，撩逗着一颗伤痛的心。一滴清泪，从他的脸上滑落。泪光里，开出了一树红梅。这是你十年前手植，如今年年闻笛落梅花。芳魂倩影随云散，清笛幽梦转聊聊。执子之手 ，却不能与子偕老。“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记忆中的你……远山含愁，深潭印月。面如桃花，纤柳风扶。他的思绪飘到那个雪飞时节，她轻握着他的手悄声叮咛：“穆郎卿，我要回去了，你一定要和弟弟妹妹好好的……好好儿活……”他握紧她的素手，点头：“好……”却再也唤不出“珉卿”这个甜蜜的称呼……魂随落花去，梦回羽蝶飞。悲哀，逐渐从眸子里悄褪：你走了，但在我心里，你是永生。想到这里，他止住了悲伤。

“悲极！《别经年》之悲缠，《关雎》不及也！然何不寄双鲤？”青年道。

“吾村非蓬山也，青鸟亦不胜此寒。尺素虽成，无使安可为探看？况韶光似水，岂可倒流乎？今关山路阻，空余新亭泪，焉知后会有期耶？”少年蹙眉。

“小毅，放下包袱，笑一笑吧。何必深锁朝辉眉含愁呢？何不随我各处走走，拥抱大自然？嗯？毅，你觉得呢？”这柔和的目光，犹如暖阳驱寒，温暖心房；软风吹拂，轻抚脸颊；雨丝飘落，润物无声。

可是，少年并不想去。他想起了他的青梅——小表姐伊娜：那个夜晚，天上群星闪耀，她和他一起出门滑雪去，宛若泛舟星海。到了大雪原，他们一起面对面地坐下来，仰望星空。他一边数着星星，一边奶声气地问她：“娜娜姐姐，那把大勺子是什么呀？”“毅，那是北斗星。”“那，那个大皇冠是什么呢？” “那是仙后座。”……“姐姐姐姐，那，牛郎织女后来怎么样了呢？”她沉默了好久，最后略带歉意地叹息道：“小毅，姐姐以后再和你讲，好吗？”“为什么？”他不解。“姐姐怕你会难过……”她小声地说。“姐姐姐姐，你是不会离开这儿的，对吗？”她却笑而不答，只是用她的纤纤巧手，折叠成一个美丽的五角星，放在他的手心里……在这个雪的世界里，亦曾埋葬过她的琅琅书声，她的笑靥，她的娇嗔。但他没有想到，他们终有一天会分别：她在一年前离开了冰雪村，去远方当一名少年特警。他好担心她，思念伊。

“可是，哥哥，娜娜姐姐，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在哪里？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少年一面痴痴地说着，一面痴痴地站起来。他的眼里满是伤离怨别，他似失了魂一般，喃喃自语。

“毅”，青年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觉得，难道哥哥没有经历过离别之痛吗？”他不语，深深地注视着少年。少年的心如投石入水，激起层层涟漪。“你知道，为什么哥在经历了这些痛苦后还能笑对生活吗？”少年不解地望着哥哥。青年接着说：“诚然，哥也经历过这些伤痛，哥也经历了不止一次的生离死别。我也为之而肝肠寸断过。毅，不怕你笑话，哥哭得死去活来，以至于形销骨立。也许你会认为这太夸张了。但哥要对你说的是：不管在其他龙族人的眼里，我们冰雪村人是所谓的冷漠无情、残忍、盗跖成性，但哥，作为一个冰雪村人，我不是这么想的：冰雪村人，一直是最有情有义的龙的族系！毅，你可知道，真正的冰雪村人是什么样的吗？他们并不是盗跖，也并不残忍。真正的冰雪村人，不是不会流泪，也不是冷若冰霜，而是在流泪，在遭人误解，乃至在遭受屈辱之后，仍能匡扶正义，柔怀天下，悲悯世人，忍辱负重。他们像雪松一样，罹凝寒而坚劲；像梅花一样，傲骨铮铮；像丁香一样，高洁芬芳。雷毅，你要像钢铁一样坚强，做一个真正的冰雪村人！”

少年望着书架上的《钢铁是怎样成的》，微微颔首。

“那么，让我们一起去看看这满天繁星，好吗？”白发青年眉含笑意，深色的眸子，闪动着亲切、期冀的光芒。

“这种天气，会有什么星星！”少年双手环胸，嘟着嘴，“赌气”地朝旁边一坐。

他现在不过是要耍小脾气罢了。哎，到底是个孩子啊，终究是孩子心性！青年笑了，他觑见少年脸上藏着的笑意，反问道：“‘月明星稀’，此非曹孟德之诗乎？”

少年不假思索地反驳道：“然月黑那得见明星？”

“今夜月光暗淡，然不可称之为‘月黑’。虽曰‘月明星稀’，然则月晦则星繁且明。况长空万里，纵有半抹之云烟，又岂惧浮云而蔽之？”青年笑着解释。

“隔窗听雪，夜诵诗书。攀科技之高峰；济数学之沧海；绝文史之江河，不亦乐乎？”少年心中虽有所动，但他今天哪都不想去，只想蜗在家里。因又道：“还不如待在家看看书呢！我不去！”少年“满不在乎”，伸了伸懒腰。

这孩子呀，哪里是个懒散之人呢？但谁又能保证，一个极其勤奋的孩子，不会有任何怠惰的时候呢？我得激激将！青年暗想。于是，他“狡黠”地一笑：“哦？是吗？可惜我只能独自消受这良辰美景了。唉，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说着，他站起来，作势要走。“可不许偷偷跟着我哦。”白发青年回眸，“神秘”地一笑。

难道——就连哥哥也要……少年坐不住了，他可招架不住哥哥这一招。他噘起嘴向哥哥撒娇：“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呜嗯——呜呜——哥哥，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家里！”

青年见状，不禁笑了：“那我们一起去吧。”青年说着，弯下腰，轻轻拉起少年的手。

少年感觉，那只大手是那么温暖。他幸福地一笑，点了点头。

于是，这一高一矮的兄弟俩，换上滑雪装备，出雪屋，滑雪前行。

冷风，嗖嗖地在耳边刮着，雪橇在雪地上调皮地勾画出“四线谱”，两个音符在中间不断变换着位置，谱写出一曲优美的乐章。他们途经那片茂密的雪松林，松枝把头一低，抖落了沉重的积雪。风吹叶动，叶摩挲，仿佛在说着悄悄话。枝叶间，隐隐约约地漏出几滴星光。这难道不是大自然用她的巧手绘出的一幅美丽画卷么？夜静静，两双雪橇像两双大手一样，抓挠着大地雪白而柔软的肌肤。夜静静，只听见天空微弱的呼噜声。愈显得：

“风吹林尤静，雪舞夜益幽。”

终于，他们到达了白雪平原。兄弟俩停好雪橇，愉快地呼吸着。过了一会儿，他们背对背地坐了下来。

“毅，你看——”一个声音，打破了夜的沉默。哥哥边说边用左手轻拍少年的右肩，同时用右手向空中指去。

“哇——”少年仰望星空，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太……美了！”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

一颗颗星星，似破碎的琉璃，洒满黑色的穹庐；又似一枚枚银钉，散在天幕中；似泪珠儿般，点点滴滴。群星闪耀，可比作在阳光下生辉的水晶么？群星昼夜不停地运行，间或有几颗流星划过黑暗，泪落如雨。正似那茫茫沧海上的鲛人，对月流珠。星座是立体的，是那些小精灵般的星星的聚落：这些精灵，有的在冲着同伴眨眼；有的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有的半眯着眼，好似昏昏欲睡的孩子；有的干脆闭了眼，进入梦乡……一柄倒置的长勺，是北斗七星；一顶皇冠，是仙后座；一大一小的两只熊，不用说，是大熊座和小熊座啦！极目远眺，在银飘带般的银河边，牛郎织女正在挥手致意呢！虽然时光的长河悠悠，但星河依旧璀璨：天上的三角形的星座，就像这铁三角似的表兄妹，纵使暂时分别，也终会重逢的……这时，一片雪花飘了下来，少年伸手接住了那轻盈的碎片，让它在手心化为暖暖的水珠……

“星星，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事物。”青年轻轻地说。他的声音很轻，却击在了少年的心坎上。少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醒了。少年的脸上，绽放着冲破忧郁的微笑——他心中的阴霾，也消散了。青年见状，也笑了。天上，星星依旧欢乐，星河依旧灿烂……

（正文完）

尾声：联诗

“哥，我好久没和你联诗了，我们今天联几句，如何？”少年提议。

“好。诗以情为贵，不必拘古人之法。关键是情要真，意要新。不若由你先起头，我来笔录吧。”青年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和本，准备记录。

少年矫首遐观，忽忆起“露华”之典，遂叙事起头：

“庭前拾得明珠莹，疑是姮娥掷人间。”

青年评云：“可是‘中秋夜桂子’？用前人之典却无穿凿之痕，真乃新妙自然也！”遂用其意叙其事曰：

“长嗟不见月中仙，但闻清笛别经年。”

少年似触电般地一怔，半晌方联云：

“相思未表空缱绻，曲断魂销也枉然。”

青年沉吟半晌，长叹而联曰：

“憔悴形销伤笛语，抛珠宁不为肠断？”

少年自感天涯沦落：

“且随落花流亡去，不盼东风扶絮归。”

青年叹曰：“太作悲了。虽修短随化，然亦不必作此悲谶。”因提笔斟酌一番，写道：

“试慰痴人诉肺腑，携弟踏雪赏夜星。”

少年灵机一动：“这诗可助了我了！”因脱口而出：

“踏雪本为寻梅去，却盼摘星寒夜行。”

青年笑了：“转得好！为兄且陪你去‘摘星’。”因联曰：

“风吹叶语声细细，斗转星移音悄悄。”

少年颔首云：“极工！联想也妙！”遂拟一联：

“雪落松林三两滴，疑是飞星落人寰。”

青年微笑而赞：“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落雪飞星’，亏你好想！不过，绕了一圈，终究要回到正题上。”因提笔续曰：

“弄篙舟移渌波兴，素湍激浪皆似霰。”

少年不禁点头称妙：“至此可知一步难似一步了。”细思半刻，顺水推船：

“散作河星千万颗，寂寂星辰语渐消。”

青年拊掌笑曰：“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现成之语亦妙之至矣！看来，我少不得认真了。”垂头想了想，忽笑曰：“得也！”念而录之：

“可叹沧海仍不济，堪怜珠泪尤未干。”

少年喟而叹曰：“此可谓钟玉谿生之灵秀于此也！”遂不语，遥望天河思了半日。突然，他眼前一亮：“有了！”遂念曰：

“两情脉脉因河阻，愿修鹊桥永团圆。”

青年笑道：“愿你能助牵牛织女完聚无别离。”言毕，提笔一挥而就，念道：

“遥看北斗杓转廊，直上干云一苇航。”

少年叹曰：“壮哉！衔接得天衣无缝！”因联曰：

“仙王忽见远客来，急摆筵席洗客尘。”

青年联云：

“丝竹纷纷无竟时，凌波微步仙袂飘。”

少年评曰：“‘耳得之为声，目遇之成色’，绮筵仙乐，如在目前。”因联道：

“莲步轻移广袖举，兰桂氤氲茶香飘。”

青年赞曰：“细致入微。”因联云：

“盏茶宜品不宜酌，仙露琼浆可千殇？”

少年点头云：“雅致。此酒筵之豪奢可知矣。不过，‘酒阑宴罢客当归’，且打住吧。”因联曰：

“宴毕仙王赠金丹，天衣兰舟短棹还。”

青年道：“收得好。再用两句套语作结就更完美了。”说话间，白发青年已提笔续成。少年抢着要看，青年笑云：“急什么？又少不了你的。”遂将手中的本递与少年。少年看时，写道是：

“吟成长歌怀今事，浅吟诗成夜已深。”

后书云：《题雪原星夜联诗二十韵》。

“我们先回家，明日再改削，如何？”少年点了点头，跟着哥哥滑雪回家。

到了家，少年吹了曲《星夜》，曲调欢快。青年听后，终于放下心来。他也即兴弹筝相和，一曲《星空》顺着他拨弦的动作缓缓流淌。曲终，兄弟俩相视而笑，驱散了屋内的寒气。这个夜晚，雪屋里似乎比任何一天都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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