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

“轰隆隆——！”

漆黑的穹隆之上，几道闪电急速划过。

连带着旁边的乌云都透彻了几分。

“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声，随着步伐的愈加仓促。

雨水夹杂着汗渍顺势流下，邱大东眼中的惶恐不断增加，随着身后黑雾的逼近。

他脚下的动作更为踉跄许多...

“嘣”的一声，身形厚实的男人摔在了烂泥湿土中。

“别追我别追我，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指尖全是泥土，踩着的一双草鞋早就烂去了大半，他不想死在这深山中。

还有家人在屋里头等着...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还不能死！”

随着几乎哀求的吼声，身后凝聚的黑气中露出了一张人脸。

伴随而来的，是两年多前的恩怨。

大雨过后。

宁静的山间小动物们逐渐复苏了起来。

蟋蟀的‘碎碎念’在耳边不甚清晰的响起，还有田间传来的溪水声。

年迈六十多的钱老爹翻了又翻身，却还是不得入睡。

深叹了一口气，粗粝的大手探向心脏处边喃道：“咋今天晚上这心口跳得厉害，像是要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样，怪得很。”

像是为了印证钱老爹的怪异感。

直到他有了些睡意，刚阖上眼皮之时。

“砰砰砰——！”

老旧的木门被敲响。

一道旱雷直直劈亮了大半个天际。

而打开大门的钱老爹就在这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钱子？是你吗？”

青年身形虽然有些狼狈，但精神却是饱满的。

见到许久未见的家人，钱子并没有将它激烈的表达出来，向前小小的走了几步，嘴角僵硬的弯出一道弧度想对着老爹笑。

眼中却禁不住的湿漉。

“爹，我饿了。”

扭曲的烛火灯芯在散发着温热。

昏暗的房屋内，望着一口一口吃着面条的儿子，钱老爹心中欢喜的同时，也有些担忧。

但这抹心思却留在了心底，便不敢问出。

两年前，雪峰山只有两个秀才。

这本件好事。

但是去京都考试的路程中，银两是必不可少的。

望着姐日渐消瘦的模样，邱阳想了个办法。

一日，他将同样是秀才的钱子喊了出来。

“什么？去山里头捡草药？你不要命了，你大哥都不敢去那么深的地方！”钱子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认真的同窗。

他在说完后，却也考虑到了对方如今的处境。

轻叹了一口气。

钱子侧身望着那座养育了千万人的大山，沉思许久。

钱子他知道，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危险的，但不能否认的是。

与之获得的钱财足以他们进京都备考。

他没有说话，他在等着钱子的回应。

因为他晓得，对方会...

目光挪开，钱子弯起衣袖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明早鸡鸣前出发，夜间的畜生多，等天亮前去差不多就可以了，得早点下山，别让他们晓得了。”想到了两人的处境，还有这件事的危险性，邱阳低着头：“就我俩，没喊我哥。”

看了一眼对方，钱子低声应了一句。

在这个战火四起的年代，草药也成了紧缺的货物。

两人在天没亮的时候就蹑手蹑脚的提着背篓出了家门，两人按照约定在山路中一颗古树下见面。

邱阳的手掌心在冒汗。

他眼神一瞟，落在大树后：“你没告诉你爹吧？”

勒着裤脚上的绳索，弯腰低着头的钱子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微妙的情绪。

“没有，怎么可能告诉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口道：“这山里怎么还飘着烟灰。”

钱子邱阳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可，可能就是那个人家飘出来的吧？别磨蹭了，天开始亮了，我们快走吧。”

两人相伴而行，路上，邱阳抬着脑袋观察四周：“我给你看医书，上面的草药模样记清了没？别到时候择错了。”

“不会，记着呢。”

钱子努了努背后的空篓子，肯定说道：“保管出去的时候满满的，全是药草香味儿！”

说是冒险去山的深处，但是两人也留了个心眼子。

看到有草药的地方，他们就没再往里头走了。

手中沾着草药汁儿，邱阳却心不在焉的开口：“那天，万家的公子跟你说了什么，你后面那么生气？”

其实他已猜到了大半，只不过是为接下来的话作出铺垫。

钱子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草药扔进了背篓才说道：“没什么，他居然想让我把这次考试的名次推荐给他，真是痴人说梦。”

说到这儿，他愤愤的将一株草药连根拔起。

“没说给你什么好处吗？”

钱子皱着眉慢慢直挺起身，看着邱阳的方向。

后者也呐呐的站起来，不过不敢对去视线，抿着干涸的嘴角：“若是百两银子，就收了吧，钱老爹年纪大了，你还可以建个不错的宅子让他颐养天年...”

“你在说什么！？邱阳？”

一声呵斥的质问让邱阳并没有住嘴，反而是获得了某种底气伸着脖子争道：“万一你落榜了，还不如将那银子收了！这也不至于让钱老爹又供着你读书！”

在这个年代，一百两的银子可以买上城里的两处不错的宅院，做些小本买卖。

将后背的篓子放下，暗着眸子的钱子带着怒气向着邱阳走去。

论年纪他虚长邱阳两岁，论身形，他也高上几分。

见到气势汹汹的男人向着自己大步跨来，心中骤然升起惧意的邱阳往后退了几步，却脚下一滑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侧不远处响起一道鼓掌声。

“啪啪啪——！”

“是你！？”闻声侧头的钱子皱着眉宇开口。

下一秒，想是想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不敢看着自己的邱阳。

一刹那，钱子的心就像是浸到了冬日的凉水中，哇凉哇凉的。

转身想拿回自己的药篓子，钱子没有选择正面与万家人对上：“你来做甚。”

看了一眼身后的五六名家丁，十分有底气的万家公子挺着肚子不屑的看了一眼还在装模作样的钱子，撇着嘴角：“老子之前是客气，先礼后兵，这一回，你是说什么都跑不了的了。”

可听到这话，跌坐在地上的邱阳却是求证似的朝着万公子边爬去边问道：“万公子？不是说好不要他的命吗？只是让他松口按压信件就行了？”

“砰”的一下，那万家的家丁在主子的示意下踢开了邱阳。

向他啐了一口口水，“你是个什么东西？还能让万公子对你许下承诺？”

说完，家丁朝着主子看了过去。

显然得到了对方的称赞。

被蹬倒在地的钱子撇过眼角，却在火把的照耀下，一道反光刺到了他的视线中。

想要开口喊着让钱子快跑，可道口的两个字却在大张着的嘴中迟迟未落。

因为对方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得多，万家下定了主意。

要让邱阳死。

家丁们围在一处，脚下周围的植物上都被染上了鲜红的血渍...

他们的手高高扬起，又落在。

这一幕，全部落在了瘫痪在地上的邱阳眼中。

叉着腰，万公子嫌恶的站在一处没有走进，嘴里还在冷情的吩咐：“留一口气，再留一根好的指头，别剁没了！”

随意的瞟了一眼模样被吓得狼狈的邱阳，万公子嘴巴一抽：“哼，还敢去尚书府投告状，正是反了天了他，一个山里头的贱民也想让我认错？愚蠢至极！”

颤抖的手撑在泥地中，原来，原来这就是万家让钱子死的原因...可是可是..

半天，邱阳也没有寻出个理由说出对方杀人的事实。

终于，等家丁散开时，邱阳恍然的目光落在那团血肉不堪的身体上时，对上那掩双在鲜血下的目光。

他怒目一瞪，昂着脸向着天吼道：“目无王法！目无王法啊！！”

或许是钱子的死，又或许是当时万公子在边上说的那句话。

邱阳得到了封口费，但同时，他也是刽子手...

“主人，是一把火烧了还是...”

万公子一巴掌扇了过去，却在看到自己手上的血液时，嫌弃的拿出手帕擦拭边说道：“烧？你他娘的一把火烧了是想把老子也烧了吧？”

擦完后，将手帕随意的扔在满是刀口的尸体上，转身：“找一处悬崖，割一坨肉下来将山里的野狼引来，不用我多说了吧？”

接着瞥了一眼面上有气却站在远处不敢吱声，只看着自己的邱阳。

万公子嗤笑几声，“你跟着去。”

抬手招来一个家丁，低声吩咐几句，便离开了此处。

而那双承载着仇恨的目光一直未曾落下，跟随着万公子的身影...

邱阳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眼睁睁看着他们拖着钱子还温热的尸体，拽下了一条残肢扔在了山谷中。

这般，狼就来了。

四人站在山谷上方，被推搡了一下的邱阳慢吞吞的转过脑袋看去，却看懂对方递过来的石子。

“拿着吧邱大壮人？”带着嘲讽的意味。

可邱阳却颤着双手不敢反驳，也不敢不伸手接着。

这是万公子的意思，他想让邱阳也成为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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