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只当伊索在闭目养神,颓然放下刀具,他也坐在伊索身边,手环抱着膝盖,两个人一起做楼梯上的两只蘑菇。
伊索怯怯摇头,眼眸中流露出的失望远比害怕更让人心颤:那不是唯唯诺诺地后退,而是堂而皇之的缴械。
“把你刚刚的想法说一遍,好吗?”安德鲁鼓励他。
“我……我想,这一切既然无法用科学来、来解释,就说明这些都是心理……作用。因此,我决定用意念打破幻象……失、失败了。”伊索用手扯扯口罩。
安德鲁沉默地望着伊索,望着他眼中深沉的灰色大海,不见一丝波澜的海面。
悖论、现实……
那么目前的迷题是无法可解的了,可迷路的旅人总望着山重水复额的景色也会发慌,他们先返回到伊索的房间,在如常的房间内寻找一丝安慰。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安德鲁瞥了眼自己腰间的沙漏,上面的沙子还剩一些,他大概是午夜左右回到的宿舍——这是个极其错误的的决定,即使太阳神之子鲁莽地驾驶太阳车也没有比这个决定显得更蠢。
伊索的身体如鸿毛轻轻一颤,他的目光终于开始有了白昼般的光亮,他横在安德鲁面前,指指沙漏,指指楼梯的方向,心中波涛汹涌,却望着那对红色的眼眸时失去了一切语言。
社交恐惧的他轻轻说:“时间还在运行,这个悖论空、空间还是有与外界相似的地方的,比如……时间。”
安德鲁起先不知所云,接着,脑中的琴弦突然被人拨动奏出曼妙的乐曲,他望着面前的琴师,怕吓到对方而极力遏制住兴奋——就像要压制爆发的火山。
“这里的一些法则是与外界相连通的。”他无法自拔地在房间里走动,双手捧着沙漏自言自语,“如果这是一个完全悖论的空间,时间也应该以极为怪异的方式存在。而它还在正常运行,说明——那个亡灵只做到了扭曲空间,我们只是被困在二楼而已,没有更糟糕的结果。”
伊索想:我们的体力在一点点耗尽,这也符合人类的新陈代谢。但他望着狂喜的安德鲁,终于咽下了嗓子眼的话。
当你身处一个孤岛时,你可能会先因为迷失而焦虑,人的本性可能会使你将事情往最坏的的方向想:如果自己死在了迷宫里怎么办?可旋而你偶然发现自己还有些粮食和水,甚至还有一个漂流瓶可以使用,于是处境似乎就开始好起来了,即使依然没有同伴的信号,不能有效地向外界求助,你吹起的希望泡泡也不会轻易破灭。
其实你的处境一直没变,只是心态变了。
很多事情都可以用此例解释,安德鲁与伊索的事情同理。 两人刚开始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而现在终于发现这个空间与正常的世界存在相同的法则,即它们不是互不影响的,这片空间建立在正常世界的基础上,至少时间还在流逝,时间与外界相通。
那么空间上呢?
正如你的漂流瓶只有一个,安德鲁和伊索明白机会的次数也不是很多,正如伊索的先见之明,如果任时间流逝的话,体能也会耗尽。
“嗯……”安德鲁单手托颊,坐在伊索的写字台前,“时间法则与外界相连,但时间并不能助我们逃脱,只能从空间上找窍门了……空间……空间……”事实上,唯一能下楼的通道似乎都与外界隔开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真的断了吗?
安德鲁突然站起来,白色的头发利落地一甩,他走过去拍拍伊索的肩膀,忽略了对方的慌乱躲闪:“我们都糊涂了,同层的住户那么多,难道只有我们被困在这里?那些人迟早也要面对这种情况,只不过是睡梦之神的庇佑让他们不用在熬夜中心力交瘁,但等太阳升起的时候,伴随着第一缕霞光的就该是他们绝望的嘶吼了。”
伊索明白了安德鲁的意思,可他还是宁愿成为蘑菇蹲在角落里,也不要克服恐惧敲开相邻住户的门。
安德鲁去了,随之流动的空气似乎都闪着希望的金光,可当他回来的时候,气压低得让伊索仿佛来到了葬礼上——一个专门为他们预备的葬礼。
伊索口罩下的表情波澜不惊,安德鲁的情绪似乎也毫无波动,只是又重新回到了书桌前:“你右边的住户是谁呀?”
伊索摇摇头,示意他不知道。
“门紧锁着,你左边的第一个住户也一样……”二楼走廊左侧一共就三个房间,伊索的在正中间。其他的房间主要集中在右侧。
在没有敲开那两扇门之后,安德鲁放弃了继续探查的念头,要是这个楼层真的全部没有人了,陷入深渊的恐怖的窒息感就会割据他的肌肤。纵使他曾在面对夜幕下脑出血的尸体依然面不改色,眼前的灯火辉煌却叫他惶惶不安,有个地方也是给予他类似的感受的:永眠镇。
他放弃寻找其他住户的念头,如同给自己植入了一星点的乐观情绪,再次思考起自救的办法。
他回忆起二楼楼梯的栏杆,一瞬间想到人若是从上面跳下去会怎么样。庄园每栋楼的高度都比一般民房要高,他和伊索非死即伤,而且下面也没准儿存在着悖论空间。
他将夜光沙漏贴到脸颊上,一点点降速去燥热的温度:他们不能亲身跳到一楼,但别的办法总行得通。
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上衣内侧的口袋里,那里位置隐蔽,不易被人察觉,那里装着至关重要的线索:维克多·葛兰兹给他的委派信。就是那天中午,他来到墓园让自己晚上去永眠镇上班的。
这种传达信件的方式使他受到极大的启发。
“伊索,我们可以再试一次,不论成功失败——我们可以将一张纸写上求救信息,从楼上丢下去,看看楼下的人能不能捡到。”
一刻钟后。
由伊索日记本上撕下的一张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
绝非玩笑:
如果你能看见这张纸的话,请你回复我们。现在大概是凌晨两点半,我们正被困在楼上,如果你知道何为彭罗斯阶梯的话,就会理解为何我们正被困在一片悖论空间里,而一个无限循环的阶梯阻隔了我们的出路。
请迅速回复。
不要尝试上楼,因为我们可能不处在同一片空间。您(们)只需要用某种途径将纸重新扔到二楼左侧走廊即可——这操作有点难度,也请你谅解。我和另一个同伴将感激不尽。
安德鲁将纸认真对折了几下,既不让它随空气阻流飘得很远,又不会使它产生连看都不想让人看的厌恶感。然后,他用圣徒对待圣饼那般恭敬小心的态度将它从二楼扔下,然后就是漫长(至少他们这么认为)的等待。
将近半小时过去了。
两个人守在原地,就像孤岛上的旅人守着刚抛掷完漂流瓶的海滩。
幸好,漂流瓶被扔回来了。
一架纸飞机从下面斜飞过来,正好落在伊索脚边。伊索拾起展开时,不小心扯破了一个小角。
安德鲁也凑过来读:谢天谢地,上面有字。
这位先生/小姐: 您好。
感谢您的忠告,不过我在此之前我已经尝试着上过一回楼梯了,可惜走到一半就产生了一种晕头转向的感觉,有无形的阻力阻隔我前进,我果断放弃,但我的房间在二楼,因此着实让我心急不已。
为了满足您们的要求,我费了不少劲儿。你会发现这张纸是你们那张信纸的背面,笔是我用外面捡来的树枝,墨是厨房的酱油,因此你们最好一会儿再贡献几张纸和一支笔,提高交流速度。
我当然知道彭罗斯阶梯是怎么回事,那么看起来你们想下去,我则想上去,我们可以合作,只要有机会打破这个“空间”。
又及,我叫瑟维·勒·罗伊,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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