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向导凯文

一天前

按照先前的计划，今晚是深入地狱前的最后一夜。白渡在客厅里摆弄着自己的装备，却突然听到了敲门声。轻推开门后发现来者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白渡欸？凯文，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向导-凯文：…………

凯文毫不拘束地坐在了沙发上，挠了挠头然后笑着说道：

向导-凯文：哈，我只是突然发现，好像真的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白渡那也无所谓啊。这一路走来，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个好向导。

白渡对了，你还说击败血肉墙后，世界会发生剧烈的变化。或许那之后，我还需要向你讨教很多东西。

向导-凯文：……我不知道…有很多不确定的事，或许那时我早已无法帮到你什么。世界不稳定，你也同样如此。

向导-凯文：所以白渡，请务必牢记你的初心。尽管打败血肉墙会带来更多麻烦，但只有这样才能到达你的终点：拯救泰拉瑞亚。

今晚的凯文似乎有些奇怪。

白渡听出了他的语气中有那么些不太寻常的意味。但转念想想，他将要直面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血肉墙，以他们之间的友谊，凯文必然会很担心他能否活下来。想到这里他自己也有些忐忑，即使做好了万全准备，带上了装备和药水，但谁能保证这些能战胜血肉墙呢？

不过，他已经把自己的作战技巧锻炼到了极致，有着他能获取到最强大的武器和最严密的武装，再加上各种增益药水。这些准备让他依然比较乐观。

白渡放心吧凯文，我会做到的。毕竟我命可大得很，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向导-凯文：…………

向导-凯文：好吧好吧，白渡，那你可得小心点，血肉墙比你想象中强大的多。

白渡行，我会多加注意的。

话落，又是一阵沉默。

凯文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是还有什么话要说。白渡也不好意思赶人家走，就拿出向导巫毒娃娃，在手中一边摆弄一边问道：

白渡这个东西……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禁锢你实力用的么？

向导-凯文：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无所不知，却好像又手无缚鸡之力。血肉墙将古老的光明与黑暗之魂封印，我的实力也被大大削弱了。

白渡真的？我怎么总感觉这是诅咒你用的……

向导-凯文：所以你才要摧毁它，把它扔到地狱岩浆里烧毁，这样就能激怒血肉墙使祂现身。

白渡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太好了，我一定会帮你恢复实力的。

向导-凯文：哈哈哈，到时候我就可以帮你更多的事情了。

凯文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向导-凯文：对了，你想学怎么用树叶吹曲子吗？我可以教你一个很方便的技巧。

白渡好啊，之前一直听你吹得很好听，搞得我也想试试了。

于是凯文走出门外，摘下几片合适的树叶开始教白渡吹奏曲子。随着时间的流逝，白渡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学会了凯文最常在吹奏的“旅途开始”的前半段，而此时天边也即将开始泛白，是白渡该走的时候了。

此时星暮城中其他人都还安睡于清晨的美梦中，白渡走到中心广场的晶塔旁，跟门口的凯文挥手告别：

白渡我先走了！过段时间见，凯文！

向导-凯文：保重，白渡！

白渡再见！

…………

随着白渡往洞穴晶塔的方向传送离开，凯文微笑挥手的神情和动作一滞，然后迅速回到自己房屋里，碰的一声拉上房门，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纸笔，开始飞快地写着什么。

一行行字被迅速写下，其中的内容早已在他的脑海里修正多次，从很久前他就开始准备这终将来临的时刻。

几十分钟后，他将手中笔丢出，面前留下的是两张信纸。他的双臂无力地垂下，整个人的后背靠倒在椅子上。

#向导-凯文：…………

#向导-凯文：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向导-凯文：哈，哈……

凯文仰头望向天花板，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他饱受折磨的脸上。他突然笑了，伴随情绪的不断起伏，这是解脱的笑。作为向导，他终是完成了自己的全部任务，现在最后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献祭开始时，自己彻底消失。

不知何时，泪水滴落在两张信纸上。压抑住的苦痛再也无法克制住地释放出来，曾经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容早已不在。

…………

他不知道自己怕不怕死，但他知道自己害怕失去。

#向导-凯文：我把我…能教给你的东西，全部教给你了，白渡……

瞳孔失去焦距而涣散，凯文跌跌撞撞地奔向窗台，双腿却又忽软导致整个人瘫坐在墙角。他干脆顺势坐下，仰面望着墙上的画呢喃自语，汗水不知何时浸湿了他的衣衫。

突然他感到一阵绞痛，心底里传来幽幽低语，蛊惑与嘲讽的声音伴随宁人厌恶的狞笑环绕在耳畔：

“可怜，可怜……来自异界的生物，就这么死于他乡，却从未为自己而活……”

是心灵诅咒。

早在他遇到白渡前，就察觉到有什么存在对他施加了心灵诅咒，并意图控制他的灵魂。诅咒同样等着这一刻爆发，等待他的内心开始扭曲，从而在这最后关头发作，促使他放弃与巫毒娃娃的同命相连，彻底倾覆未来的轨迹！

他无法将其根除，但也从未坐以待毙。每天表面上阳光微笑所掩盖的，是无数次全力压制诅咒的抗争带来的无穷痛苦。最为煎熬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心脏撕碎。

#向导-凯文：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留恋于这异界他乡，却不曾想念自己的同胞，真是失败而可笑……”

“泰拉瑞亚人对你的表面友善，只不过是为了维持住你这个无条件热心帮忙的傻工具而已呢～”

#向导-凯文：不，根本不是这样！

“噢，是么？你可知在他们的眼里，你的无私是多么愚蠢，呵呵呵呵……”

思绪嗡鸣震动变得混乱，他痛苦不堪地捂住仿佛正被这低语撕裂着的头部，却紧咬牙关尽可能不发出声音防止惊扰到城中的其他人。心脏似被恶魔的手紧抓着，随时都有可能碎裂。他的思想在坚定中动摇，不断接近崩溃边缘。身体器官如同被虫蚁爬满啃噬，又像是在无限放大痛觉的情况下被一点点绞碎……

濒临混沌之际，恍然间他忆起了初到泰拉瑞亚时，这个世界最本真的美好与宁静：那个永不后悔的理由。

他想起了来之前，与前辈的对话：

【凯文，泰拉瑞亚世界的情况不同于先前那些星球。这里没有神明注视， 不同的势力交错其中。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任何向导到达那里之后，都只有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机会】

“那就把那里当做我的终点吧。”

【你有那个胆量吗！为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而献出生命，对你来说值得吗？！】

“…………”

“前辈，这难道不是我们向导社的宗旨吗——”

“以崇高的大爱、和平、善良之心，为浩瀚宇宙中的漫天星辰指引前路，为迷惘世界上的生灵寻求平衡。”

【但你一定会死！！凯文，你很优秀，完全可以去接取那些更安全的指引任务，拯救更多的世界，那不是更好吗？】

“那难道泰拉瑞亚就该被遗弃吗？”

【会有人去负责的】

“那个人就是我。”

【…………】

【凯文。】

【我最后对你确认一遍，是否要踏上这场不归之途，前往泰拉瑞亚世界？】

“是的，前辈。作为一名向导，为了我加入向导社的初衷与理想——”

#向导-凯文：我义不容辞。

右手置于胸前，五指并拢紧握。这是每位向导进行宣誓时所做的动作。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个动作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他是向导凯文。

结局早已既定，他无法改变，也不愿改变。

总有人要做出牺牲的，他更宁愿这个人是自己，而不是白渡。

他相信白渡可以抵达他无法战胜的终点。

白渡一定可以。

#向导-凯文：所以我现在做的，正是为自己而活啊……

于自我的确认中，诅咒带来的躁动逐渐平息。勉强平复下心绪，凯文再次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其中写给白渡的那封信纸，在最末端添上一行字。然后他推开门，痴愣地望着初升的朝阳，他多么想沉醉于哪怕是虚假美好的泰拉瑞亚。

但是他不能。

#向导-凯文：是时候了……呼，泰拉瑞亚，来做最后的告别吧。

他来到星暮城外的林间空地，坐在树桩上用树叶轻轻吹奏起白渡熟悉的那些曲子。

悠扬音律穿梭于林中，大自然在静静聆听着引路人最后的歌谣。

…………

…………

直到最后一个音节消失，

直到泰拉瑞亚，再无向导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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