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医院

08、

斯德弗勒自从遇见荧以后似乎就没有停止过受伤。

这让他相当抓狂。

斯德弗勒是斯杜宾家族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也是卡特利安的骄傲。或许因为年轻时处处被莫里森碾压，所以卡特利安这一生非常执着于对力量的追求，而斯德弗勒，是他多年以来的心血，远比双塔家族的那个废物女儿优秀和强大。

可是，他那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却三番五次地让他失望，特别是在圣曦学院的天赋考核中落败这件事，让卡特利安感到非常愤怒。

斯德弗勒知道这一连串变故都与荧有关，但他却没有证据，只道是自己轻敌所致，默默地吞下了这口恶气。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荧作为罪魁祸首居然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自己病房里。尽管因为浑身缠满绷带而无法自由行动，但依然不妨碍斯德弗勒用怨恨的目光和含糊不清的咒骂，来表达自己对荧的厌恶与仇视。

而荧立在病床前，欣赏着斯德弗勒此刻的狼狈。

“看样子斯德弗勒先生的确伤势不轻！”

她晃动食指，小巧的银色手枪在指间旋转，发出危险的声音，斯德弗勒见状开始激动地挣扎，奈何根本无法动弹。荧发出愉悦的笑声，带着赤裸裸的嘲讽，笑得斯德弗勒额角青筋突起。

“算了吧，斯德弗勒，你最好安静一点。”

“不然我无法保证外面那些人闯进来时，自己会不会一激动就给你一枪。”

荧笑得温柔又可爱，非常好心地提醒道，成功让斯德弗勒回忆起与她在市中心对立时的惨状。那把银色手枪，是荧改良后的产物，也是她最满意的杰作之一，装备的特殊子弹可以放大人的神经，让人感受到比普通伤口更加剧烈的疼痛，简直生不如死。

也许是畏于荧手中的武器，斯德弗勒不再挣扎，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荧，眼神冰冷。

自从市中心那次对立以后，斯德弗勒已经隐约觉察到问题可能出现在武器上，在提瓦特大陆，每一位天赋拥有者的身体里所蕴含的力量，都需要与之匹配的武器来引导，而人类本身则很难直接驾驭这些来自神明的馈赠。

所以斯德弗勒的每一把武器都是精挑细选之物，可他却在与人对峙中接二连三地力量失控。

而每一次失控，都有荧的出现。

“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

荧很满意斯德弗勒此刻的安静，她转身看向玻璃窗外，背对着斯德弗勒幽幽地说：“今天下午卡特利安与我父亲在书房里相谈甚欢，你猜，他向我父亲说了什么？”

“伊沃城里最近局势动荡，据说七国之中有人想要插手这里的政务，所以城内各方势力都在积蓄力量妄图分割更多的权力。”

“而你，却在考核中败给了阿贾克斯家族的达达利亚。”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圣曦学院就像是缩小版的伊沃城，而天赋考核则类似于家族之间实力的较量。斯德弗勒落败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它足以影响斯杜宾家族在城内的声望，也足以影响斯德弗勒在卡特利安心中的地位，而斯杜宾家族也不是只有斯德弗勒一个后代。

荧说话时嗓音软软的，夹杂着少女的柔美与天真，一点一点引诱着对方走进自己的陷阱里。

她希望斯德弗勒放弃与双塔家族交恶。

明白自己手中的武器应该指向何处。

可回应她的却是斯德弗勒突然暴起的攻击。

“荧！”

眼前人影倏至，而下一秒荧感觉自己被拥进了某个坚硬的怀抱，熟悉的味道，覆盖在她的脸上，脑后有一只手掌将她按向胸膛。

“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病房里出现一声巨响，仿佛雷霆落向地面般令人惊心动魄。而荧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然变成一个巨大的窟窿，散发着烧灼的气息，整个房间都爬满了紫黑色的能量波，恐怖而诡异。

09、

荧愣愣地抬起头，被阻隔地视线终于可以看清前方那个身形扭曲的人影，待尘烟散尽，浑身缠满绷带斯德弗勒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立在距离荧不到三米的地方。

有部分绷带已经裂开，露出底下模糊的血肉，以及强行催动天赋被反噬的焦灼，整个人就像是扒开棺材爬出来的身形魁梧的僵尸。

这是荧第一次面对如此血腥，如此具有冲击的画面，视线扫过被炸穿的地板和墙壁，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顺着血液缓缓地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你没事吧？”

说话的是伊瑟尔，荧这才发现自己正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浑身颤抖着，将视线移到他的眼睛上，那双漆黑的眼眸正焦急地看她。

她突然想起下午在书房里，莫里森对自己说的话。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原来力量之间的差距如此悬殊，她绞尽脑汁让自己的弱小显得不那么狼狈，可在绝对的压制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变得如此苍白和无力。

而她想要悄悄去解决这场争端的决定，多少带着点负气的情绪，如今也因为斯德弗勒这一击突然清醒过来。

“你以为凭你那些伎俩就能击败我吗？”

斯德弗勒扯掉脸上的绷带，露出一脸狰狞的伤，和毫不掩饰的嘲讽。

而荧则依旧发愣地看着这一切，只是被伊瑟尔拥得更紧了些。

伊瑟尔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受到惊吓的荧，只能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并将她的脑袋重新按进怀里，远离这一地是非。

而黑眸抬向不远处的罪魁祸首时，杀意如同他周身肆起的能量波一样疯狂蔓延。

对付斯德弗勒，伊瑟尔有的是手段，但他现在只想趁医院里其他人，被刚才那阵骚动吸引上来之前，赶紧带着荧离开这里。

白色的光在黑色的眸里流转，裹挟着发丝与衣衫将伊瑟尔与荧笼罩其中。而斯德弗勒亦催动天赋，黑紫色的雷电带着可怖的气压，癫狂着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原本沉默的荧却突然开口。

“卡特利安向我父亲提议让我嫁给你。”

她缩在伊瑟尔怀里，颤抖着声音，像只惊惧不已的动物，却又固执地不肯低头。

而拥着她的伊瑟尔则身体一僵。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想，你可以关心一下你那几个手足的想法。”

荧微微转动脑袋，朝斯德弗勒露出微笑。

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空气中除了不同能量相斥的嗡鸣，便只剩下沉默。

而斯德弗勒在这沉默之中，逐渐收敛了力量，血红的双眼难得出现了暴戾以外的情绪。

病房外的走廊传来阵阵脚步声，似乎有一群人正在向这里靠近。

此地不宜久留，伊瑟尔将荧打横抱了起来，径直走到窗前，朝着外面漆黑的夜一跃而出。

而荧双手圈在伊瑟尔的脖子上，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夜风呼啸着自耳边划过，她感受着伊瑟尔颈侧的搏动，被恐惧包裹的心脏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抚。

她忍不住将伊瑟尔搂得更紧，闷闷地说：“我想回家。”

10、

几分钟后荧便被伊瑟尔放置在了自己卧室的大床上。

明亮的灯光，熟悉的陈设，温软的被窝，比起外面狰狞的黑夜，荧面对眼前这熟悉的环境，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而伊瑟尔照顾荧躺下之后便与她告别，“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荧拽住他的衣角，看着睡衣上斑驳的血迹，皱眉道：“你…受伤了？”

从医院到回家，这一路上事情发生得太快，荧根本来不及注意身边的人，直到现在情绪稳定下来以后，她才发现伊瑟尔的后背竟血肉一片模糊。

为了避免斯德弗勒暴走的力量波及到荧，伊瑟尔背对着斯德弗勒将她死死护在胸前，也就是说他用自己的身体替荧挡住了所有攻击。

雷系烧灼的力量，普通人必触及见骨，荧立即从被窝里爬起来，然后跪坐在床上开始扒伊瑟尔的睡衣。

“你…你干什么？”

伊瑟尔涨红着脸，死死按住领口不让荧得逞，那样子就像是在拼死抵抗歹徒调戏的良家妇女。

“嘘！”

荧捂住伊瑟尔的嘴巴，无语道：“你能不能闭嘴！”

“你是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吗？”

她转身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在伊瑟尔眼前晃动，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荧“咔嚓”几下，以示威胁。

“你是打算自己脱呢？还是想让我亲自动手？”

伊瑟尔想了想，有点担心之后可能会裸着回家，他咬了咬嘴唇，终于赴刑般地脱掉上衣，将后背狰狞可怖的伤口暴露在了空气里。

伤口自左肩下方开始，一直蔓延到了右边腰部的位置，皮肉焦灼着向两侧翻滚，鲜血一边流淌一边凝固，触目心惊。

荧沉默地开始处理伤口，而伊瑟尔背对着她看不到表情。

少年光裸的上身一反平日里瘦弱的印象，竟意料之外地充满了力量。荧想起临行前占星术课的老师莫娜给她的建议，说希望她去找斯德弗勒时能带上伊瑟尔，倒没有想到伊瑟尔最后会救了自己。

这让她对伊瑟尔这个人更加好奇了。

荧将消毒纱布覆盖在伤口上，然后双手环绕在伊瑟尔的胸前缠上绷带，这种近似从后背拥抱的姿势，让伊瑟尔一直沉浸在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之中，惹得他整颗心脏都在疯狂地跳动。

而等到伤口处理结束，时间已指向凌晨。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床上，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

荧抿了抿嘴唇，问：“痛吗？”

伊瑟尔摇摇头：“习惯了。”

“你…难道经常受伤？”

“在进入圣曦学院之前，我曾是冒险协会的成员。”

“哦…”

荧了然地点头：“就是那个喜欢到处找麻烦的作死协会。”

“……”

话题属于被聊死了。

伊瑟尔怯怯地扯了下放在一边的睡衣，试探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

荧按住伊瑟尔的肩膀，她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眉头纠结着对上伊瑟尔的眼睛，“算了，就当是报答你吧！”

她掀开被子的另一侧，将伊瑟尔塞进了被窝，说：“我只是不想看到某人走到半路，被野猫易拉罐什么的吓得哇哇大叫而已。”

接着快速熄灯跑回自己那一侧躺了下去。

动作一气呵成。

而伊瑟尔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黑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感受到身侧少女清浅的呼吸，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热水里而变得燥热不安。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直到墙上时钟转动了一圈又一圈，才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侧头看向熟睡中的少女，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落在她的眉眼上反复摩挲，仿佛孩子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带着强烈的好奇与欣喜，欣赏着属于自己的乐趣。

黑色的瞳眸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却又倒映出窗外的星点亮光，伊瑟尔感受着掌心湿热的呼吸，犹豫着缓缓低头，在这一室黑暗中轻轻地吻住了熟睡中的荧。

【蔷薇小剧场】：

1、

荧：呜呜呜好可怕，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好玩。

空：抱抱～

2、

空：我走了（假装）。

荧：你别走（哭唧唧）。

空：好的（耶）。

3、

空：身材不错吧？（得意）

荧：……（注意力全在伤口上）

4、

空：一起睡觉觉，妹妹的床好香啊！

荧：反正也没把他当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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