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跨越血缘关系的亲情

晚风抚面，杏树即将褪去绿衣，换上鲜艳的金黄色秋衣。

三个俊男靓女在火锅店里饱餐一顿后，都撑着肚皮，心怀各意地回到各自家中。

罗清野恹恹地坐在高秋颜家里的沙发上，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傍晚在车里做的那些叠中叠的梦境。

她看着手机里给陈琳支付的二十五块钱，回想白天时陈琳说过的话：“秋颜，我打算给你们的画都做个相框，等那五只蝴蝶都上好了颜色安好了相框我再送给你。”

高峻寒还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东西。

罗清野看着他专心致志的背影，眼前忽闪而过的血腥画面刺痛着大脑。

倒在血泊中的高秋颜，搂着少女崩溃大哭的高峻寒，还有少女死不瞑目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一幕幕简直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她害怕地缩成一团，紧紧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一角，表情麻木，但满眼恐惧。

“高峻寒。”

“嗯？”

“你可不可以放下你手中的活，坐过来陪我说说话。”罗清野真挚地恳求。

“怎么了？”高峻寒听完立马放下手里的水杯，走到她身边，温柔地问候着，“有什么事？”

看着身旁缩成一团的少女眼眶微红，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有什么事就直说。我是你哥。”

罗清野听到这话，吐槽都顾不上了，她紧紧握着青年精壮的手腕：“我问你，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高秋颜的？请如实回答我。”

被罗清野出奇大的力道紧紧拷住右手的高峻寒一怔：“我说过了，从你醒来就发现了。”

“这样啊……”罗清野垂眸，思考了片刻，又问，“你为什么要帮秋颜做那么多事呢？花大价钱请演员，还大费周折地让我经历这么多的一出戏……

我从赵璟渊知道了你的过去，他有没有说谎的成分都随便，可你明明挣到了钱可以脱离这个家……你既然不喜欢这里，大可用你的奖学金找个你喜欢的地方寻找自己的生活，我是这么认为的……”

“事情永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清野。”高峻寒苦笑着从她的手中挣脱，背对少女语气低沉，落魄萧瑟的背影令人心生怜悯。

面对少女真诚的目光，他开始自顾自地袒露心扉：“你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还不懂什么是人情世故。如果我脱离了你父亲的掌控，以他的资产和人脉，足够折磨我一辈子。

我手里的钱还没有他的十分之一，我需要钱，需要用钱去完成我的事业。

我体会过饥饿，在很久以前温饱问题都没办法良好解决。

我那些年在日/本的痛苦你们永远都体会不到。

我并不是没想过这样，但是你的父亲对公司的那些破烂事有很深的执念，你这一年多来也感受到了吧，高秋颜的父亲也说过你一定要去读金融学吧？

他希望我跟你都能替他接管他的公司，你知道为什么嘛？”

见少女茫然地摇了摇头，他轻蔑地冷笑：“他的公司出了问题，在找接盘侠。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有人继承他的家产，但其实早就在两年前，公司就已经出了很严重的问题。这些都是我妈跟我说的……”

看着罗清野一脸茫然似乎听不太懂的样子，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成了他反问：“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秋颜体内的？据我这些年的观察，你应该不是单纯的副人格吧？”

“我之前也回答过这个问题。”罗清野心虚回答，“人格本身就不单纯，如果秋颜从小就能明白真相，我也就不会出现在她体内。一个家庭成员的缺失，对一个年幼的小孩儿是很难接受的，更何况，秋颜还是特例。”

“特例？”

“我从你们的描述中猜测，她应该不是单纯地装高冷吧。”罗清野振振有词。

“呵……你还真不愧是高秋颜的第二人格，竟然都不知道她的性格。”高峻寒一阵嘲讽。

“确实一无所知。我与她的记忆并不相通，不然也不可能一觉醒来就被你识破，还被你牵着鼻子走。”罗清野自嘲着苦笑。

二人沉默了会儿，高峻寒娓娓道来：“秋颜小时候还算得上很活泼，只是从我高中开始，也就是她上了初中后，整个人都大变样。我跟她通话的时间并不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变得一言不发，就跟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她一样。从我回国之后，我跟秋颜能说的上话的也就那几句。”

罗清野没有搭话。

紧接着，高峻寒突然对罗清野进行审讯：“至于你，你从一开始就在用“出现”这个词来概括你的诞生，你还给自己取名罗清野，我从贺志铭那收来的情报里，知道了你还会说福建那边的话。”

被青年极速话锋一转的突如其来，而吓得恍然若失的罗清野，看着他炙热的目光微微一愣。

青年不依不饶：“秋颜只会做炒鸡蛋，但是你不仅很会做饭炒菜，也好像很懂其他方面的事。高秋颜不会的，你会，高秋颜会的，你不会。

一个副人格再怎么学习主人格不会的东西，副人格依旧是主人格的附属品。某些事情他并不会因为某件事情发生剧烈的改变。而声称自己是高秋颜第二人格的你，却偏偏把自己所有的缺点都暴露无遗。

虽然在临床表现上，确实有这种万能型多重人格的人，但你却偏偏跟秋颜是两个极端。虽然那个想法很荒谬，但我还是觉得，你并不是她的副人格吧。”

青年坚定犀利的目光里如同一把长刀架在少女的脖子上，罗清野先是一惊，随后平静下内心后，对他调侃：“真不愧是高材生。但你觉得，这样符合现实科学吗？”

“不符合。但是对于一个我眼睁睁看着没了呼吸的人来说，荒唐但不乏合理。”

罗清野呆呆地看着他，哑口无言。

她失魂落魄地自我调侃着：原来那是预知梦吗……高峻寒早就猜到了啊。

“那你……对高秋颜又是什么情况？既然你猜到了，为什么不戳穿我？还联合贺志铭把我耍得团团转。

难不成……你真的喜欢她？”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换了个坐姿，端坐在高峻寒的身旁，目光炯炯但不解疑问。

高峻寒坐累了，他站起身，扭头看向少女窘迫的眼神，冷笑道：“呵。是啊。很喜欢。”

“可你们是兄妹，再怎么说组合家庭，即便法律上允许，但是道德上不行啊。”罗清野执着地为高秋颜辩解。

“你是白痴吗？”高峻寒恼怒又鄙夷地瞪了她一眼，“喜欢一个人就一定是要往爱情上想吗？”

被怼的她又反问：“那在我第一次醒来，你对我说的那些话算什么？我说我要是选择单身的话，你还说过要一直陪着高秋颜，还说不结婚也可以什么的，还拐弯抹角地说要跟高秋颜结婚？！难不成你是为了试探我才这么说？”

“是。”低头看着少女不悦的神情，高峻寒慢条斯理地回答，“我是从小就喜欢秋颜，可她吸引我的是她的为人，但如果要我对她产生那种想法，我根本不敢想象。

她父亲不认可我，不代表我不认可秋颜是我的妹妹。在这些年与她的相处，早就从爱情要变成亲情。比起用爱情一直陪在她身边，我更想成为能在背后保护她的好哥哥。对我而言，仅此而已。”

“是吗……是我多虑了。”罗清野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不再作答。

二人交谈也谈到了晚上十一点。

他们在各自的房间分别后，罗清野平复忐忑不安的心瘫坐在地上。

此夜，她仅浅睡入眠。

到了第二天一早，罗清野立马洗漱好，下了楼后穿好外套和帆布鞋，骑着电动车往贺志铭家赶去。

她想要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前，弄清楚到底贺志铭为什么要把谣言撒下。

白兔说过很快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但是很快又是几时？她不知道。只能尽快找到贺志铭，让他把话说清楚。

生怕晚了一时，也会错过对高秋颜一世都有影响的真相。

贺志铭的家距离高秋颜的也就只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很快，她已经风尘仆仆地摘下头盔，站在他家门口摁响了门铃。

从屋里出来开门的，正是贺志铭的母亲。

匆忙出来开门的贺夫人虽然蓬头垢面，但是面色白皙红润，肤质紧实圆滑。

她惊讶地打开了大门，将少女招呼进屋里：“哦哟，秋颜啊，你来得这么早？怎么了这是？来来来，快进来。志铭还没起床呢，我去楼上叫醒他。”

“阿姨，不用麻烦，我去吧。”罗清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九点多了，并不算太早了，提议道。

“啊？！”贺夫人对少女唐突的要求显然被吓的一愣。

“阿姨，你去好好休息吧，我找他有急事，我去楼上把他叫醒。”

“好……我带你上去。”贺夫人见她似乎真的有要紧事需要找她儿子，她也不含糊，立马领着罗清野上到二楼。

待她将罗清野领到贺志铭的房间门前，贺夫人笑脸盈盈地与少女挥手告别。

毕竟是自己相中的未来儿媳妇，自然也不会提防着少女。

贺夫人离开之前，心里还念叨着：他们两个也都年纪相仿，秋颜也快成年了，是时候可以安排婚事了。

贺志铭的房间内。并不觉得唐突和突然的少女站在少年床前，冷言冷语：“贺志铭。起床了。我找你有事。”

“嗯……”躺在床上睡得迷糊的贺志铭，艰难地翻了个身，潜意识地回应，“妈，我就…再睡两分钟……（呼噜声）”

罗清野站在原地，等了五分钟后，距离他有个四五十公分远，她不紧不慢地叫着早起：“贺志铭。起床。”

“哎呀……”被子里的大高个挠了挠脖子，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扭头看着眼前扎着高马尾的少女，她正冷着脸盯着自己，微微一愣，“秋颜？”

随即，他稍微起身，毫不犹豫地拉过少女的手，一把搂住了倒在床上的少女，将她搂进被窝里。

被禁锢了双手双脚的罗清野吓得不敢大喊，努力挣脱着想从贺志铭拷住双腿的大腿里出来，却怎么也没办法动弹一丝一毫。

“别动……让我多睡会。我怕醒来看不见你了……”不知贺志铭是在梦呓，还是真的醒了，他将头埋在少女的肩膀里，用不清不楚的语言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这些天都一直躲着我？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我喜欢你变成清野的样子，那样可以毫无压力，毫无杂念地跟你在一起……

我好想跟你接吻……秋颜……”

随即，他蜻蜓点水般地在高秋颜的嘴唇上落下一吻，微微撑开的双眸深情如水，感受着唇边温柔沁香的触感，他微微一愣。

罗清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当机立断地踹开他，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用力抹了抹嘴唇，嗔视道：“终于醒了？”

被踹下床的少年惊恐地站起了身，语无伦次：“秋…秋颜……？！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罗清野没有回答，她恼羞成怒道：“都十点了还不起床？！”

“我……这是我家，我什么时候起床关你什么事？”少年不悦地躺回了床上，任由罗清野怎么样。

“贺志铭。我很快就会从你们的世界里消失。”罗清野暮气沉沉地垂头耷耳说着，语气低沉，“我只想来替高秋颜问问，你为什么要在她高一的时候，要造谣她跟高峻寒的事？我这么早来找你，是因为我随时都可能消失……”

“什么？！可你不是能随时都出现吗？”猛地掀开被子的贺志铭，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床边的女孩儿，“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呵。”她冷笑，“那是电视剧。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替秋颜完成了她的夙愿。我也该消失了。”

罗清野把高秋颜的遗愿说得冷冷清清，风轻云淡。

其实并不是为了高秋颜而来。而是单纯为了过去的那个遍体鳞伤的自己讨回个公道话。

罗清野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一直坚持到现在，不然，她早就不管不顾高秋颜身上发生过的任何事，也不愿意搭理这帮到底是梦是现实的NPC们。

他们也快上大学了，一旦进入大学，也很有可能再也问不了了。

跟高峻寒聊了一晚，她也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个晚上。既然已经回不到从前问不了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到底有何居心，至少眼前这个曾多次自称是高秋颜青梅竹马的人，能问一问他的居心何在。

“你从哪儿听来这事？”贺志铭只觉得荒唐，他无言以对地冷笑。

“丁雀鑫说的。他说你负责造谣，他负责传播。”

“……你就信了他说的？”

贺志铭怒目圆瞪，无语凝噎。

“难以置信。”

罗清野神情平静，语气冷淡。

“呵……他那种人说的话你也会信？喔！哥们儿，你傻了吧？”贺志铭难以理解地指着自己质问，“我要是闲得蛋疼到处去造这种谣，我还不如找个地方跟人去网吧！我TM喜欢秋颜还造谣秋颜做什么？！她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啊，丁雀鑫脑子有病吧？！不就一个女生吗！我大可去找其他女生谈恋爱！”

愤懑的贺志铭大声控诉，如此强烈的怒吼声也引来了贺志铭的母亲。

她推开房门，错愕地瞄了眼怒不可遏的贺志铭，看向满眼通红的少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上前搂着她安慰：“不哭不哭哦。贺志铭，你给我从床上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跟秋颜讲，吼来吼去伤了嗓子有什么用。”

“我……！”眼前的少年一时气不过，咬着后槽牙撇过脸。

“阿姨，我跟贺志铭会好好谈，抱歉，打扰到你了。”罗清野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妇人送出门外，“小妹看着呢。不能让她看到她哥这样。”

毫不马虎地关上门，站在原地喘了口气。

她平静地娓娓道来：“贺志铭，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怀疑你是我的不对。我也不该随便的听信丁雀鑫的话。”

贺志铭没有机理会，他背过身，赌气地不想听少女的解释。

罗清野歉意地对他深深鞠了一躬：“因为我和秋颜的过去都很惨烈，当然，这不该成为怀疑你的理由和借口。我怕我彻底消失了之后，不懂表达的秋颜会一直对你怀恨在心。

你所做的那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对秋颜的感情也并不虚假。只是我的那个世界里太多在爱情上丧失信任的人，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很难相信世界上还存在着真正能因为喜欢一个人而默默付出这么多的恋人。我这些年以罗清野的身份出现在你们身边，我第一次亲身感受到那么深沉的亲情，那么纯粹的友情，那么刻骨铭心的爱情。

谢谢你们。也让我回想起来我小时候，妈妈在我受伤的时候，一脸紧张地抱着我去看病。爸爸在我发高烧的时候，在大过年很多诊所关门的状态下，在很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还没关门的药店……

我因为羡慕秋颜的家世，被迫留在了这里。我应该早就能消失的……是我不小心贪恋了你们，贪恋了她家的关系。

可对我来说，你们终将会消失在我的生命里……这是我很难能可贵的一次体验。谢谢你们。我回家了。很抱歉打扰你们了。”

罗清野缓缓起身，抹去眼角的泪水，默默地关好门。

她与贺志铭的母亲道别后，骑着那辆红色电动车回了高秋颜家。

她失落地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大院门口，身后并没有追出来的贺志铭。

罗清野对这个别墅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带给我的成长，我很荣幸能认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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