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本来是这么定的没错。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空本来打算当个挂件跟魈搞贴贴，以此来防止自家小夜叉干傻事，但面前的分叉路把他的幻想打得稀碎。

空敢拿派蒙一个月的零食发誓，就在他眨眼前，这还不是分叉路。

考虑到实力因素……再不分头行动就太不现实了。

然而这两条路后面是什么，也没人知道。

“依我看，这片空间很可能处在某种被操控的状态下。它能根据我们的行为和心理改变形态，做出回应。毕竟逐个击破要比团灭简单得多。”空紧紧抿唇:这样的情况，和层岩巨渊实在太相似了。但如果说，这里是受深渊控制……同理，层岩也会与深渊有关。

那么，在巨渊看到的妹妹……也未必完全是由我的愿望而催生的幻象。

她一定会有真实的部分。

荧，你会在吗？

“若是反其道而行之，恐怕……会有更多不可预料的变动。”魈淡淡加上一句，“暂且分开行事，反倒保险。”

“同意，毕竟分开后也会有更多的机会，而且我刚刚听到了水声，既然有暗河，就证明这里有实质的存在。就算入了套，现实的河流也不会消失。顺着水声，应该能走出来。”行秋一手托腮，隔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毕竟已经到了这里，况且……我们没有退路了。”

我的人，我一定要带上去。我要的是一个结果，不论好坏。

“水声……空间既然扭曲，声音也未必可靠。我能用外力击碎空间，我来找你们。”魈看了行秋一眼，“你的人，我也会尽力找。”

不是，听你这话……你又要独自行动了?怎么一点都不乖啊你?自视当个男朋友还把心操成了老妈子的空正要发作，却被重云打断了。

“魈……魈上仙，那个，我要跟你一起行动。有些事情……啊关，关于除魔……我想问问……还，还有我发誓，我绝对不拖后腿！魈上仙，求你了！”

虽然重云的语气比起恳求来更像发誓，虽然魈当场就拒绝了，但抗不住某人死乞白赖:

“魈，你看重云的语气都这么可怜了，你怎么狠得下心拒绝的?”

“重云多喜欢你啊，人家可是你的粉丝呢你满足一下人家嘛～”

“他跟你一路明显要安全得多，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也好嘛～”

诸如此类，反反复复。

一开始还只是可怜巴巴地用狗狗眼“放电”，放着放着就开始动手，挂在人家身上就像一个大型金毛挂件。

啧，真是……

丢人。

重云都踏马的看呆了。

魈上仙那么可爱的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天哪天哪是谈恋爱的原因还是他以前也是这样的怎么脾气这么好啊啊啊啊！！

“行了，我答应你。”魈拧着眉头把空从身上撕下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空愣了一下，笑道:“你知道就好。”

多个人，就有了牵绊。

就算你不那么在意自己，也不可能不顾别人。

“跟你说个事儿……”

“啧，麻烦。”

“信不信由你。”

事实证明，空说的是真的。

魈走在前面总能感到重云期期艾艾又欲言又止的眼神，盯得他后背发凉。

偶尔回头都能看到对方躲闪的目光。

魈:“……”

实际上，他并不太在乎别人的目光，说得直白点就是他完全不会注意——但前提条件是没有他很在乎的人提醒他注意。

所以他现在注意到了。

空，我谢谢你哦。

空说，重云这孩子特别想跟你说话，但他吧……害羞，所以你要是不想他一直盯着你，最好主动跟他说两句。

“另外，你最好多说俩个字，这样友好一点。”

于是降魔大圣开始一本正经地做起了扩句。

有事？你有事吗？重云，你有事吗？

嗯……字数应该够了。

“重云，你有事吗？”

“啊，啊没没没有！”

聊天结束。

聊天时长:3秒。

恭喜降魔大圣达成成就【话不投机半句多】！

魈:“……”

重云本意实际上是想和魈聊点什么的，但是刚刚嘴一快就……他现在只想抽自己两巴掌。

都是你！笨蛋！难怪行秋老管你叫呆子！

重云懊恼地跟自己来了一场“头脑风暴”。

“魈，魈上仙……”天晓得重云到底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他只觉得自己快缺氧了。

“嗯？”魈应了一声，没有回头，脚步却慢了下来。

魈回应了，而且没生气（至少听上去没有），重云长抒一口气，这才有了胆子追上去。

“你知道……纯阳之体，有没有化解的方法吗？”

“纯阳之体……哼，有趣。你天生体质便异于常人，对驱魔方士而言，这不是得天独厚的优势吗？”

“才，才不是！我想亲手解决邪祟，施展方士的道法，而不是，不是靠着个体质。否则，这根本不是我的力量……”

“为何不是?你生时带来，死时带去，既与你相融，就是你的力量。”

“可是……纯阳之体，要限制我很多东西……比如……情感。魈上仙，其实，其实我很喜欢行秋，早就喜欢上了。可是我必须得控制自己，防止失控。”

可是渐渐的，就控制不住了。

所以他才会灌下一壶冰酒去告白，才会借着追符纸的名义去牵行秋的手。

一天又一天，明明唯恐相见，却又渴望能偷偷看一眼，一眼就好。

他可以偷偷地喜欢，但他的血不能。

少年人的血是热的，滚烫，难以平静。

“我非人类，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感情，”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下睫毛，“我听闻如今的璃月由人类主宰，人的意志甚至比肩神明。你既钟情于他，愿望如此强烈……”

“又何故掩藏。”

“旅行者，你觉不觉得奇怪?”行秋一边照应着派蒙，一边拍拍空的肩膀，“这一路实在太平静了，连个史莱姆都没有。”

“是啊，我也觉得，明明刚下来的时候那么多魔物，甚至还有未复苏的小魔神……”空警惕地看向四周，只觉得潮湿阴暗，细听还有水声。

“深渊的潮声……”

空:“……”

“行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哪种声音？”

“就是那种……腐朽，恶臭的声音……快躲开！”空冷笑一声，猛地把行秋推开，提着派蒙的后颈，向后跃去的同时甩出勾玉。

紫色的雷与水元素碰撞，发出“滋啦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记荒星，烟尘中，隐约浮现出一个高大却阴森的身影。

“……好久不见……”

“……公主殿下的血亲，坎瑞亚的王子殿下。”

“深……深渊使徒！你怎么……不，你果然在这！”派蒙瞪大眼睛，苍白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旅行者的妹妹呢？你们把她拐到哪里了？！”

“领受恩典吧！深渊的潮声终将淹没天理的神座，到那时……”

“砰！”

一记荒星猛地砸过去，打断了深渊使徒百年不变的叨逼叨。

“问你我妹在哪，别瞎踏马逼比。”空冷冷地抬眼，语气凉得好似某个仙人。本身温和清亮的音色在这样的语气下也显得压迫感十足。

因为这人平时乐呵着一张俊脸，一副人畜无害我很屑的样子，总容易让人忽视了他实际上实力强劲。

游历上百个世界，他既可以微笑着与人交好，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使用物理方式解决问题。只会笑是成不了事的。

空才不是好好先生。

“老子不想问第二次。”

派蒙想说其实第一次是我问的，但她不敢。

“……深渊，将要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坎瑞亚的荣光……”

“砰！”

“砰砰！！”

“……将！由！我们，重铸！”

深渊使徒同志一边躲着空的荒星，一边非常倔强地把话说完了，就像小学生背演讲稿，必须一字不漏。在场的各位除了深渊使徒本身外都感到非常无语。

行秋虽然没跟这货打过交道，但依着他的性子，真的很想把这玩意儿的嘴堵上。比老先生讲学还烦。

“说完了?”空用一种非常非常无语，非常非常难以描述，简称看滞胀的眼神看了深渊使徒一眼，然后立马别开了。

真尼玛辣眼睛。

“我妹在哪。别让老子问第三遍。”

“公主殿下是掌控一切之人，当然不会屈尊来处理这些小事。”

“比如……把误入歧途的哥哥劝回来。”

行秋惊愕地瞪大眼睛，一时竟然不知道该看谁，然后抬头和派蒙大眼瞪小眼。

派蒙: “……”我做错了什么？

“尊贵王子殿下，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贵为公主血亲的你，非但不支持她的宏伟计划，反而要与她作对呢？”

“难道是因为所谓的恋情吗？”

“狗，我们坎瑞亚有的是，何必盯着一只猫不放呢？我说你真是……”

“轰——！”

暗青的风元素裹着一团早就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砸穿石壁，硬生生地把两个空间打通，直勾勾地直奔正忙着叨逼叨的神渊使徒。

“砰！”直接把他怼到石壁里面了，嵌进去起码半尺。

深渊使徒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魈！”

“重云！”

两人同时开口，不约而同地把还在墙里的神渊使徒晾在一边。

“没事吧？重云，你这呆子，你……左臂怎么了？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没事儿，”重云红着脸把行秋的手从自己身上弄下去，不时偷偷地往魈那边看，“你别这样，魈上仙……搞不好他，他又要把我受伤当做是……”

“抱歉，我没保护好他。”

魈轻轻推开空，抬眼看着行秋。

空闻言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怎么找到我们的?”

“梧桐树叶蝴蝶。”

“这么说……刚刚说的话，你不会……”空有几分玩味地笑道，“难道说……”

深渊使徒彻底看不下去了，他猛然发力，被风元素黏在身上的那团玩意儿就掉了下去。

听到响动的众人麻木不仁地回头，派蒙仗着魈在场，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空这才发现这团早就变型的玩意儿原来是几只被打散架的遗迹猎犬。

嘿，别说，看着这玩意儿被打成这样还真是件相当解气的事。

“……流血狗?你们碰到流血狗——了?”

魈假装没听到某人刻意加的重音，“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幽幽地看着深渊使徒道:

“这，就是你们坎瑞亚的狗。”

五百年前坎瑞亚魔兽入侵，这玩意儿可谓相当难搞，被它咬到就会流血不止，直到把它弄散架。

大量千岩军因为没有经验而死去，再加上与牛鬼蛇神相关的种种思想，一度搞得人心惶惶。这种半生物半机械的东西动力成迷，能力来源也成迷，一时间尸横遍野，流血千里，惨不忍睹。倔强的人间不得已只能将对付它们交给仙人。

魈与其缠斗百年，直到三百多年前将最后一只在灵炬关打成碎片，一切终于安定，他便请求镇守荻花洲。

这一守，又是百余年。

所以刚在这里看到它们的时候除了厌恶反胃他还有点感慨，但也没持续多久——准确来说是冲动的重云受伤之后就没了。

“冻住伤口，退后！”

但重云绝非千里送人头的等闲之辈，虽然力量有限经验不足，也还是贡献了一波输出，解决了一只小的。总而言之，既没躺平，也没拖后腿。

魈对待小朋友还是挺友好的。

这时丝毫不知死活的深渊使徒开了口:

“……愚蠢……”

魈:“……”你骂谁?

空愣了一下，转而和行秋心有灵犀相视一笑，“魈，别搭理他，骂我呢。”

“……什么意思？”

“就，这货吧，他有个很欠揍的习惯，一句话必须得说完，打断了他都得接着说。”

重云看着笑而不语的行秋深感惊愕。

空又向着他的小夜叉笑了一下，转头慢慢敛起笑容:“那好，我也就接着把话说完。”

“妹妹一时冲动，做了点错事，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得管管她啰。”

“妹妹闹了点小脾气离家出走，哥哥当然要把她找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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