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

不得不承认，拿着这个沉甸甸的相机时，迟昭心里有些欣喜。她喜欢拍照，也想过买一个。可惜想法很美好，美好到只配想想。

各个角度拍了几张，两人可能觉得占用她太多时间不太好，停了下来。

花狸：拍的挺不错，谢谢。

迟昭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手里空荡荡，心里空落落。

长发女生挽着戴着帽子这位，凑过来看了看，惊喜的笑了起来。

高梦：哇啊，我从来没这么好看过耶。

长发太矮，她将相机拿低了许多，方便她看。迟昭看着，吃了好大一口狗粮，虽然这两位看起来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

花狸：饿了麽。那边有一家老鹅火锅，味道还可以，我带你去吃。

高梦：好啊。

花狸：走吧。

她又说了一句谢了，然后带着人走了。

迟昭坐到树下，低头继续玩手机。她没执着的方向，也没喜欢的人，站在雾里，连自己都看不清。

日落西山，迟昭慢悠悠的晃回出租屋。单间，双人床，衣柜，桌椅，独立卫生间和一个青石板带有洗碗池充当的厨房。

在做饭和随便吃一点零食然后睡觉之间犹豫了一秒，迟昭选择了后者。

三天被她无知无觉的睡完了。早上起来时，有一瞬间忘了自己在哪儿，不知道自己是谁。

骑着电瓶车将西城转了个遍，有两个保温杯厂招统计。一个大厂，一个小厂。

迟昭对自己的能力有非常清晰的定位，想都没想就去了小厂。进去十分钟不到，她就出来了。没聘上，对方看她一眼直说她镇不住车间里的那群妖魔鬼怪。

迟昭觉得她说得在理。上家也是保温杯厂，她在二楼做统计。员工记账时经常多几个少几个，迟昭一再强调一定要数清楚数量，没人搭理她，他们觉得无关紧要，十几个杯，不过几块钱的事。最后年底查账，一个大窟窿。譬如一二楼上去了八万杯，结果包装成品做出来只有七万多。

剩下的杯子不翼而飞，老板娘气炸了，把她开了。

迟昭仰头望天，望着望着突然笑了起来。

迟昭：嗐，看我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忧伤。

路过光看外观像是某个海景酒店的大厂门口时，迟昭径直走过了。小厂尚且看不上她，何况大厂。走出去二十几步，她又退了回来。

试试又不要钱……

大厂和小厂最大的区别就是同一个职业，掌控的范围都不一样。在小厂，随时都能看见老板老板娘，很多事情也是他们亲自下决定，在大厂，别说老板老板娘了，厂长你都不一定有机会见到。

就像刚刚面试她的是老板娘，现在是车间主任。

主任姓周，四十多岁，瘦瘦小小的一个，精神抖擞，走路如风，脾气不好，就在迟昭跟着他去办公室的这几分钟路程里，他就已经翻着白眼骂了十几个人，且用词没有重复。

周主任以“干这行多久了”为开场白，十分钟后，以“去一楼人事部办理入职”为结束语。

迟昭拿着工作牌，笔记本，中性笔，站在办公室里录好了指纹，整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很确定周主任没有问她关于工作上的任何事，只是随便问了两句，看了她几眼，然后就点头了。稀里糊涂的让迟昭有些惶恐，这地方不会有潜规则吧。

第二天，七点起床，上厕所刷牙洗脸穿衣服，戴上工作证骑着小毛驴，上班去了。

这个厂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前哪个车间的统计就归哪个车间的主任管，现在这个三楼有一个统计部，里面有一个组长和副组长，五层楼的统计都归这两人管，每天五点下班后，还要去开会。

迟昭到了三楼打了卡。三楼楼梯口直走十步左右，是一个很大的办公室，最里面不知道都是些干什么的，她的位置在一进去的右边。

从楼梯口右转，是包装车间，车间里有十几条流水线，也就是说她要和十几个线长打交道。

希望都是些好说话的人……希望吧。

她的希望终于有一回成真了。登记昨天的帐时，三线的成品数和上一道工序的对不上，相差了十几个杯子。迟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报表去找人。绝对不能再发生前一家那种情况。

三线线长是一个有点胖的中年妇女，光看长相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迟昭胆战心惊的说了情况，并且已经做好了对方大动肝火说你是不是有病，就几个杯子而已，改一下不就行了吗，来找我逼逼叨叨干什么，然后她向对方讲数据不准确会有大麻烦的准备。结果线长拿过去看了看，赶紧跑过去点了一遍挑出来的报废杯，把数据改了后，尴尬的朝她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哈，忘记加报废杯了，我下次一定注意着点。

迟昭呆住了，连忙回神……

迟昭：谢谢了。

回到位置上，她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大厂里面的人脾气都那么好吗。

之后又发现了几个小问题，本着小问题不处理，将来就是大问题的原则，迟昭又跑进了车间里，无一例外，就算只相差一个杯子，线长们都会认真的向她解释来龙去脉。

态度友好的让她觉得在做梦。

下午四点五十，她关掉电脑，然后去了里面一间门上挂着统计部的金属门牌的办公室。办公室不大，一张长方形办公桌，两边分别放着三把黑椅，另外两边一边一把。门口这把椅子比另外两边的要好一点，它对面的那把是把躺椅。应该是组长坐的。

里面有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女生正在玩手机，迟昭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她抬头看了过来。

罗虞稚：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吧。你好，我叫罗虞稚，一楼的。

迟昭：你好，我叫迟昭。

罗虞稚：你哪儿人？

#迟昭：云都的。

罗虞稚：嚯，老乡啊。

罗虞稚：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迟昭：感觉有点像做梦。

罗虞稚：啊？为什么？

迟昭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迟昭：你说他们态度是不是都太好了，我以前遇到的那些别说这种小数目，就算多了少了上百个，他们也会一脸不爽的嫌我事多。

罗虞稚：哈哈哈哈，正常的。你以为是他们脾气好？不是的。是让咱组长修理过了，学乖了不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两人正聊着，四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男两女，最前面的女生看起来二十七八，有点成熟和严肃。迟昭还以为她就是组长，结果却看见她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所有人都坐下了，组长的位置空着。

大家一一向迟昭做了自我介绍，一楼统计罗虞稚，二楼何嘉诩，四楼梁炫，五楼陈凡，副组长伍烟云。

组长请假，大家说等她来了在介绍。

副组长拿出一堆资料开始开会。

伍烟云：迟昭，不下班工作牌不能取下来。那么会议开始，今天主要说一下二楼的报表……

半个小时后，迟昭看见对面的罗虞稚动了动，还以为结束了，结果又看见伍烟云拿出一张纸，念了起来。

好像在念关于未来的发展，还有工作要认真什么的。迟昭什么都没听见，她肚子痛的直抽筋。

忍了半个小时，差点忍不住时结束了。

罗虞稚：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每次组长请假，她都跟有病一样，一个会要开一个小时。

何嘉诩：啊～听的我瞌睡来。

罗虞稚：你太牛了，竟然还听了，我全程走神。

梁炫：好久没开那么长的会了，差点反应不过来。

陈凡：反应什么？

梁炫：反应我竟然在开会，组长开的时候，只要没事，挥挥手就让我们走了。

罗虞稚：你别说了，再说我觉得日子更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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