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堂倌

八年前，孟文珍自行向先皇请命协助大将军向西征战领域，先皇应允。孟文珍在沙场上战无不胜获得奇功数件，获得先皇赞誉与金银万两，并拥有免死金牌。八年后先皇去世，淮王便以太子年龄尚小为由，在太子登基之后依旧掌握着天下大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淮王想要做什么。

未曾封淮王时，孟文珍便野心外漏，无数次显露自己的才能，阴谋阳谋用尽，却还是让先皇成为了皇上。

之前就有传闻说淮王曾痴心赋予一绝世美人，未曾想这美人被先皇看上了，成为了宠爱的妃子。淮王表面上和和气气，实则怒火攻心，从此埋下了野心。

两人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孟文珍凶残成性，为了皇位什么都不顾，扫除了所有障碍。如若不是孟文珍暗地里下手，年轻有为的先皇，怎么会那么早就去了呢？

先皇仁政治国深受百姓爱戴，自先皇去世后，孟文珍的暴行更是无法遏制，百姓苦不堪言。闲暇时间，只要是聊起孟文珍或者其身边之人，必是破口大骂，厌恶极深。就连极少插手朝堂之事的江湖中人，都对孟文珍避而远之。

他认孟文珍为义父，表明风光无限被所有人敬畏，而暗地里却会遭人唾骂，现在的场面他早该想到的。

只是，宇文泰不该和他们一样。

他应该相信自己的。

秦子阙攥紧拳头，瞪着宇文泰。

“怎么，孟小王爷要打人？”宇文泰微眯着眼。

他本不想欺负秦子阙，只是秦子阙认贼作父的行为让他忍无可忍失望至极。那个两天前还内心柔软的少年，现在就成了孟文珍的人，让他如何不愤怒！

秦子阙气得红了眼，抓了宇文泰的衣领就吼道：“你看不起我秦子阙吗？我认孟文珍做义父怎么了？不行吗？我不还是那个秦子阙！”即使态度强硬，身体却止不住颤抖，他对宇文泰更多的是失望。

宇文泰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冷冷笑了一声，说：“行，当然行。孟小王爷不用解释那么多的，我一个堂倌哪有那个资格与您争辩，您说的当然都是对的。”

“你不信我？”

秦子阙感觉胸口处堵的慌，宇文泰这种态度最让他反感，一时间竟哽咽。

“我和小王爷也就见过两三次，谈何信任。”

“我就一堂倌，高攀不起您。”

没错，也就见过两三次而已，他又怎能强求宇文泰完全信任他所说的话。

他又不是宇文泰的什么人。

曾经顶多算是情敌，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

金燕子在一旁听到两人对话，笑呵呵地拉开秦子阙，说：“秦公子，您是个明事理的人，是不会跟宇文泰一般见识的对吧？”

“嗯。”秦子阙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依旧瞪着宇文泰。

“您刚刚说要住店？”金燕子见到秦子阙，就知道是大财主来了，怎能放过这等好机会？

宇文泰瞥了金燕子一眼，心道一句没毅力，又冷冷道：“他没说。”

金燕子道：“哪里轮得到你说话？还不去干活！”好你个宇文泰，敢打扰老娘的生意？！不想继续呆了是吗？

“是——”宇文泰乖乖领了命，转身去倒茶。

“对，我没说。”意想不到的是，秦子阙接下宇文泰话来，说：“我不是来住店的，我是来当堂倌的！”

笑声如飓风席卷般快速消失了，店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针落可闻，原本的看客就像瞬间被高手点了穴一样，停止了动作。

金燕子怀疑地看着秦子阙，不知他是认真还是玩笑话，问道：“您说当堂倌？”

秦子阙正色道：“自然。我是认真的！”

正在倒茶的宇文泰听闻，挺直了腰板去看他，满脸嘲弄的神情：“当堂倌，就你？还是算了吧。”

秦子阙怒道：“你别瞧不起人。”

宇文泰走近道：“你觉得你能把堂倌当好？”

秦子阙还未来得及回话，看客们又笑开了，比上次更甚。

有人捂着肚子直呼笑得肚子疼，有人指着耳朵说怀疑自己耳聋了，还有人揉了揉眼睛，瞪大着眼打量着秦子阙，以为眼前这人不是那个纨绔子弟秦子阙呢。

秦子阙平复了心情，不怒反笑，虽然和前世有些偏差，但终究是绕了回来。

“当然能当好。我要和你赌，你若赌输了就终身听命于我！”

宇文泰有兴趣地挑眉：“赌就赌，赌什么？”

这回不等金燕子开口，秦子阙就正色道：“就赌谁堂倌当得好！”

宇文泰舌挢不下，万分诧异，他还以为这大少爷要比“谁当少爷当得更好”呢！

“您是铁了心要留下来？”

“没错！” 秦子阙高扬着眉毛，抬起下巴来，眼睑半垂：“你不敢赌吗？”

宇文泰虽然惊讶，但还是快速应了他一声：“赌！”

被抢了话的金燕子：“……”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巳时，吕四脚店后厨。

秦子阙拿着沉重的菜刀正认真地切菜，一旁是切好的萝卜与土豆，已经堆积如山。

炒菜的厨子见此，带着一丝欣赏的眼色：“还不错嘛！秦公子。”

得到别人夸赞，秦子阙笑了笑，说：“我可不是废物少爷。”

前世他被金燕子坑来当堂倌可没少在后厨切菜，这刀法虽不如宇文泰熟练，到还算过得去。

金燕子的儿子多多把洗好的洋葱给了秦子阙，秦子阙一看到洋葱，眼睛反射性就干涩起来，连忙推给了一旁在熟练地切着土豆的宇文泰。

宇文泰：“……”

秦子阙正暗自高兴时，多多又洗了两三篮子洋葱给他。

秦子阙内心抓狂：你故意的吧！！！

秦子阙偷偷瞄了一眼宇文泰，宇文泰立即发现了他的偷瞄，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空气凝结，两人对视片刻。

宇文泰：“……”

秦子阙嘿嘿一笑，刚想要开口，宇文泰快速移了位置，低头继续认真地切土豆。

秦子阙：“……”

秦子阙举着刀，一脸舍身赴死的样子，闭着眼一顿乱切，洋葱依旧和前世一样逃不过被切得碎末四溅的命运。

秦子阙越干越有自信，把握了记忆中熟悉的感觉，洋葱切得也越来越平整，得意洋洋道：“哎呀，这也不难嘛，看来我是赢定了。”

宇文泰瞥了他一眼：“……”擦擦你的眼泪再说吧。

这时候有人喊着“秦公子”就进来了，秦子阙一听就知道是金燕子。

金燕子见秦子阙泪眼朦胧地望着她，难免心疼，连忙把手绢给了他， 问：“哎呦，怎么哭了？”

秦子阙接过手绢，低侧着脸擦。

金燕子斜倚在门上，看见秦子阙的衣服染了烟灰与菜叶，说：“啧啧啧，真是可惜了这件衣服。”

秦子阙欣然一笑道：“金老板，以后别叫我秦公子，就叫我秦子阙好了。您来找我，是要我换衣服去前堂吗？”

金燕子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这小子，怎么和传闻中如此不一样？

秦子阙笑笑，说：“猜的。”

如果你重生一次，你也知道。

金燕子觉得奇怪但还是先带秦子阙去换了衣服，换上堂倌的衣服后的秦子阙自顾自的来到柜台后，没有一点不自在。

金燕子跟上来拉住秦子阙喊道：“各位，各位，这位就是尚书公子！我们可要善待他哟！啊，是不是？”

众人欢呼起哄，掌声不断，秦子阙一脸无所谓，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大展身手。就是这词和这介绍，怎么像他平常去平康坊时，老鸨给他介绍漂亮的姐姐时一模一样……

“秦公子，还记得我吗？”这郑飞龙不知何时进来的，悄无声息地就来到秦子阙身边，“这阵子，爷正在办一件大事，等我忙过了这阵，算，现在，后边……”

秦子阙早有防备，郑飞龙话未说完，他就躲在金燕子身后。

郑飞龙：“……”看来是记得了。

金燕子瞪他，道：“秦公子现在是我脚店的人，谁敢动他，就是动我金燕子！”

秦子阙听了笑眯眯地看着郑飞龙，一脸得意。

郑飞龙隐忍着说：“对，金老板说得对。这个面子我一定是会给您的。再说就他那点儿赎金，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秦子阙躲在金燕子后边嗤之以鼻，无惧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秦公子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是孟王爷的儿子了！由孟公子给我等伺候吃喝玩乐，岂不是一桩美事啊！”郑飞龙说完，便在段无涯身边坐了下来。

金燕子附和着说：“对，对，大家开怀畅饮！吃！喝！”

话音刚落，上菜和上酒的叫声就响了起来。

金燕子刚说完，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就见秦子阙反应比她还快，快速去桌前上酒上菜，速度简直满分。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状。

适逢宇文泰端菜出来，看到这一幕，当场就愣住了，而此刻秦子阙恰好来到他身边，两人对视一眼。

秦子阙朝他笑笑，接着就端走了菜。

宇文泰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了，他完全看不出秦子阙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才一会儿就完全适应了堂倌。

宇文泰回过神来时，金燕子在他身边看着秦子阙忙活的身影，感慨着：“没想到啊，现在连秦公子都这么努力了，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偷懒呢？还要更努力赚钱才对啊！”

宇文泰听后想了想，盯着秦子阙的身影，似是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后又埋进厨房里切菜去了。

“秦公子，上菜！”郑飞龙喊完便故意伸出脚来，等着秦子阙走近，绊他一跤。

“来了！”秦子阙从后厨出来，装作不在意地瞥了郑飞龙一眼，端着菜就去了。

秦子阙故意让自己绊倒，手一甩，把菜摔了郑飞龙一身，而自己撑着前面的桌子，完好无损。

周围见郑飞龙害人害己，一阵哄笑。

连头上都挂上了菜叶子的郑飞龙懵住了，很快反应过来，抹干净了脸，一拍桌子而起，抄起了自己的刀。

秦子阙忍了笑意，说：“哎呀，郑爷，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呀第一天当堂倌，这个手没力，真是对不住了。”

郑飞龙指着秦子阙说不出话来，气得脸红气喘，后手一扬，就要打秦子阙。宇文泰这才看不下去，一把拉开秦子阙，躲开了郑飞龙的一掌。

宇文泰把秦子阙护在身后，怒道：“郑飞龙，你不要太过分！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的小伎俩！”

郑飞龙想要争辩几句，却对上柜台边的金燕子眼神，一下子焉了，只能忍气吞声地去换衣服。

想要看热闹的众人觉得索然无味，也就没有了想要捉弄秦子阙的意思了。

秦子阙推开宇文泰的手，轻轻说了声“谢谢”便回后厨端菜去了。

“……”宇文泰想要劝他离开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最后只能留下来收拾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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