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飘散着浓厚的熏香味,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秦子阙猛地瞪大了眼睛,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就急忙掀开帘子穿上鞋跑出了屋子。
铺面而来的是胭脂水粉味,接着是腻歪在一起的男女,秦子阙皱眉,知道了自己所在之地。
平康坊,寻花问柳之地。以前秦子阙常常来这里听听小曲,对这里的格局摆设都非常熟悉,特别是那浓浓的熏香味,真是想忘也忘不了。
自从喜欢上木芙蓉后,他就很少来了,算算也有两年了。
因为平康坊里的姑娘很多会被达官贵人看上,带回家里做小妾,所以每个月都会有新的姑娘进来。而他有两年没来,秦子阙想,这里应该是来了不少漂亮姑娘。怪不得,看着这里的姑娘眼生呢。
他还活着,还在平康坊里,就说明最后的决战是他们赢了。只是,甄义与宇文泰不把他送回家好好疗伤,而往这里送,这是为什么?
秦子阙在平康坊转了半天,并没有看到宇文泰的身影,就在这时,有位绿衣姑娘主动过来拉他。
“公子,是在找房间吗?跟我来~”
秦子阙有些犹豫,思索片刻还是跟着去了。
“姑娘,我问一下,我是怎么来的?送我来的人去哪了?”来到了刚刚醒来的地方,秦子阙有些不悦,觉得自己被宇文泰耍了,他一定和芙蓉在一起,不行,他得阻止两人。
姑娘淡定地看着他,温柔一笑:“这我不知道,公子要听曲吗?”
“不要不要。”秦子阙烦躁地拒绝了,现在的他只想离开这里,去找宇文泰和木芙蓉。
刚走到门口,就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一身粗布麻衣的彪形大汉抱着姑娘,凭着身高优势,从高处瞪了抬头看他的秦子阙一眼。
这不是那郑飞龙吗?!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还活着,还出现在平康坊里? 秦子阙抬眸去看他,即使咬唇强装镇定,眼神中的震惊还是表现了出来。
“死而复活?宇文泰办事一点都不利索,蓉儿是怎么看上他的……”
秦子阙经历了很多事,即使心思单纯,脑子不聪明,但解决事情的方式还是有所改观,不能冒冒失失地问出口,所以他就站在那儿打量着郑飞龙,一边嘀咕着。
对面的郑飞龙没好气地看着他,冷哼一声:“怎么着,还不让开?小心大爷我打断你的腿!”
“我让开?哼。”秦子阙自知身高不如郑飞龙,但还是傲娇的抬高了下巴,拿眼白示人:“你才是好狗不挡道!让开。”他回的这句话,是当初在平康坊两人初见时说的同一句。
郑飞龙当即怒了,双目圆睁,却还是装冷静地说:“你个小白脸,这是我姑娘的房间,你为什么在这?”
“郑爷,他是秦……”秦子阙身边的绿衣姑娘想要起身劝人,却被郑飞龙一瞪,给吓得立刻闭了嘴,安静的坐在一边没有说话。
“哼。”郑飞龙推开怀里的姑娘,怒目而视:“我管他是谁!快滚!”
“滚?哼。”秦子阙虽然不清楚为何郑飞龙失忆不认识他了,但他根本就不用怕郑飞龙,这个江洋大盗没有什么厉害的,连宇文泰一分都比不上。
“我可是邢部尚书的儿子,你让我滚?笑话。”
“你就是秦永年的儿子秦子阙?哎呦呦,有意思。”郑飞龙这次到语气平静,就是听着有点不怀好意。
“怕了吧?还不让开?”
秦子阙感受到郑飞龙的目光,嫌弃的抖了抖肩,看到郑飞龙主动让出的路,想也不想就走了。
“这可是肥羊啊。”
离开平康坊的一刻,秦子阙看了看夜色,已是戌时,他想了想还是第二天再去找宇文泰解惑,今日还是赶紧回家陪姐姐,自从父母走后,他就姐姐一个亲人了。
即使心中满腹疑惑,秦子阙还是在回府的路上慢悠悠地观赏了路边的夜景。
“哎?这里的街道怎么没有翻新啊?还是两年前的老样子?”秦子阙记得两年前新皇登基后,就让人把成都城内的街道都翻新了一遍,使成都城焕然一新,越来越繁华。
来不及疑惑,秦子阙就感到颈间一痛,眼前一黑就到了下去。
昏倒前,他隐约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接着瞬间的黑暗将他笼罩,还听到几句像“他是秦永年的儿子”“大肥羊啊”这样熟悉的话。
头脑清醒后,秦子阙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麻袋里,并且有人背着他正在快速行走。
脑海中闪过昏倒前听到的几句话,一串串,一缕缕的,结合在一起,他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荒唐的想法。
秦子阙的后背有点发凉,难道,难道他回到了两年前?
不然就算能够解释他醒来是在平康坊,但又无法解释郑飞龙的死而复生,还有没有翻新的街道,再加上现在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绑架,简直不能再有除了重回两年前这个说法更能说服他的了。
那按照前世发展,郑飞龙绑架了他,他会被带到了吕四脚店,接着会有宇文泰扮女人救他。
他秦子阙堂堂七尺男儿,虽然身败名裂但在死前起码也挽回了一点形象,不求像荆轲那样名垂青史,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吧?像两年前那样再来一遍,再次经历那些血淋淋的场景,他恐怕真的要崩溃。
他还来不及再多去想,突然就听到了背他的人停住了步伐,而前方传出了一道正义凛然的男声。
“快放下他!绑架可不是明智之举。”
“我要不放呢?”
这道男声想要救他,秦子阙想,如今成都城内爱多管闲事的人,似乎只有那个人了。
很快他听到了刀剑交锋的声音,接着他就被狠狠扔到了一边,被摔得生疼。
正当秦子阙揉着腿时,他又被人扛了起来,快速翻过了几道墙,然后落地在一个安静的地方。
“这位兄台,谢谢你救我啊。”秦子阙察觉到麻袋上方有解绳子的声音,立刻开口道谢。
那人扔掉绳子,拉下麻袋,“原来你早就醒了啊,我刚刚还担心你误会我是绑匪呢。”
“我才不会那么傻,把救命恩人当做绑匪呢。”秦子阙发现那人真的是很无聊,虽说他要掩盖身份遮掩声线,也用不着一直换声音吧?
秦子阙顺着那人解绳子自己也扭动着手,挣脱了绳子,这才抬眸看救命恩人的真容。
锦衣金面,果然是夜行侠。
秦子阙活动了下身体,在夜行侠身边走了几圈,看了看四周,发现在一处破落草屋里。
“我猜你是……夜行侠?”在两人都无话可说时,秦子阙先开了口。
“……为什么觉得我是夜行侠?”
“凭感觉,你肯定是!”秦子阙非常有自信的举着手指,撩开了额前随夜风飘动的两缕头发,囅然而笑:“我可是很睿智的。”
眼前的夜行侠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秦子阙从他的弯着的眉眼中可以看出来,他在笑,就是不知道是嘲笑还是什么笑了。
“我说你……”
“嘘,外面有声音。”夜行侠突然敛容屏气,贴近了他,两人的距离非常近,属于非常亲密的距离。
秦子阙当然不怕夜行侠突然的靠近,在前世他还不知道宇文泰就是夜行侠时,夜行侠曾拉着他凑到窗前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过他。那个时候夜行侠的眼神更加可怕,再加上他笃定宇文泰不会对自己动手,秦子阙立刻就有了莫大的勇气,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而夜行侠的确有让木芙蓉倾心的本事,他身上有浓浓的正义感,看着柔弱的身材实则很有安全感。只是看着夜行侠唯一漏出的眼眸,席卷他的男子气息,秦子阙就觉得脸有点烫,然后听见了自己咚咚跳的心跳声。
他才没有紧张!这,这算什么?他们还曾面对面的躺在床上聊过天呢!他怎么可能脸红呢!秦子阙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盯着夜行侠面具的目光。
但是经这么一回想,他居然有点想念起之前当堂倌的日子了。虽然苦是苦了点,累了点,却不知为何,他非常享受那样的日子,之前离开时还有点不舍。
“你不怕我?”夜行侠侧耳在墙壁上听了听,确定外面的声音已经消失,才扭头问他。
“为什么要怕你啊?”秦子阙不屑道。
夜行侠低头笑了一声,好像心情很愉快,抬头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你可听好了,小爷我就是邢部尚书的儿子,秦子阙。”
“秦子阙……”夜行侠喃喃地念了几遍,转身落在窗外的树上:“我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只要他去吕四脚店,日后他们见得日子多着呢!别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夜行侠的真实身份。
秦子阙翻了个白眼当做回应,懒洋洋地一抬手,“再见再见,最好永远不见。”
说完半刻,秦子阙思绪一转,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对了!他和宇文泰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吕四脚店,木芙蓉设计救了他,他才认识的宇文泰。怎么现在就认识了?难道是因为郑飞龙没有成功将他绑架到吕四脚店,故事发展发生了偏差?
夜行侠没有生气,秦子阙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接着夜行侠就踏着屋檐飞奔在黑夜中,逐渐融入了黑夜。
“武功这么好,怪不得讨芙蓉欢心。”看着夜行侠在黑夜中离开的背影,秦子阙睁大着的眼睛里流露出羡慕来。
嗯,他有些嫉妒。
既然重活一次,他就一定要练成绝世武功!
秦子阙转身离去,定下了这个终极的目标。
秦府,秦尚书正在书房里苦恼着一件事。
他和木尚书共同弹劾孟文珍的奏章被孟文珍拦住,成为了他致死的一个把柄。
远远的他就听见秦子阙的声音由远至近,想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天到晚出去不学无术,他就恨铁不成钢。
秦子阙推开了房门,喊了他一声就走了过来。
秦永年心中怒火无处发散,又因秦子阙晚归,气的直接要拿书打人。而在这时,秦子阙却快速走近抱住了他,让秦永年懵逼的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儿子在装什么可怜,打的什么主意。
“爹爹,我好想你。”秦子阙抱着“死而复活”的秦尚书,含着哭腔开口。他在路上就幻想着见到爹爹时应该说些什么,想要全部吐露出自己的委屈,但见到爹爹的那一刻,这些话却全都憋了回去,喉间哽咽,所有的思念与委屈全都转换成这一句话。
“阙儿,我在。”听到这话的秦子阙,所有的情绪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攥着秦尚书的衣服,红着眼眶,眼泪止不住的流。
秦永年能够感受到抱着他的秦子阙在哭,心中的怒气全部消失殆尽,想要打人的手也放了下来,转而去顺秦子阙的背,怕他哭的岔气。他虽然不知道儿子经历了什么,一回来就抱着他哭的伤心,身体也在颤抖。但能看出,这不是为了逃脱他的惩戒,而演的戏。
秦子阙哭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哭的没有了力气,就松开了爹爹。他坐在一边,眼帘上还挂着水珠,等他拭去了脸上的眼泪就抽噎着拿起了茶杯。
“爹,我以后一定不会忤逆您,全部都听你的话。我要光宗耀祖,誓死效忠圣上。”
“好~”秦永年很欣慰,想不到只是出来浪了一天回来,他的儿子就懂事了那么多。
“爹,我想去找姐。”秦子阙放下茶杯,哭过后的眸子,就像在雨后被冲刷干净的天空,纯真而美好。
“好。”
秦子阙立刻站起身,乖乖地向秦尚书道别后,火速地跑了出去。
秦永年看着秦子阙离开的背影,想起了记忆中伊人的模样,儿子长相随他母亲,不像他,好,真好。
“梓若,咱们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姐!”秦子阙快速来到了秦若嫣的院子,兴奋地推开了房门。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惊得没有反应过来的秦若嫣差点摔了茶杯。
秦子阙见到秦若嫣,用软软的少年音又喊了一声:“姐~”
他在这两年里,做了太多对不起姐姐的事,不懂姐姐的苦心,冤枉姐姐,惹得姐姐不高兴,他真是糊涂啊。这次,他一定要做个姐姐的好弟弟,除了他,没有人能够欺负他的姐姐。
秦若嫣一见是秦子阙来了,原本的担忧被压抑太久,现在就完全释放了出来:“秦子阙你也真是的,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我都打算去找甄义了……”
“好了好了,姐。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嗯?”
“阙儿,乖,给姐姐看看,有没有受什么伤。”秦若嫣有点不相信秦子阙说的,温柔的哄着秦子阙,想要扒了他的衣服好好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秦子阙躲开了秦若嫣的手,有点受不住自家姐姐心疼他的眼神,连忙拒绝:“不用不用了,姐,我好着呢。”
“好吧,阙儿,回来就好,那快回屋休息吧。”秦若嫣摸了摸秦子阙的头,发现弟弟已经不像十年前那样,小小的,粉粉嫩嫩的,只会躲在她背后的小娃娃了。他已经比她长得要高了,脸也一点也没长歪,已经是一个翩翩俊美少年郎了。
但她心里又觉得秦子阙的变化不仅如此,仅仅一天未见,她却发现自己的弟弟好像长大了。即使面前的秦子阙仍旧呆呆的盯着她,仿佛看不够她一样,却让人觉得安稳,成熟与稳重。
“嗯。”秦子阙抿嘴一笑,向秦若嫣道别后就乖巧的点头回房。
亥时,黑夜寂静,明月挂枝头,清风夹杂着窗外的花香,扑满了整个房间。
秦子阙仍是觉得不可思议,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也不肯睡,他怕明日一早醒来会不会就回到了两年后,而爹爹还是死了,这一切都只是梦呢。
经历过太多事情的他,再也不能不顾大局,很多的事可求不可得,就像蓉儿。他不能再因为自己的儿女情长,而害了秦家,害了爹爹。
所以,老天,如果他明日醒来后,还在两年前,他秦子阙发誓,一定要竭尽全力改变曾经发生的事情。
嗯,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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