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豌豆粥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恍惚间，他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名穿着长款礼服的女孩正独自蹲在角落里，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很久没有更换了，块状的尘土夹杂着数不清的污渍依附在纤维深处，已经无法分辨礼服原来的颜色。她的脸上也布满了一些斑斑点点，但依稀可以从五官辨认出，她就是言璐。

只是此刻她现在的这一身穿着，像极了灾难最初爆发的那几个年头里的难民中的一员，额头垂下的几缕碎发，刚好挡住了她的目光。

“饿……好饿……”起满了死皮的苍白唇，微微颤动着，正有气无力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她的周围有着很多与她几乎相同打扮的难民，正对着言璐指指点点，有人眼里透着于心不忍，想要上前帮帮她，但立刻就被身边的同伴拦住，更多的人，则是对她现在的情况选择漠视。

忽然，人群中冲出两人，一前一后将言璐抬了起来，挡住眼睛的几缕碎发也因重力的关系而被分拨到脸颊两旁，露出了她那双憔悴得近乎没有生气的瞳孔。

两人抬着言璐，朝着正被灌入冷风的阳台走去，已经失去了意识言璐嘴里机械性的重复着无声口型：“对……不……起……对……不……起……”

随后，她便被那两人，从阳台抛了下去……

……

…………

“言璐！言璐！！！”陈升猛的坐起，嘴里还喊着因梦中惊醒的名字。

陈升猛的从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惊起，身上盖着的被子因重力滑落至下身，眼睛大概的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装饰偏欧洲风的房间内，和煦的阳光正透过窗户，撒到了房间的地板上，与刚才的那幅冰冷的画面形成了异样的对比。

再三确认了几遍，发现自己的确不是在梦境后，他便急忙起身，刚要开口寻找言璐，房间的门却被打开了，只见来人是一名看上去约么三十来岁的中年女子，身着一袭橙色长裙，头发以一种十分简洁的手法扎成马尾，额头戴着一颗翡绿色的装饰，大体一看，颇有一种欧洲贵族淑女的端庄温婉气质。

“你醒了？”她一脸温和的问道。

“言璐呢，言璐在哪儿？？”一觉醒来突然换了个地方，陈升也顾不上自己说话语气是否过于无礼。

只见那名中年女子怔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笑着回答道：“你说的是和你一同的那名女孩儿吧，放心吧，在隔壁呢。”

陈升点了点，匆忙起身绕过了她，走出了房门，陈升左右张望了一番，面前是一条走廊，看来这座房子远比他想象的要大。他朝着隔壁的房间走去，并敲了敲房门。

“言璐，你在吗？”陈升问道。

“……”

空气一片寂静，只剩下空灵的敲门声回旋在走廊。

中年女子也跟了过来，见陈升敲了几次房门没有任何反应后，她问道，“她平时是那种嗜睡的人吗？”

陈升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虽然这方面了解得不多，但在极寒末世之下，每个人每天都会忙于思考如何存活，至于睡懒觉，那是基本不可能会发生的。

在得到了陈升的否定回答后，她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心里思考着接下来的处理方式，旋即示意陈升撞门。

陈升点了点头，后退了几步，随着一个深呼吸，他猛的向前踏步，侧身朝着门的位置撞了过去。

“嘭~~~~！！”

门后的锁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扭曲声，可即便是这样，房间里依旧没有传出任何应声的迹象。这不禁让陈升心里有些焦急了起来，中年女子也示意再撞一次。

攒足了劲儿，陈升再次朝着门撞去，门也应声而开，里面有着个陈升醒来时的房间几乎差不多的内饰，一道袅娜的身影正蜷缩在床上，微微颤动着身姿背对二人，痛苦的嘤咛挤过紧咬的齿缝变成轻哼，表明了她此刻一定正在经历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意识混乱！

她一定也是梦到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痛苦。

陈升赶忙跑过去将她轻扶起，尽量减轻一部分因劣质的睡眠质量带来的痛苦，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塔……她……”

在这番近距离接触下，他才勉强听到言璐唇中挤出的模糊字眼。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言璐面露痛苦的表情。

蓦地，一只食指戴着戒指的纤手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轻搭在了言璐的额头。只见中年女子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食指上的戒指也开始散发出阵阵淡蓝的光晕，仅片刻，言璐绷紧的表情开始放松，逐渐变得平静。

见状，中年女子也轻舒了一口气，只是相较刚才，她的脸上略显疲惫。

“您……还好吗？”陈升询问着对方，语气中也附带了一丝刚才缺失的尊敬。

中年女子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正在这时，半躺着的言璐眉间微动，也醒了过来，带着一脸痛未完消的神情询问着这是哪里。

“这是我的家，你们现在正处于我家里的某间闲置的空房内。”如同最开始回答陈升那样，中年女子依旧一脸温和。

陈升仔细观察着中年女子，毕竟是进入这里遇见的除自己和言璐之外的第一个“活人”。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那中年女子在看向言璐时，眸中貌似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慈意。

言璐面带疑惑的看向陈升，似乎是在询问这位是谁，陈升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尽管动作细微，但这一切已被中年女子尽数捕捉在了眼中，她眼含笑意，耐心的主动介绍着自己：“我叫贝莉·格雅，叫我格雅就好。”

陈升点了点头：“陈升。”

言璐也附和着说道，“格雅姐姐你好，我叫赵言璐。”

贝莉·格雅微微颔首回应，旋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我猜，你们应该也饿了吧？”

不说还好，一提到饿字，两人的腹部传来了强烈的抗议声，这一幕，立刻让言璐不好意思的将头别向了另一边，陈升则挠了挠头。看着两人的一脸囧样，贝莉·格雅捂嘴轻笑了一声，不过很快又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轻笑着说道：“对不起……实在是没忍住，因为你们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额……”

“好啦好啦，不逗你们了，刚好我熬了一些粥，你们稍等，我去给你们端上来。”说罢，贝莉·格雅起身便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出于礼貌，两人原本还想再推辞一番，无奈实在架不住胃部的抗争，只能任由对方离去。

很快，贝莉·格雅端着一小锅香气四溢的粥走了进来，带着十分愉悦的语气：“香喷喷的豌豆粥来喽！”

只见她先盛了一碗递给了言璐，在贝莉·格雅坚定的目光下，原本有些犹豫的言璐，最后还是接下了这一碗粥。随后又盛了满满一碗，递到了陈升面前。

看着眼前香气升腾的豌豆粥，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只是对方身份不明，又是一个刚遇上的陌生人，若是心理对对方没有一丝提防，那也是假的。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陈升摆了摆手，义正言辞拒绝道：“格雅姐，我还不饿。”

“你在说谎，我说得没错吧？”贝莉·格雅的目光依旧坚定，不是那种戳穿对方谎言的自信，而是那种“她觉得你饿了”的坚定。

［这坚定的目光，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陈升只无奈的接过热粥，只是两人端着粥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动，你看我我看你的，有些不知所措。

见此，贝莉·格雅几乎哭笑不得：“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要是想迫害你们，在你们醒来之前我就拥有无数次的机会，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这么一听，好像也挺有道理，陈升尴尬的笑了笑，仰头喝起了第一口粥，可能是饿得太过了，粥一旦靠近了嘴唇，便想大快朵颐。

“呼~~~！烫烫烫~~！！！”一口热粥含在嘴里，烫得陈升滋哇乱叫，嘴里含糊不清，旁边还有俩女看着，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惹得旁边两人一阵捂嘴窃笑。

见陈升都已经开动了，言璐自然自然也无法拒绝，小口的尝着碗里的豌豆粥。

豌豆粥初入口腔时，豌豆的清甜，挑拨着蠢蠢欲动的味蕾，紧随而来的是黄油的浓香，裹挟着洋葱沫自带的微辣更是打开了食欲的大门，不知不觉间，碗里的粥就已经透彻见底。

一碗下去，不仅没有填饱空虚的肚子，胃部反而向着大脑愈加叫嚣，企图索要更多的食物。

反观一旁的陈升，碗里也是空空如也，正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言璐作为女孩子的羞怯，陈升主动说道：“格雅姐，能不能再给我俩续上一碗。”

贝莉·格雅笑着点了点头，将二人各自手中的空碗接了过去，又盛满递了回来。

如此反复进行了好几次，而贝莉·格雅端上来的那只小锅仿佛有盛不完的豌豆粥，只要他们还需要，总能够从中盛出满满的一碗粥。对于给二人轮流盛粥，贝莉·格雅好像也乐此不疲那般，总是笑着接过空碗，耐心的盛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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