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想打电话给张楠。

好想听到他的声音。

好想。好想。好想。

她记起来，告白的那个晚上，在她快将抱着电话睡着的时候，张楠说，早在章文清连张楠是谁都不知道，就已经喜欢她了。

章文清终于还是哭出来。

哭自己没有勇气。

没有勇气去和张楠摊牌，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未来计划重写。她一直相信这是最好的选择，不去商量，不去讨价还价，自动退出。

但是看到秦雯雯，她有一点动摇，想到张楠那么喜欢她……

高考成绩出来，果然还是物理拖了后腿，章文清上不了首都的一本线学校。要不选别的城市的一本线，要不就去北京的二本线。马颖毫无悬念选了北京，她太喜欢那个极传统又极现代的城市了，反正三本线到哪都差不多，她必须选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来感受人生最自由的四年。张楠则是考上了北京的一本线。

章文清对一本线是有执念的，对北京倒是没有。她不喜欢挤得喘不过气的地铁，也不喜欢干燥的天气和灰蒙蒙的天空。马颖和张楠都想她一起到北京，但是她还是选择留在南方，读她的一本线学校。

张楠提出过，和章文清一起在南方读书。他这个成绩，去各个城市的一本线学校都没问题。章文清却坚持要他选最好的学校。

在可预视的四年异地恋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张楠每天都找章文清，能见一面是一面，吃饭逛街看电影泡图书馆去公园慢跑……

章文清很喜欢和张楠约会，但是，她并不是一个特别爱出门的人。所以，每次张楠提出新的出行计划，她总是希望少一点。

“视频通话也可以见面的。＂

“四年里面，我可以去北京找你，你也可以来广州找我，对不对？＂

“不是说我们能谈一辈子的吗？四年很快就过去了！岂在朝朝暮暮啊！＂

张楠向来都很迁就章文清的。但这一次大发雷霆。

“章文清，我认识你三年了，为什么从来没有看你配合我？我很怀疑你到底有多喜欢我。你不想见我就不要见吧。＂

这是第一次，张楠向她发脾气。

之前，他们也试过吵架，但每一次都是张楠道歉而章文清不接受。顶多哄一两天，张楠买点小东西，低声下气撒撒娇，两个人又会和好如初。

章文清等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等来张楠的道歉。她主动打电话过去，换来冷冰冰的态度。章文清委屈得不得了，找马颖诉苦。

“所以……张楠说的是事实吗？你从来没有道过歉、服过软？＂

“我……我我……他每次都会哄我……＂

“小文啊小文，人是要有尊严的，不能每次只让他哄你，偶尔你也哄哄他啊！＂

“啊？那我怎么办啊？＂

“他怎么哄你，你也试着怎么哄他吧，快点啦！＂

哄了一整天，章文清又是发讯息，又是打电话，第一次放软声音撒娇。

张楠明显动摇，不再冷漠，但有点疲倦地说：“我……你让我冷静几天好吗？＂

嘴上说着答应，章文清自然知道感情最怕冷静。花了一个通宵，亲手做了可爱的情侣钥匙扣，一大早就拿着张楠最爱喝的豆浆到他楼下。

“喂？＂

“你起床了吗？＂

“起了。＂

“那个……我刚好经过你家附近，有点东西给你，你可以下来拿吗？＂

张楠的停顿，让章文清加重那可怜兮兮的语气：“我只是把东西给了你就走，答应了让你冷静的，我会做到的。只是拿东西，可以吗？＂

“嗯，我现在下来。＂

看到张楠的时候，章文清刻意扬起笑脸，直视他的眼睛。

毫不意外地，张楠发现了章文清满布红筋的眼球，以及淡淡的黑眼圈。

“之前就想送给你了，但是最近才做好。希望你喜欢。＂

毕业旅行的最后一晚，他们两个人偷偷离队溜到步行街，找街头画家替他们画了一幅卡通素描作纪念。这个钥匙扣，便是按照这幅素描来做的。

章文清的手工一般，加上是通宵赶工的，成品有一点歪歪扭扭。角落里还缝了一个Z字。张楠不记得画上有这个字母，用手指摸了一下。

章文清立刻就解释：“我和你，都姓Zhang，代号一样哦。人家的情侣扣还要两个名字，我们一个字就可以了，不分你我。＂

张楠完全说不出话来，继续低着头，轻轻摸着那个钥匙扣。这时候，章文清递上了豆浆：“这是我路过买的，放假放了那么久你该想念这个味道了吧？你拿回去边吃早餐边喝吧……我……我先回去了。”

把豆浆塞进张楠手里，还没有抬脚，章文清立刻被他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鼻子刚好被埋在他的胸膛里。他在家里养很多小植物，身上总是有青草香，加上衣服柔顺剂的气味，非常好闻。他温热的胸膛里传来规律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拍在章文清的颧骨上。张楠抱得很有力，她的眼眶被紧紧压住，突然有点想哭。

章文清伸出双手，抱着张楠的腰，用尽力地抱紧。

张楠把头低到章文清的耳边，温柔地说：“骗谁呢，从你家过来这边，怎么会顺路到学校前面买豆浆。傻丫头。＂说完了，轻轻用头撞了她的头一下。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由章文清哄张楠。

这次和好以后，张楠太心疼她彻夜不睡，再也不敢大发脾气，一直把章文清捧在掌心宠着。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好像从来都没有付出过什么。每次她鼓起勇气要为张楠做些事情的时候，张楠总是比她早一步。每次庆祝纪念日、节庆日，张楠总是给她特别大的惊喜。这几年的异地恋里，从来不需要章文清去北京，都是由张楠来广州找她。张楠对她实在太好了，她根本不需要付出、不需要改变。

没想到的是，她终于付出一次，结果却一点也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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