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学校大礼堂人来人往，北风刮过，这次元旦活动社团的工作量挺大，虽然是新人，但段林每天都跟部长副部一块儿忙着。

“一会儿你先忙着，动漫社有几个人过来，”会长说话跟开了倍速一样，“他们有个表演要我们配合一下，出镜采访部的去跟他们聊一下。”

“动漫社？”段林问。

“嗯，”部里一个女孩点点头，“他们有个什么舞台剧，想让配合一下。”

“哦。”段林应了一声。

动漫社的人过来的时候居然有程熠，她还挺意外的。

据她所知程熠平时的爱好比较简单，除了打篮球就是个追番的游戏死宅。

“你怎么还过来了？”段林笑着问，“等会儿也要上台吗？”

“我就凑热闹，被旁观的，” 程熠笑的有些无奈，“你呢？”

“我也就跟着打打下手，调个灯光，放放音乐什么的。”段林回答道，

这次校庆元旦的阵仗还挺大，舞台布置的和春晚似的，还有网络直播，摄像机，灯光，舞台，大批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着，已经在候场的演员进进出出。

“小段——过来一下！”远处一个社员隔着大屏幕喊她。

“来了——”段林答应着，朝程熠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就匆匆走了。

一直到下午，晚会的会场已经布置就绪，工作人员开始闲下来，大礼堂钢铁支架上悬着一盏盏明亮照灯，配合舞台两侧和地面led灯，灯光效果绚烂如流火，段林坐在后台什么都看不到，就知道有掌声，混着音乐。

舞台上主持人在说话，但段林一句也没听清，

“……希望全体坚持高标准严要求……大胆创新，争取做到……, 也希望全体带队教师和班主任辅导员们……了解同学，密切协调……所有同学和教职工更加紧密地团结起来，继往开来，奋发拼搏，………谱写出新的美好篇章！”

然后跟着大家一块儿鼓掌。

“来了来了，各部门准备，”对讲机呲呲拉拉的发出声音，段林迅速调试设备按照之前彩排的程序打出变幻的灯光。

一阵鼓点，一声电音。

音乐骤起。

街舞社翻跳韩团舞属于很有冲击力舞蹈，非常能调动气氛，现场氛围一下沸腾了起来！周围到处都是人，伴随着人群兴高采烈呼声和音响里节奏感强烈音乐，段林坐在屏幕后面和几个部员也一起跟着乐。

台上的大笑一阵接着一阵潮来潮退，段林在喧闹中有一种特别的成就感，她的价值就在每一盏渐明渐暗的灯里，热烈的掌声和口哨经久不息。

里面也有属于她的一份。

追光灯自上而下洒下，台上台下又是一片嚎叫，程熠他们动漫社的节目登场引得场上中二之魂又在疯狂燃烧。

七彩的光晕闪个不停，各种逼真的道具配合很燃的音乐，屏幕上打出一行字“你指尖跃动的电光，使我此生不变的信仰。”

“惟吾之魂永世长存——”

”你可以永远相信星矢！”

“嗷——”观众席上一波撕心裂肺的吼叫，段林和几个同学都快笑撅过去了。

喊得最凶最兴奋的居然是场上的男生。

程熠整个人都裹在金色的灯光里，段林从侧面可以看到他扎起的衣角，他的眼神很亮，弯起一个几何形的大大的弧度，整个人兴高采烈的显出几分大男生独有的嚣张落拓。

一直到最后跨年倒计时的秒针咔嚓咔嚓响着，全场的人都跟着一块儿吼的时候，段林感觉自己情绪开始迅速上扬。并且逐渐升高，

然后在云霄之上，她的心里绽放了一朵烟花。

盛大又热烈。

晚会结束之后他们又忙活了一大通，收拾东西，搬东西回社团活动室，再跟兴奋的同学们聊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程熠站在路灯口等她，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风衣，低头专注的看着手机，灯光很亮，段林可以看到他脸上还有一层毛绒绒的光晕，

一种冲动在她的胸口翻腾，今天的气氛很好，那股疯劲丝丝缕缕的环绕上来，段林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手脚都在却都是飘着的，神智却十分清醒，

这没有什么，她暗暗告诉自己说，我在这样阳光灿烂的年纪喜欢上了一个正当最好年纪的人，我应该勇敢的让他知道，而不是若即若离。

那样显得不够勇敢。

她始终记得高中万圣节课桌边角上的糖，记得那条繁华街道呼朋引伴意气风发的少年，记得榆树下自己的影子和操场上他额头沾湿的发……

程熠这个人有时候容不上来，嚣张，酷，二，幼稚，浪漫……而她每次都会被这种冲动吸引，抛开所有一路狂奔。

少年心动说不清道不明，但我喜欢你，

这点毋庸置疑。

故事加杂在风里让我们相遇，青春的翻涌盛大也不过是一次勇敢的开始。

风从两人之间溜过去，丝丝缕缕绕着弯，“新年快乐。”段林走到程熠的对面，她听见自己说，“今天是元旦，新年新气象，程熠，我给你当女朋友行吗？”语气坦白又真诚。

程熠看着她，笑意逐渐漫上来，眼里的情绪太温暖，在那一瞬间他上前几步，手臂扬起，将段林抱了个满怀。

段林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怔，头脑都有一刹那的空白。

她听到程熠低低的“嗯”了一声。

嗯？

“嗯是什么意思？”段林满脑子的问号疯狂叫嚣。“我们……这算是……”开始了？

程熠状似严肃的思考了一下：“要不咱俩一起喊个预备起？”

那倒不用。

她从未感受到和另一个人建立起如此亲密的关系，就像是突然被接纳进了对方的生活。

钟声敲响，她的青春跨过新的一页，幸运的事情终会到来，似春回大地，万物复生。

风起风落，眨眼又是那轰轰烈烈的旧日时光。

光芒万丈。

期末考试结束后, 学校给大家放了寒假，大学和高中不同，不是只靠刷题做卷子就可以闷头走下去的，段林在这一个学期将自己弄得很忙碌，学分，学生会，社团，活动比赛，她将自己安排的满满当当，只有这样她才感到稍许安心。

世界飞快的向前奔跑，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沧海桑田，停下来就会被磨成砂

不过……现在还多了一个值得她去牵挂的人。

她沉浸在甜的冒泡的氛围中，提起他的名字都要“咕嘟咕嘟”响。

年前这两天过得忙忙乱乱的，段林感觉自己什么事儿也没干，跟老妈去了两趟市场，全家一块儿去逛了一次商场……

而老妈老爸忙着准备年货每天都兴致勃勃在超市逛，她家亲戚都在本地，过年就各家轮着做东吃

三十儿这天晚上，段林就跟着老爸老妈一块儿去了大姑家。别的叔叔伯伯这个哥那个姐的都已经到了，一打开门就被各种大声说话的声音扑了个满头满脸，夹杂舅舅家两个宝贝咯咯的笑声。

“姐姐！”两个小人儿看见她就一把扑上来要抱。

段林看着小朋友的笑脸时，心情就立即开始攀升。

“乔乔，又重了啊！”她伸手颠了颠笑着说道。

“胖点儿好，”老妈跟着凑趣“和你小时候多像。”

一屋子的人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孩子小时候胖乎乎随爹还是随妈的上面了，反正他们想起啥说啥，一会儿一换。

段林看着电视，竖着耳朵听他们家长里短，笑嘻嘻剥开一粒巧克力的糖纸。

大姑几个人也忙活完了，喊了开饭，摆桌椅，端菜，又喊又笑的，坐下之后就是一轮敬酒。

年夜饭其实热热闹闹的挺好，段林拿起手机给程熠发了一条消息：“新年快乐！”配图是一个转圈圈的小人。

“你猜我在哪？”程熠回得很快。

“不知道。”段林啧了一声，还挺神秘。

大年三十还能在哪？

等等，不会真的是……

“你往楼下看。”手机震动了一下，程熠几乎是秒回。

段林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探头往窗外看去，程熠站在单元楼的路灯下，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没系围巾，一阵阵的白气从他脑袋顶上往外冒。

段林一下子有些慌乱，这么冷的天，外面还在飘雪。

这个傻子。

段林没犹豫，摸了摸兜，又转身打开门进了屋，从鞋柜上拿了把钥匙。

“你干嘛去？”老妈摸牌的空闲冲她喊。

“去见一个同学。”段林应了一声，飞一样往楼下走。

风吹过来的时候，段林狠狠抖了一下。

程熠转过头冲他挥了挥手：“嗨——”

带着颤音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样？惊不惊喜？”

惊不惊喜？

当然惊喜啊！

寒冷的大年三十儿夜里, 四处弥漫着老北风也吹不散的销烟, 每一扇窗户里都热气腾腾, 四处都能听见巨大的鞭炮声，却看不到一个人，寂寞和热闹不断纠缠……

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你眼前。

哆里哆嗦地站在面前，仿佛一个二傻子似地冲你一笑，说, 惊不惊喜？

当然惊喜啊。

简直惊喜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林没有说话，走过去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

程熠嘿嘿乐了两声，“这么感动啊。”

段林看了看他，也跟着笑起来，腾出的白气儿在俩人之间慢慢散开。

烟花在夜空中洒出一把碎屑，小小的流火悄悄滑过，鞭炮声震耳欲聋，正在交火的阵地似的，四面八方都在震响，

“啊——”，程熠拉着她往前一通狂奔

“啊——”段林也喊了两声，感觉胸口里火一样的炽热，鞭炮声仿佛怒吼着从天而降。

他们的声音淹没在鞭炮的噼啪声，热烈到了极点。

这些不时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的炮仗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烟花，不知道是从哪里飘过来汇集起来的销烟。

全是热闹。

路上看到稍微厚一点儿的积雪，段林蹲下来收拢着捏实，“要不要堆雪人？”

程熠蹲下来没说话，也捏着雪笑。

段林看着面前不成样子的雪人，他们的手冻的通红，关节发白，还是特别有成就感。

在漫天的烟火中，段林躺倒在雪堆里，仰头看天上一盏盏升起的明灯，每一盏都承载着新年里人们的心愿，稳稳当当地，在夜空中越升越高。

程熠也躺了下去，微微和她挨着。

“真好啊”程熠说。

“会越来越好的。”段林说。

如烟如海的时空中，从光到宇宙，我们在命运的安排下不住旋转，相遇、离别又再次相逢，最终走向下一个不可知的方向。

而最青春年少，最肆意轻狂，也最单纯真挚的那段时光，也会一直新鲜活泼，炽热明亮

如云如水，水流云在。

“愿少年，乘风破浪，他日毋忘化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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