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段林走到篮球场的时候，比赛还没开始，场上稀稀拉拉几个队员穿着训练服在热身，程熠活动着胳膊，扬手把搭在后颈上的白毛巾一把呼噜下来，乱糟糟搓了一把脸。

“程熠！”段林看到他，远远的挥手喊道。

程熠闻声转过身来，看到她来，眼睛 “唰”地就亮了，和几个队员打了个招呼，就朝她跑过来。

“来这么早啊。”他显得很惊喜。

“嗯，早点来，占个好位置”段林笑眯眯地看着他“好给你加油！”

“嘿，你等着看吧！”程熠脸上透着几分得意，张扬的动作显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别嘚瑟了，赶紧去吧！”段林瞪了他一眼，又绷不住笑起来

“加油啊！我相信你。”

程熠摆摆手，很愉快地蹦进了清晨冰凉的风里，往场上跑过去。

哨声响起，球从场中两个队员中间抛起，接着两个人就跳了起来。场上的欢呼声哗地炸开了，观众席上喊成一片，段林也被眼前的气氛带动，和旁边一个女生挨着，一起发出并不整齐的尖叫。

段林拿出手机追着程熠风一样身影移动，快门咔咔响个不停，

工程学院的队员已经把球带到了前场，在机械动力学院的人压过来之前传给了同样速度跟了过来的队友。

那边拿到球没有犹豫，直接出手。

球进了。

这个球让全场观众迅速进入了兴奋，尖叫和哨声四起。

程熠他们这边一个快攻下来，场上的气氛开始紧张，哨声吼叫声如潮水般掀起来，热闹鼎沸的连天空都开始跃动。

段林随着场上的形势喧嚷起来，每看见进一个球，场边叫好声和笑声都混成了一片。场边的记分牌时刻变化，速度下的热闹点燃了世界和阳光，喊声，加油声，尖叫声，掌声，口哨声全部集中在场上飞驰的少年身上，紧迫和兴奋的情绪在所有人心里熊熊燃烧。

疾风呼啸，耳朵里只有呼呼的风声，段林看见比分渐渐追平，心里一急猛地起立，对着场上大声喊道：“程熠，加油！你跑快一点——”她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啊——啊——啊——”里。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嘈杂，还有同学拿着小蜜蜂一直叭叭个不停，按理说，程熠应该听不见她的声音。

可是隔着半个篮球场，穿越重重人潮，段林却感觉程熠在缝隙间看了她一眼。

浮光在他身侧镶嵌出鎏金的轮廓，段林看到程熠猛地掠起，又以惊人的速度抬手兜住了球。

他在落地的瞬间已经往前冲出去了一两米，绕过面前两个防守就奔着篮筐直冲过去。所有的人都像是参加了百米跑，一个个都跑得能把地面蹭出火星子来。程熠和对面同学几乎同时起跳，在他飞起来之后，紧接着他将手里的球一抛。

球落进了篮筐。

“进了！”段林直接一嗓子破了音，只出来了个“进”字，“了”字没了声音。

对方此时也没有放弃，所有人都没看计时器，拿了球疯跑直接就发，接着就是一轮快攻，但冲过中线的时候，主裁判的哨声响起，全场结束。

“啊——”全场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乱叫。

旁边一个女孩子雀跃地喊，“我们是不是赢了！” “是！”四周又是一声激情洋溢的喝彩。

程熠跳起来大喊了一声，张开双臂转了半圈之后目光就在人群中搜寻。

“这儿！”段林在他身后喊。

“啊——”她一声嚎叫，迎面向程熠扑去， “赢了！赢了！太棒了你——”她欣喜的搂了搂他的脖子，又掏出毛巾在他挂满汗珠的脸上一顿蹭，笑嘻嘻夸奖道。

程熠身上冒着热气，发梢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水珠，他呼呼的喘了两口气，嚣张地笑起来：“我赢了！”

“是！”段林响亮的回答道“你太帅了。”明朗的操场上，稍有些逆光，阳光从他脑袋中间炸出小小的一朵金色的花, 整个人都被金色的细碎星星描了边，程熠对着她稍稍偏了偏头，勾起嘴角笑了笑。这样的程熠就像骄傲又自信，连头发稍都是烫的。

明亮的光下，还有大片绿色的树影，在视野里虚化成了一团团深深浅浅的朦胧色块，绿色，金色，白色…

他这样很好看。

一下子威武了很多。

回程的路上段林心里还是很澎湃，她很欣赏很羡慕程熠身上那股肆意的疯劲，野蛮又嚣张，像无惧无忧的梦，自由自在的风。

“我刚才嗓子都喊劈了，”段林瞅了一眼程熠，笑着说。

“我听到了。”程熠甩着外套晃着在她身边“说道做到吧。”

还嘚瑟上了。

“太厉害了！不愧是你，”段林忍着笑“圆满结束！走，去吃一顿！”她率先在街道上跑起来。“就当给你庆功！”后半句逸散在风里。

学校门口有个挺大的烧烤摊，老板简单地在路边摆了几张桌子，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泛着厚厚的油光，烤串儿的香气扑鼻而来。他们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来，服务员拿了菜单递给他们。“四串鸡翅，十串牛肉，十串羊肉，四串甜不辣……”

程熠念了一遍之后问她“还要别的吗”

“再加两串淀粉肠。”

看到程熠有些不解，段林主动解释道：“也不常吃，从前我妈总不让我吃，说里面都是味精，我吃不着就老惦记。”

程熠听了直笑：“我之前还干吃过方便面调料，也是满嘴味精味儿，特满足。”

“这儿挺合适的。”段林咬了一口蘸着酱汁的串儿，“多一个人吃，没那么寂寞。”

“我是不是应该给你道个谢。”程熠调整了一下坐姿。

“也行”段林挺诚恳“两个人待着，比较踏实。”

说完，她又狠狠咬了一口烤肉

烧烤的味道还是非常迷人的，昏黄的落日在天际蔓延开来，一层又一层浸入云里，像是橙红色调的海水。

又磅礴，又丰盛。

一时间他们两个人都没说话，空气安静到可以拧出泡沫。

“高中晚自习的黄昏也很好看。”程熠划开了静默。

段林将目光投向他，含笑道：“可惜那会儿不让带手机，连张照片也没留下。”

“一看到这样的景色就像一扇门一样”程熠说，“叮咚——”他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戳的动作，“只要按一下记忆就回到了过去，就像穿梭时空一样，”他眯缝着眼睛“不过，我们还是要向前走，向前走啊，别回头~。”

说着说着，他又乐颠颠的哼了几句小调。

段林笑的不行：“今天的门后大概是你扣篮时帅气的背影”她也比了一个戳的动作，“叮咚——放好了！”

“然后你喊劈了一个音。”程熠戳了一下，“叮咚——”

“程熠一口能吃三个馍”，叮咚——”段林紧跟着补充。

“段林超级喜欢淀粉肠，叮咚——”程熠继续接道“初步估计她没有吃饱。”

“嗯。”段林点点头“就这四个啊，让我想想……”

“今天的黄昏特别好看，”程熠说着做了一个关门的动作“就这样，锁门了。”

“嗯，就先这样吧。”段林满意的点点头。

他们放下手里的烤肉签子，一起抬头看着天空，星星的光辉时隐时现，日落跌进昭昭星野，云卷云舒，晚风舒服的令人心动。

段林在看着行人匆匆，程熠和她一起看着夕阳的落幕，突然间，她打心里觉得——这样很好。

我们那时没有并肩看夕阳，但那天的夕阳很美。

黄昏西下，人间皆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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