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野水（一）

二零一四年。八月的太阳把大地考的发焦发烫，地上仿佛被一个巨大的蒸笼罩住了，使人透不过气来。

银海街上的小便利店里挤满了来乘凉的形形色色的人。

祝悦站在日用品货架旁挑选着要用的牙刷，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最便宜的那一个走到收银台。

“两块。”男人大概五十多岁，随意扫了一眼，拿起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

祝悦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硬币，放在桌子上，拿起牙刷就往包里装。

“不用袋子了？”老板眼都没睁，靠在椅子上，一副马上睡着的架势。

祝悦摆了摆手。

“浪费。”祝悦神色淡淡。

就在想要离开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

“有罐装的水果糖吗？”

老板终于掀了掀眼皮，懒懒的道。

“往里走，最后一个架子，右拐。”

“谢谢。”

祝悦走到里面拿了一罐卷纸大小的盒子，里面装满了用五颜六色的镭射糖纸包裹的水果糖。

“就这个吧。”

“哦…我看看。这个…好像是八块，你给八块吧。”

他好像忘记了，刚起身又窝回了躺椅。

祝悦又掏了八块钱放在桌子上。

“要袋子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

老板没在说话了，好像是睡着了吧，她眯了眯眼，挤出人群，迅速逃离了这个地方。

“什么？你哑巴啦？啊？钱去哪了？”

还没进门，祝悦就听到了一段尖锐而不满的声音。

又在吵架。

“你还有什么用，钱钱挣不来，还要一家子跟着你受罪？”

“祝勤，你个孬种，我真是这辈子瞎了眼才看上你！”

……

咒骂声不绝于耳，入耳难平，字字诛心。

祝悦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一个白色的玻璃杯直接砸了过来，碎了满地。

正在吵架的二人闻声看来，看着祝悦的额角，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像是没感觉一般。

“你瞎啦？不知道躲一下？整天没事吃饱了撑的瞎跑什么？”

祝悦硬生生把自己想说的话咽了下去，随后看着杨淑华那张带着恨意的脸。

一旁的祝勤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着祝悦心中更是烦闷。

“行了，赶紧回去学习，大人的事，小孩不该问的别问。”

祝悦本身就没有想管，她越过二人直接回了屋里。

关上了门，才觉得心中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她将买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在该放的地方。

最后剩下一盒糖，她微微弯了弯唇，拿出一颗草莓味的放进口中。

浓烈的草莓味将祝悦包裹，仿佛她置身于无尽的幸福之中。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她怎么会幸福，她是不完美的，她是破碎的。

当糖果咬碎，齁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竟有些发苦。

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小了下来，祝悦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此时，原本安静的室内响起了敲门声。

“悦悦，出来吃饭吧。”

是奶奶聂窈銮的声音。奶奶对她总是温温柔柔的，几句安慰话便让她有了依赖感。

“这就来了。”

客厅。

狭窄的客厅内，即使开了灯却还是显得昏暗，仿佛她的人生一样。

“妈，我要吃这个！”

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带着同样的尖锐与骄纵。

这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哎呀，多吃点，我们昊昊要长身体。”

杨淑华的温柔在他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反观祝悦，冷淡的可怜。

祝勤心情不大好，只是一直帮着夹菜，不一会，祝昊的碗中便堆成了小山。

聂窈銮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笑着道。

“悦悦啊，学习不容易，多吃饭，好考个好大学。”

祝悦只是淡淡弯了弯唇，点点头。

“要吃就赶紧吃，别磨磨蹭蹭，整天还说时间不够。”

“长辈跟你说话也不吱个声，跟个死半截的一样。”

“我的错。”

祝悦心里发苦，却无可诉说，她不知该如何辩解。

那些委屈堵的她哑口无言。

“啪”——

筷子被拍在桌子上，有一支掉在了地上。

“你跟谁这么说话？祝悦，你别忘了你天天吃的谁的，住的谁的！”

“行啊，才十五岁，翅膀硬了，觉得自己可以上天了是不是！”

聂窈銮在旁边干看着，也不敢多说什么，祝勤更不用提了。

祝昊饶有兴味的看着这场闹剧，所有人都置身事外。

也是啊，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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