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随真相而至的歉意

“还记得吗?十二年前，那轰动一时的明星孩子杀人事件?”

汐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颅，眼里含泪的直直对上此刻站在萱身后的翎那双充满忧虑的清澈眼眸，轻声道。

翎闻言瞳孔明显收缩，浑身止不住的一颤，左脚也不禁往后撤了一小步。

萱眼中掠过一抹不明色彩，却被她迅速压下，眼帘垂下，紧抿着唇不语。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你是说，当初大明星唐染的那件事?”一旁的语也不禁有些不解，出声道。“那时闹得挺大的，应该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吧，不过，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

汐也不应答，抿了抿唇，眼中略显悲怆，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攥起，不过一会，似乎是下定某种决心的她缓缓起身走到翎面前，在其他三人迷惑的眼神下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声音沙哑道“对不起！”

翎惊愕的睁大双眼，鼻子顿时泛酸，不知何时泛红的眼眶中已然充满泪水，随着她睁大了双眼的动作，眼眶中泪水便止不住掉落。

“汐！”一旁的琦语二人不由得一惊，纷纷上前想要扶起她。

“对不起！对不起！”汐垂着脑袋，哽咽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琦语二人见拉她不动，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四人无动于衷的萱。“萱?”

萱依然不为所动的坐在那，放置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双眼紧闭，紧咬着下唇，轻微颤动的睫毛却彰显着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翎颤着双唇一开一合，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她许久，虽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但终是压下心底的情绪，颤着声问出一句。“你是，落景汐?”

如若琦语她们有仔细听她声音，不难发现她那语气中难掩的一丝怯意。

“是，对不起。”汐的眼尾通红，如墨的眸子如同折翼的蝴蝶般惊慌失措，飘忽不定的寻找着那一方安定。

琦语二人闻言浑身一僵，一脸错愕的看着地上垂着头的汐，本要去扶她的双手顿时停在半空中。『落景汐，传说中唐染的那个私生女，那个被造谣的，年仅六岁的“杀人犯”，这，怎么？怎么可能？』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心中似有一根弦瞬间崩断，翎细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眶中的泪水更像断了线般一滴滴掉落，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那泪眼婆娑里，尽是惊喜和愧疚之色。

在琦语还未反应过来时，“扑通！”一声，翎也直直跪下，嗓子沙哑道“不，你不应该道歉的，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我爸爸才，才有所迟疑，却因此让唐染阿姨无端丧命，真的很对不起！”

“我们一直在找你，可是，可是我们找不到，我们去了所有想得到的地方，可就是找不到你，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又是一颗重磅炸弹，琦语二人惊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琦语二人眼中皆染上一丝惶恐，双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不，不对，当年的那件事，真相并非众人所传那般，她们，她们本该是无辜的呀！』

萱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含泪，透过前面的窗口看着外面那暗红的天空，神色有些呆滞，那时的一幕幕影像浮现在眼前，陷入十二年前的某一幕回忆中。

穿过高楼间，被风裹挟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敲着这一层的落地窗。

在落地窗的墙角窝着一个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裙的女孩儿。她轻歪着头靠在墙角，乌黑带一点卷的长发垂下来，盖过小半张清秀的巴掌脸，眼睫安静搭在下眼睑上。露在白色睡裙外，女孩儿从小腿到脚踝细瘦而骨线漂亮。只是极少见光的白皙肤色更显她纤弱，像是叫风一摧就能折了似的。

雨点敲了片刻的窗，渐渐缓下来，卧室里恢复了空旷的悄然。女孩儿手旁的地板上，躺在那儿的手机屏幕时不时的亮起，却丝毫未影响到她，她就那么静静地窝在那，没有半分声响，仿佛陷入沉睡的睡美人般。

“啪嗒！”一声，卧室门开，一抹身影随着门开迅速跑进房间。

“落景汐！”

一声急切的呼唤，惊醒了墙角的女孩，只见她下意识的浑身一颤，双手收缩更加抱紧双腿，随后睫毛颤了颤，这才缓缓抬起眼帘看向前方。

落凌萱张开的嘴在看到她的双眸时久久发不出声，担忧的话，迫切的责问，所有想说的话此时都如鲠在喉，无法开口。

落景汐那双蓝色异瞳，此刻不仅没了往日的半分光彩，更是灰蒙蒙一片，仿佛褪了色一般，看着自己的双眸空洞无神，毫无波澜，如同死水般平静。

仅此一眼，便深深的刻在了她脑海之中。『落景汐，你不该是这样的啊！』心中情绪万千 ，想要守护她，寻回往日她那有神而灵动的双瞳之色的念头此时是格外的明确和坚定。

这是自己第二次见到落景汐，第一次是两年前过年时唐染带着她去自己家走亲戚，那时的她年仅四岁，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子，一双蓝色眼瞳明亮而清澈，神采奕奕的眼神让人感觉她眼中尽是璀璨繁星，望而心生愉悦，不自觉的向她靠近。

但她，讨厌如今眼前这样的落景汐，如同傀儡之人般，死气沉沉。

回忆中断，放在双腿上的双手愈加攥紧，泪水滑落，萱眼中之色变得坚定。『这一次，决不允许那些人拉她再入深渊！』

闻言汐一震，倏然抬起头，明显没料到翎会如此举动，眼中泪水更加翻滚而下，跪着向前挪了几步，双手伸出覆上她垂在两侧攥拳的手背，嘴角牵强的扯起一个弧度，颤着音道：“我知道的，这不怪你们，你爸爸，是个好人。要不是因为我们，他也不至于陷入那场纷争中，最终也不会，落了个众唾人厌的下场。”

心中触动，突然想起当初爸爸走前与自己说的最后一通话，翎猛然明了，明明是因她们才导致爸爸深陷漩涡，可为何他到死都对她们心怀愧疚，因为，她们与爸爸一样，是个心地极其温柔善良的人呀！哪怕结果不尽人意，对于帮助自己的人永远都是心怀感恩与善意。

“你知道吗？我爸爸临终时最后一通话是什么吗？”

汐突然紧抿着唇，嘴角牵强的弧度渐渐消失，目光闪烁，仿佛猜到了什么般。

看着她的模样，翎笑了，发自内心的的笑了。『是呀！她们与爸爸一样，是个内心极其温柔善良的人啊！』

“他说，‘这一次，是爸爸对不起她们啊，若不是我过于自私，只因那些人的三言两语就有所犹豫，没有及时把查到的真相公布于世，唐染或许，或许就不会落了个蒙冤自杀的下场，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明明比你还要小上一岁，我却因自己的私欲而让她遭受这么一遭社会黑暗，我悔呀！真悔呀！爸爸对不起她们！呵，此刻再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这三个字是那么的简单，却也那么沉重。可惜，可惜我连个跟她们说一声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汐张了张嘴，泪水已模糊视线，却也笑了，笑得那么粲然。“妈妈说，我一生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从未对不起任何人，却在临了之时欠下那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么一笔债，为什么他不能狠绝一些，像其他人般对此置之不理，或者只在私下为我们不平那么几句，就不会因此受牵连而遭全网人肉，他的独女也不会受此波及，是妈妈对不起他们呀，如果可以，真想当面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还有，谢谢。”

“我妈妈她，从未怨恨过他，相反，她很感激你爸爸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也对你们因此受牵连而愧疚于心，她自杀，虽也是因那件事，但并非是因为那些谣言辱骂，只是，只是想用此方式震慑他们，堵住悠悠众口罢了。”『也是，能让你们这些受牵连的无辜之人可以安然脱身而已。妈妈用她以为的最好方式守护着我们，却丝毫没给她自己留下后路。可是妈妈，你真的好傻！为什么你不能再等等我，再等等一直在为我们努力的叔叔舅舅他们?妈妈，我想你了。』

翎的微笑有那么一瞬间僵在脸上，随即便释然了，打心底里释然。『爸爸，你看到了吗？如果你看到了，应该也很开心吧，你是不是，可以安息了？爸爸，翎儿，想你了。』

汐身子往前倾，主动展开双手拥抱着她，闭上双眼轻声说道。“对不起，还有，谢谢！”『妈妈，寒叔叔，请原谅我的自私与懦怯，让这声对不起和谢谢迟到了十二年之久，你们，安息吧。』

琦语二人僵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萱也不知何时已转过身看着她们，见此，起身走到她们身旁蹲下，紧紧环抱着她们。

琦语二人对视一眼，也蹲下身抱上去。

片刻无言，五人之间彼此的怀抱却是胜过一切安慰的话语。

不远处，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随之响起一阵铃声。“雨滴打在车窗，模糊你的脸庞，风筝断线一样，我们的梦想，离别前的拥抱，藏起彼此泪光，说好不忘，最好的时光，开始了 这流浪，未知的远方……”

五人松开，脸上皆是挂着明显的泪痕，看着彼此的眸中却都带着坚定的神色。『这一次，你们不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

我们素来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老好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凡是想拉你们入深渊之人，我们必让他跌落地狱，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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