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诤忆

楔子

白衣女子站在窗前，风吹起她的衣摆，她双手紧握，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处于暴走状态，所以整个房间出奇的安静，只有轻微的喘息声。

“苏染，你确定对方是皇家暗卫？”

“确定，他的武功以及身上的腰牌都符合皇家暗卫特征。”苏染略有迟疑但还是开口，“而且那人知道我，甚至知道我曾经暗卫的身份。”

白衣女子转身，巧笑嫣然，“那倒是有趣。影落，你下山去调查一下皇家暗卫，我估计他们想要攻上凌峰山了。”

一身黑衣装扮戴着银白色面具的男子轻声应了一声便走出去了。

苏染心中暗惊，主子竟然派影落下山，看来是铁了心不让萧何接近无影阁了。

影落在无影阁的地位仅次主子，武功也与主子不分上下，做事迅速且从无差错，沉默寡言，只听主子一人的命令。

“苏染，武林中传言靖王爷手中有厉害的武功秘籍。你带上轻语去苏州，想办法把秘籍夺过来，潇湘会在苏州接应你们。”

“是，主子。”

苏染等人下去后，白衣女子独自坐在椅子上，轻声说，“杨诤，原来你没有死！”

第二章

身穿黑袍的男子跪在下方，上方帝王面带怒气，手中的奏折狠狠地砸在男子的头上。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杨诤，你竟敢私自放了苏染！”

杨诤不慌不乱，镇定自若的跪直了身子。“皇上曾答应我不会伤害她。”

萧何怒极反笑，“朕的确是答应过你不会伤她性命，但此番你却违抗朕的旨意私自放了她！以你的武功抓住一个苏染绝非难事，你也应该知道苏染对于沈纤的重要性。若抓住了苏染，沈纤必定会来救人。”

“属下明白。但若此时抓了苏染，无影阁定不会善罢甘休，那时必定会有一场血战，但暗卫营中众多暗卫如今分散各地执行任务，所以我们定会损伤惨重。”

萧何平复心情，静静地盯着杨诤。

杨诤目光坦然，正襟危坐。

萧何轻笑，“多年不见的红颜知己如今重逢，你内心定是欣喜若狂吧！”

“苏染对于我，正如沈纤对于皇上，爱不得，又不舍恨。”

萧何站起身，他走到杨诤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杨诤，冷声说，“好一个爱不得！杨诤，苏染去苏州了，你这次的任务就是抢在她前面夺得秘籍。如果任务失败了，苏染的命朕绝不会留。”

“属下遵旨。”

苏染和顾轻语坐在茶楼上喝茶，楼下是热闹的大街，人来人往其热闹程度丝毫不输京城。

苏州是最富饶的州，每年上贡的银两占居朝廷一大半。靖王爷又因为是先皇开国时的得力助手，先皇登上皇位时被封为异姓王爷，所给的荣耀无人能及。

顾轻语轻笑，“老王爷都七十了，前几天还一口气纳了三个妾。如此一人，为何会拥有厉害的武功秘籍？”

苏染压低声音，“靖王爷能得先帝如此重视，而且萧何在位这么多年不断的从各位大臣和将军手中收复势力，但唯独没有动靖王爷，可见这位靖王爷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且他的儿子郭淑钧如今又是苏州郡长，此番我们要想完成任务估计难上加难。”

顾轻语陷入沉思，双手轻轻地转动茶杯。

坐在她们旁边的几名男子在窃窃私语。

“听闻靖王爷明天要为自己的女儿比武招亲，估计到时候会来不少江湖人士，你说无影阁会不会派人来？”

“你不要命了，竟敢随意谈论无影阁。”说话的男子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才又小声开口，“无影阁在江湖上亦正亦邪，他们行事古怪，做事心狠手辣，毫无迹象可寻。而且各行各业都有无影阁的人，上至宫中大臣下至平民百姓。我估计他们定会派人来，毕竟这可是与靖王爷结为亲家的大好时机。而且我听说靖王爷手中有一本武功秘籍，靖王爷如此疼爱幼女，估计会把它当成嫁妆，无影阁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苏染轻笑，靖王爷这个比武招亲估计是个鸿门宴了。在此时如此大张旗鼓的招亲，倒像是为了引江湖中人上勾。不过他这样做又有何目的呢？

一名青衣男子手持佩剑走进茶楼，环顾四周后坐在苏染她们身后。

苏染暗暗打量对方，对方的呼吸平稳，步伐轻盈，眼神过于平静，而且从对方的握剑姿势可以判断出他应是长年习武之人。看似微握但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出剑，杀人于瞬间。这个人是个习武高手！看来此番的确有不少武林高手为秘籍而来。

比武招亲当天，苏染带着顾轻语坐在二楼酒馆上，静静地观察状况。

“苏染姐，要不我女扮男装也上去露两手，说不定能够潜入王府。”顾轻语压低声音说完这句话，没等苏染回应她便在她的包袱里翻找男装。

苏染抓住她的手，笑出声来，“你那武功估计刚上去就被打下来了。你仔细看看，这些人武功不弱，有的甚至在我之上。你还是静下心来仔细看看，别整天胡思乱想。”

“苏染姐，那我们如何进入王府？我昨夜去打探了一下，发现王府的守卫森严，要想闯入恐怕比登天还难。”顾轻语有些委屈，“我这也是想要帮你，怎么能说我是胡思乱想呢？”

苏染摸摸轻语的头，柔声道，“先看一下谁会赢，如果有机会你我联手抓住他，来个李代桃僵。你的易容术是无影阁中最好的，她们定不会轻易发现，这应该也是主子派你来的缘由了。”

顾轻语给自己倒一杯水，心情甚好的观察比赛。

苏染轻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苏染发现昨日那名青衣男子静静地站在外围，他的神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他一直都在观察着比赛状况，看来也是为了秘籍而来。

苏染勾起一抹坏笑，她倒是很好奇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地步。而且他的眼神让她想起那日竹林中放过她的暗卫，神情骄傲无畏，但又充满忧伤。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名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戏谑的笑了，然后使用轻功飞上了高台。

几乎没有任何人看见他的招式，高台上的人便被他打倒在地。

擂台四周的人都沉默了，然后有人开口叫好。一些江湖人士本来想上台的，但在看见对方如此的武功便只好放弃。

擂台主人是王府的管家，问了三遍后，发现没有人再敢上台，于是宣布比赛结束，带着人回王府了。

不知是不是苏染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在走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苏染姐，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我们能打赢那个人吗？对方武功感觉好厉害。”顾轻语有些但心的问。

苏染站起身，“走吧！我们也要开始准备了。”

顾轻语站在寻芳楼门口，有些生气，“不是，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敌人都打到门口了，你还有心情女扮男装来逛青楼！”

“哈哈，”一位穿着橘黄色纱裙的美艳女子从楼里走出来，她望着顾轻语丝毫不顾形象的大笑。

“苏染，这个有趣的姑娘哪来的？可真是个活宝。”美艳女子走到苏染身边轻声问。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顾轻语气极，想动手但被苏染拦住。

“我们先进去说话吧！”苏染轻声说，“这里人多不方便。”

美艳女子给苏染倒了杯茶，坐在轻语身旁。

苏染将茶水喝完才解释，“轻语，这位就是无影阁的右护法，就是那个让你钦佩的制毒专家潇湘。”

“原来是你啊！刚才多有得罪，还望你原谅。”

“没事，我不会和一个小丫头生气的。”潇湘笑笑，“不过现在我有要事要和苏染商量，你出去帮我们守住门，不要让任何一个人进来。”

顾轻语走后，潇湘收了笑，“苏染，这个孩子的性格需要改改。”

“主子惯出来的性子，而且她还小不碍事。”苏染话风一转，“靖王府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今天收进府的人我已查出他来自京城，而且似乎还带了不少人来，恐怕这次的任务不好完成，要不要我派些人给你？”潇湘有些担心的问。毕竟苏染只带了一个丫头片子来苏州，即使武功再厉害也不会轻易全身而退。

苏染笑笑，“不用担心。别看轻语那样子，她怎么说也是主子一手培养出来的，心思和手段都要高出常人不少，要不然主子也不会只派她一人跟过来。你和我说说王府的守卫吧！”

夜晚苏染利用轻语的易容术成功的入了王府，但王府的守卫森严，她无法采取进一步的措施。

“你过来，”管家对着苏染喊了一声，“小姐要沐浴人手不够，你现在去小姐房里帮忙。”

“是。”苏染低着头来到小姐郭淑玉的房里，若无其事的替她更衣。

郭淑玉坐在浴盆里小声问旁边的丫鬟，“小红，你看见那人没？长相如何？”

“回小姐，姑爷玉树临风，和小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是的，又拿我说笑。”郭淑玉有些害羞，“虽然父亲大人是为了引出无影阁中人才举办比武招亲，但若是对方是真心待我，我也会真心相待。小红，你一会去给他送些点心。”

苏染立即开口，“小姐，不如我去吧！红姐还要服侍你，恐怕不方便离开。”

“也好，那就你去吧！”

从小姐房里出来后，苏染便端着点心去姑爷房里。

侍卫检查后便放她进去了，苏染刚推开房门便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她立即屏住呼吸。

“苏染，我等你好久了！”对方坐在椅子上慵懒的开口。

“姑爷，你认错人了。”苏染面不改色的将点心放在桌子上。

对方站起来，慢慢靠近苏染，轻声开口，“你觉得这香屏住呼吸就无事了？”

苏染感觉有些头晕，勉强保持清醒，轻声开口，“若是我没有出去，你觉得你该如何和小姐交代？”

对方笑了，“易容术而已，你怎知我不会呢？”

糟了，苏染立即往门口跑去，但还未到门口便昏了，对方立即接住她下落的身子。

杨诤望着苏染，满脸眷念。苏染，我终于又再次见你了。

顾轻语焦急的推开潇湘的房门，“潇湘姐，苏染姐出事了。我们约定今天早上联系，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出府。”

潇湘安慰她，“别担心，苏染做事滴水不漏，不会出事的。我派人盯着王府，一有动静我就通知你。”

“不行，昨夜我发现王府后门的守卫换人了，估计他们是故意放苏染姐进去的。看来昨日得胜的那个人不简单啊，我们现在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抓苏染姐，我觉得我们现在要对王府外的人动手，先弄清楚对方的身份。”轻语冷静下来，认真分析形势。

潇湘终于明白为何苏染说她不简单了。

白衣女子望着手中的信怒极反笑，“萧何，你以为我会输给你吗？诗曼，影落那边来信了吗？”

“回主子，不久前慕大哥已经成功找到暗卫营的位置所在，估计很快就会有所收获。”

“传信给他，让他不必手下留情。敢对苏染下手，我要你有来无回！”

“大人，这个女子怎么处置？”

杨诤看了眼苏染，“靖王爷故意举办比武招亲目的就是抓无影阁中人，而且秘籍又不知放在何处，你想办法把她带出府，我来想办法找到秘籍。”

“大人，王府守卫如此森严，而且王爷故意引她进来，恐怕无法安全送她出去。……并且她是无影阁的人。我们为何要救她？要是让皇上知道，恐怕你我性命堪忧啊！”

“她曾救过我，我不能让她受伤。你放心，皇上那边我会说明，有什么事我会担着。”杨诤替苏染盖好被子，“我现在去王爷书房看看，在这期间你要守好她。”

“好。大人，你小心点。”

杨诤在书房里翻找半个时辰也没有找到秘籍，他有些疑惑，“难道秘籍根本就不存在？王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杨诤听到动静立即飞到房沿上。来人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见书房里没人立即关上门，他来到书架旁，轻轻转动位于三层的一本书，书架便移开了，那人立即走进去。

杨诤偷偷跟上去，发现密室里关押着一个男子。因为密室里点了灯，杨诤终于看清来人是靖王爷。

靖王爷爱怜的摸摸被关之人，“淑钧，父亲来看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解药来救你的。”

杨诤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为何王爷要关押他儿子呢？这和抓无影阁的人又有何关系呢？

郭淑钧抬起头，双眼发红，张口咬在王爷胳膊上，生生扯掉一块肉下来。

王爷捂住胳膊，十分痛苦的坐在地上，凄惨的喊，“淑钧，我是你父亲啊！你醒醒啊！”

杨诤久久没有缓过神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太过镇惊，杨诤不小心暴露了行踪。

靖王爷立即冲过去，杨诤只好赤手空拳的迎上去。杨诤武功不弱，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内力无法释放出来。

靖王爷将杨诤绑在密室里，冷笑道，“本王本来想留你多活一段时日，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看来是本王小瞧你了。”

杨诤嘲讽的笑了，“想不到唐唐靖王爷的儿子竟然不人不鬼！”

靖王爷一巴掌甩过去，有血顺着杨诤嘴角流下。

“今日本王就让你死的明白一点。”靖王爷站在杨诤面前，“的确王府中有武功秘籍，但这个秘籍只能传女不传男，我儿因自作主张练了此武功所以才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传言无影阁阁主沈纤会换血之术，如今本王已抓了六十二位少女，只要在抓住你们，本王就不信她不愿意替我儿看病。”

杨诤大笑起来，“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无影阁的人，我是皇上的暗卫。如今你不仅不能用我来威胁沈纤，而且还会得罪当今皇上。”

靖王爷一脚踢过去，怒吼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不过无影阁绝对不会出手救你儿子。”杨诤吐出一口鲜血，此刻他只希望苏染能够平安离去。

靖王爷不愿放弃秘籍，又想替的儿子治病，一定会不顾不切的对无影阁的人下手。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房中藏了一个人？本王早对你们有所防备，所以在你房中的茶水里投了毒，此毒无色五味，平常人绝对不会发现。正因为如此，你才会被本王抓住。”靖王爷替自己包扎好伤口，最后看了眼儿子才不舍的离开。

靖王爷离开后，杨诤立即用鞋里藏着的刀将绳子割断。他艰难的站起来，有些嘲讽，“未免也太小看皇家暗卫了！”

但不久后他发现这个密室门只能从外面打开，他心急如焚。如果此刻不回去通知苏染，恐怕苏染会有危险。但他此刻内力受阻，他无法撞开这个门。他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放在暴走的郭淑钧的身上。看他刚才的模样，虽然神志不清，武功却是不弱。

他走到郭淑钧身后，用刀去砍束缚他的铁锁。

砍了半天铁锁只有一些轻微的变化，但此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站在郭淑钧的面前，将手伸了出去。

发狂的郭淑钧立即咬过去，杨诤忍住痛，引诱他挣开铁锁。

苏染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束缚在床上，她用力挣脱将近半个时辰才恢复自由，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受阻。

门外面喧闹不止，她刚站起来门突然被人推开。

来人一身是血，但还是依稀能够辩出长相。“你究竟是谁？”苏染一脸防备。

杨诤抓住苏染的手说，“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染将信将疑的跟着他走，到门口她看见院子里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趴在侍卫上啃咬。

“这是谁？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苏染一脸震惊。

“先别问那么多，等逃出去我再告诉你。”

靖王爷看见他们，立即带人冲过来。杨诤将苏染往前一推，大声喊道，“你先走，我来拖住他们。”

苏染看着他摇头，“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虽然她不知道他是谁，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他一直在帮她，忘恩负义不是她苏染的行为。

“放心我不会死的，你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苏染最后看了他一眼才决绝的走了，走出一段距离她突然大声喊道，“你一定要活着！”

杨诤没有回应，在苏染转身时他喊，“苏染，你记住，我叫杨诤！”

尾声

苏染最后被顾轻语带的人救下来了，她不知道那个叫杨诤的男人有没有活下来，但她希望他可以活下来。

从轻语口中得知，郭淑钧不知为何发疯，咬死了不少人，最后被士兵误杀。而无影阁趁着那场动乱成功的找到了秘籍，她们成功完成了任务。

苏染常常会想杨诤究竟是谁，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名字那么熟悉，总觉得似曾相识？

她有时会想起竹林初见，那人骄傲自满的微笑，想起王府那人戏谑的神情，想起他王府舍命相护的恩情，想起他告诉她名字时的满足，想起他最后眷恋的眼神。

白衣女子站在她前面，望着窗前的景色轻声问，“你想知道你们曾经的故事吗？”

苏染愣住了。许久她问，“什么样的故事？”

白衣女子声音有些飘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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