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相见

楔子

黑暗的地牢中，大部分狱卒都已进入梦乡。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警觉性高的侍卫立即拔剑，待看清来人时慢慢收了剑。

侍卫长行礼，恭敬的问，“主子有何吩咐？”

沈纤摇摇手，“我只是来见个人，不用麻烦了。”

“是。”侍卫长恭敬的退下。

沈纤站在一间牢房门前，轻声开口，“你就是梁渊薮？”

梁渊薮抬头，来人整个身影都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猜到对方的身份。

“沈纤，想不到我竟然有辛能见到你。”他自嘲的笑了，“你来是为了杀我的吧！”

沈纤冷笑，“杀你，脏了我的手，我来是为了告诉你真相。”

梁渊薮站起来，他靠近沈纤大声怒吼，“你们无影阁杀了我爹，现在竟然要和我说真相！”

牢房中的人都被他惊醒，但无人敢开口。江湖人传言，无影阁阁主沈纤如果开口，那么必定会有人死去。

沈纤将手中的密函扔给梁渊薮，她语调不变的开口，“这是当年皇上给你父亲的密函。”

梁渊薮打开，里面写着皇上命令父亲诬陷唐家。

“这不可能，我父亲一生清正廉洁，他绝不会做这种伪君子的事。当今皇上勤政爱民，他绝不会下这样的命令。”梁渊薮冲到门边，他伸手抓住铁门，生气的朝着沈纤怒吼，“想不到无影阁竟如此卑鄙！”

沈纤丝毫没有被他吓住，她轻笑，“无影阁是什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评价。我今日会来告诉你真相是因为有人求我，信不信由你。”

“沈纤，竟然你知道真相，当年你为何还要帮绯烟杀我父亲？”

沈纤转身，“当年没有调查清楚的确是我的责任，但绯烟全家的死你父亲责无旁贷，杀他并没有冤枉他。我来不是为了替无影阁脱罪，无影阁的仇人从不缺你一个。”

沈纤站在原地不动，许久她才开口，“你伤害无影阁中人的罪名有人替你承担了，那人希望你以后可以放下仇恨，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你已经知道真相，理应明白无影阁并不是你的仇人。”说完她立即加快步伐，似乎在逃避什么。

梁渊薮叫住她，“告诉我理由，皇上这样做的理由。”

“唐家掌握着江左的经济命脉，萧何想要彻底掌握江左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让自己的人取代唐家人。”沈纤冷笑，“而且你父亲手握重权，他这样做不仅可以除去唐家，同时也可以让朝中人因忌惮你父亲而不敢轻举妄动。再者你刚才也有说过，你父亲绝不会背叛萧何，所以他便可以不出面就能稳固皇位。”

梁渊薮跌坐在地，他一直都以为他父亲是被冤枉的，在他心中他父亲是最值得被尊敬的人。

可原来一切都是错的，他无法接受！

沈纤放了梁渊薮，她站在窗前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轻声问，“我答应你的事完成了，以后无影阁不会再找他麻烦。”她转身，“那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完成呢？”

第八章

站在京城繁盛的大街上，梁渊薮有些迷茫。

今后他该如何生活？

他的父亲因皇上而死，但他一生爱国，一定不希望自己怨恨皇上。可如果放下仇恨，在这孤独的世上，他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吗？

突然他想起沈纤的话，孑然一生的他又怎会值得他人向无影阁求情？

他不明白，在这世上竟然还会有人牵挂他？

萧瑟站在皇宫最高的楼上感慨，“即使站在这里，还是依然看不见他。”

身边的丫鬟替她披上披风，轻声说，“公主，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萧瑟握紧披风，楼上的风的确挺大，吹的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走吧！”

萧瑟躺在床上夜不能寐，她想起梁渊薮，想起当年发生的一切。

萧何还没有登上皇位时，她遇见了梁渊薮。

他爹是宰相，位高权重，但他不像其他的纨绔子弟，他待人温和，从不用身份来欺压他人。

萧瑟虽然是公主，但她很少接触萧何，并不了解他。先皇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从小就受尽宠爱，以至于所有的皇子都爱巴结她。她从小就明白那些所谓的皇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爱她，他们想要的不过是父皇的称赞。

但萧卓并不是这样。

从萧卓的身上她感觉到真正的亲情，她爱每天缠着他，希望他给她说江湖的故事。

即使萧卓很忙，但他从不拒绝她的请求。当他真的无法抽身时他会派沈纤过来陪她，沈纤比她大五岁，她喜欢她英姿飒爽的模样。

十岁那年她缠着沈纤带她出去玩，无意中她看见有人在欺负一个小孩。

沈纤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过去。

“为何？身为公主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子民。”当时她义正言辞的开口。

沈纤看她的眼神从那时变的复杂，许久她才轻声开口，“你不用去，有人会去。”

不久果然有一名男子快速赶过去，他挡在那人面前，明明比所有人都要矮小，但他的眼神却十分坚定。

“你们竟然在京城做如此卑鄙的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些人并没有被他吓住，反而连他一起揍。

沈纤就是那时出手的，她将所有人都打倒在地。

那些小混混离去后，沈纤问他，“既然你是宰相之子，为何还要任凭他们欺负你？”

少年眼神坚定，“我若是用身份来欺负他人，不就和那些人并无差别吗？今日多谢你们出手相救，在下梁渊薮，日后如果有在下能帮助的地方，你们可以来宰相府找我。”

少年扶着小孩离去，萧瑟握紧手中他给她的信物。

后来萧卓太子身份被废，他被迫搬出皇宫，她便不能时常去找他了。

再见梁渊薮是五年以后了。

先皇六十大寿，她隔着帷幕看见他端着寿礼上前，依旧如当年那样风度翩翩。

她望着他轻声笑了，她没有想到先皇会注意到她的心思。

那天晚上先皇对她说，“你是朕唯一的公主，将来必定要嫁给有才之人。”

“可父皇不是很喜欢梁宰相吗？”

先皇摸着她的头轻声说，“正因为如此，朕更不能将你嫁给他的儿子。外戚弄权朕亲身经历过，不想自己的儿子以后也经历这种生活。阿瑟，朕最疼爱你，将来定会为你寻找一个好夫婿。”

那时她并不是十分了解父皇的意思，但她只能答应。

她将她的心思藏起来，不告诉任何人。

但不久之后，她在花园又见到了他。

看见她过来，他恭敬的行礼，称呼她为公主。

多日不见她内心十分想念他，可看见他这个模样，她心中突然十分难受。

“梁公子为何再这里？”她冷声问。

“回公主，皇上替我指婚，命我在此处与那人相见。”

她突然沉默了，果然父皇绝不会给她留下一丝一毫的希望。

“是哪家的女儿？”许久她轻声问。

梁渊薮虽然疑惑，但他只能回答，“回公主，是户部侍郎的女儿李妍。”

李妍她见过，长相清纯，心思细腻，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本宫在此先祝贺梁公子了。”她匆匆离开，不想再次伤心。

梁渊薮大婚那日沈纤突然来找她， “公子让我来陪你。”

“想不到连皇兄也看出来了。”她自嘲的笑了，“我还以为我骗了所有人呢！”

沈纤将手中的酒递给她，“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会永远忘不掉，你今日的伤心，过些日子便会放下了。”

“那你呢？” 她望着沈纤，“当初皇兄娶妻时，你也是如今天这样难受吗？那你如今放下了吗？”

沈纤喝下一口酒，“没有，我放不下。”当初她得知那个消息，她为了麻醉自己，整天喝酒。但她不知道她已有身孕，当她反应过来时孩子已经没了。

她没有将此事告诉兮尘，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深藏在心。

“既然忘不掉，那就将所有的一切都藏起来。”沈纤将酒放下来，她抬头望着窗外，“这便是我们可以做的了。”

那场婚礼过后，萧瑟将所有的事都藏住，先皇终于相信她放下了一切。

后来她得知李妍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她想去安慰他，但她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她戴着斗笠去找到了梁渊薮。

她用信物要求他带她游玩京城。

守信去他，最后真的带她四处游玩。她看见他时常失神，她明白他的心情，她想安慰他，可她不能出声。

她怕他认出她，她自称不能说话。她一直在斗笠中观察他，希望可以替他分忧。

最后离别时，梁渊薮叫住了她。“今天谢谢你，实不相瞒，这几日我每天都昏昏度日，但通过这一天的相处，我明白了很多事。谢谢你的出现。”

她轻声笑了，只要你能快乐，无论做何事我都愿意。

凌宰相被杀时她猜到是无影阁下的手，她写信给沈纤，希望她可以放过他。

沈纤没有回信，但她知道沈纤会答应她的，毕竟她是萧卓的妹妹。沈纤爱萧卓，爱到疯狂，这点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如她所愿，梁渊薮活下来了。

可他陷入仇恨中无法自拔，她担心他做错事。

当她得知梁渊薮去找无影阁报仇时，她偷偷出宫找沈纤。

她们之间达成了一个交易，沈纤告诉梁渊薮真相并放走他，她帮沈纤拿一样东西，一件沈纤十分看重的东西。

她用公主的身份来到了冷宫，推开大门时，她听见有人在哭泣。

“不要过来，不要……”

她稳定心神，继续向前走。

有人冲过来抓住她的手，来人用幽灵般的嗓音轻声问，“你是谁？为何来此？”

“沈纤让我来的。”萧瑟轻声开口。

对方沉默了，然后大声笑了，笑声凄厉，“沈纤，沈纤，……沈纤还活着吗？”

她突然抓住萧瑟的衣领，“她让你来干什么？”

“她想要拿回一件东西，一件本属于她的东西。”萧瑟逼自己镇定下来，她不可以害怕。

那位夫人松手，许久她将一个荷包递给萧瑟。

夫人转身，“你告诉她，从今以后我不欠她丝毫。”

萧瑟将东西交给无影阁中人时，轻声问，“沈纤没有为难……梁渊薮吧！”

“没有。”

来人递给她一封信，“这是主子让我给你的。”

无影阁人走后，她打开信。信中只有一句话。

放下吧！

她轻轻笑了，沈纤，如果你能放下萧卓，那你为何要守着无影阁？

尾声

萧何坐在龙椅上沉默。

沈纤为何要让萧瑟去冷宫？

他刚才派人去冷宫看了，除了发疯的弃妃就只有一个尸体。

难道沈纤的目的只是要萧瑟杀死一个夫人？

为何她要这样做？那位夫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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