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

那天夜里其实人散的挺快的。

秦如兰看起来不是一个擅长处理邻里关系的人。七大姑八大姨的拉着她唠嗑，除了含混不清的回答和不怎么热情的面色，什么八卦也从她嘴里撬不出来。人是知趣的，差不多也就都收了手，三三两两的扯着熟人回家喝茶聊天去了。

剩两三个独身的alpha迟迟舍不得走，跟秦如兰想着法子找话题，到底也被秦如兰敷衍着离开了。何芝岁看着几个不怎么眼熟的叔叔哥哥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他们其实也都是些老实人，虽然也经常聚在一起喝酒打牌。

秦如兰走到门口送完最后一拨人，在那门槛内站定了，她转过头来，看向凑在一块的两个小娃娃。

何芝岁脑子一热就站起来了，站的板板正正跟秦如兰打招呼：“秦阿姨好。”

“嗯…何芝岁？”

“是的，我叫何芝岁，阿姨还有阑珊有什么事叫我就好。”

“……谢谢你。”

屋里灯亮着，院子里灯也亮着，但院子里灯昏暗些，到底让逆着光的秦如兰神色面容都模糊着。何芝岁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连带着她话里的语气也分辨不清，她说话没什么语调变化，并不像镇上其他人那样夸张的大起大落。

“阑珊过来。”秦如兰站在门口，语气依旧平淡。

何芝岁低头看向阑珊，阑珊看着秦如兰，却伸手攥住了何芝岁的袖子。秦阑珊看了几眼秦如兰，又抬头看向何芝岁，“何哥哥我能去找你玩吗？”

何芝岁还没来得及回答秦如兰就先呵斥起来，“秦阑珊。”声音依旧算是平缓的，只是重音落在了最后一字上，咬牙切齿一般，一时何芝岁也被吓唬住了，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只能眼睁睁看着秦阑珊松了手，一步一挪地向屋里走。

“没事的阿姨，欢迎阑珊来找我玩啊，而且我也可以帮阑珊辅导功课。”

秦如兰握着了秦阑珊的手，挤出了个还算喜悦的笑颜：“那就麻烦小何了。”

“没有阿姨，应该的…那我回家了，秦阿姨还有阑珊再见。”何芝岁挥挥手小跑着回家。夜色里天上星空闪烁，远处的山上也有几户人家灯亮着。何芝岁注意着脚下的路，没有看见背后追随的目光，只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回过头瞄一眼时，看见木质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奶奶早早就回家了，人老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看见何芝岁和那小孩玩得正开心，也就只嘱咐玩一会儿了就回去，还有路上小心。

何芝岁推开家门，奶奶在煮汤，屋子里飘着腊肉的香味。

“回来了？”

“嗯，和秦阑珊玩了会儿。”

“玩些什么呢，看你们聊挺开心。”

何芝岁拿起火钳调整火炉里的木柴和碳块：“就聊了些学校的事，他好像要在旁边小学上学呢。”火烧的不太旺了，何芝岁从旁边柴堆里挑了些小点的往炉子里加。

“好像是的，我看见刘志龙在和你们小学校长聊天，估计是在谈那个小孩入学的事。”奶奶拿筷子试了试汤里土豆块的硬度，盖上盖子直起身，“土豆还差会儿，再煮煮。”

“好呢。”何芝岁又放了点枯枝叶进去，火炉里火燃的旺，烧的有些灼人了，何芝岁向后挪了几步。

“肉汤炖好了，你端一碗送给那个秦如兰吧。”

“好啊，不过好像他们关门了。”

“哦，那可能睡了，那今天先算了吧。”

“嗯。”

“你爷爷出门玩，这会儿还没回来，他还不回来就算了，我们先吃。”

巧的是话音刚落爷爷就回来了，还算稳健的脚步声：“好香哦，饭煮好了？”

“煮好了，赶快收拾了吃。还说你跑哪玩去了还吃不吃的。”

“就和老李他们几个玩了哈嘛。吃饭吃饭。”

老两口总是要拌嘴的，何芝岁见怪不怪，把碗筷都拿过来就开始吃饭了，明天周一还要上学。

星期一倒是不用去太早，何芝岁在家里吃了早饭才出门。背着书包跟爷爷奶奶告别就往学校走。走了一段想起来秦阑珊那个小娃娃，又转身跑到秦家门口，正好碰见秦如兰在给秦阑珊书包侧边放水杯。

“秦阿姨，您送阑珊去上学吗？”

“不用送吧…刘主任说小孩自己去就好了。”

“嗯其实差不多，没什么要进校办理的，”何芝岁回忆回忆了自己上小学的时候，“不过还是会有家长陪孩子去，毕竟第一天。”

“…你要我陪你去吗？”秦如兰看着阑珊问道。

秦阑珊摇了摇头。

何芝岁还不太清楚阑珊为什么不要家长送，一般小孩子这时候应该面对新环境挺害怕的，会舍不得离开家人才对。不过何芝岁没细想：“那阿姨我陪他去吧。”

“不用麻烦，别耽误你上学。”

“没事，小学初中挨着呢，顺路。”

秦如兰看起来有些犹豫，看着何芝岁，终究点了点头。她蹲下身替秦阑珊整理整理了衣领：“快跟何哥哥说谢谢。”

“谢谢何哥哥！”秦阑珊转头望着他。

“行了，你们快去吧。”

“好的，秦阿姨再见。”

两个小孩背着书包出发了，秦如兰站在门槛外看着两个身影远去。

“第一天上学，你紧张吗？”何芝岁问道。

“有一点。”

两个人蹦跳着躲开脏兮兮的水坑。

“那你怎么不要你妈妈送你呢？”

秦阑珊撇撇嘴不说话了。

何芝岁无奈，脑子里百转千回，想找个话题换换，正好看见路边上蒲公英开了，黄色的小花，还有白色毛茸茸的种子球。

“等等哈。”何芝岁跑路边上摘了几朵递给秦阑珊，“喏，蒲公英。”

蒲公英许是快成熟了，走动间白色的小种子就要散开了，何芝岁连忙抬起手对着大片的荒草地吹气，白色的小伞带着小种子就散开在微风中了。

“种子都散播出去，明年就那看见更多蒲公英了。”何芝岁低头把粘在自己身上的蒲公英种子摘下来，“喏，这样对着它吹。”

秦阑珊也有样学样的对着蒲公英种子吹气，白色的像雪花的种子就飘扬舞蹈起来。

“好看吧，我觉得挺好看的，自由还有希望。”

白色的羽翼散落，埋没在各处的土壤缝隙里，消失不见。

“但是都飘不见了。”秦阑珊攥着光秃秃的枝干有些可怜兮兮的盯着荒草地。

“没事，以后就会发芽长出来的。”何芝岁伸手握住了秦阑珊的手，牵着他继续向前走。

“这一路上你记的差不多了吧，要记住怎么走。”两个人穿过小巷子，又挤过狭窄的街道。

“嗯，我记得差不多了。”

“那就行。”

路上也碰见了些同学家长或者亲戚，何芝岁也就一一和他们打招呼，说是打招呼其实也就应和一两声，长辈喜欢他，因为他又是alpha成绩又好。秦阑珊攥着何芝岁的手，看看和其他人聊天的何芝岁，又看看地面水泥公路的裂痕。

不过最后到小学门口时也还早，陆陆续续的有学生还有家长进去。保安坐在门口喝茶，其实也没拦过谁。何芝岁也就牵着秦阑珊继续朝里走。小学一年级就一个班，何芝岁循着记忆找过去，看着门上挂着牌子写着一年级；老师还没来。

“就是这里啦，我没记错地方。”何芝岁低头看着秦阑珊，“那你在这里好好学习。”

“哥哥呢？”秦阑珊抬头看着何芝岁，手上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哥哥也要上学啊，”何芝岁在秦阑珊面前蹲下，“我就在旁边初中。”

“…我能去找你吗？”

“上学的时候肯定不能随意进出啊，”何芝岁耐着性子解释着，“放学了我就去找你玩好不好？”看着已经眼眶泛红的小娃娃无奈叹气。

“……好，那说好了。”

“嗯。”何芝岁揉了揉阑珊脑袋，终于把人哄得在一处座位上坐下了。

“何芝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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