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思双学位的课程大多安排在每周六和周日的上午,我因为周五晚上看美剧看到深夜而起晚了。
林清思一路气喘吁吁地小跑着冲向教学楼,书包在屁股后面一颠一颠的,让我觉得自己像一匹挨鞭子也跑不动的老马。
林清思我从后门溜进去,很小心地关门,生怕弄出一点儿声响。
林清思还好是很大的阶梯教室。虽然现在的老师早就看惯了学生迟到早退,甚至宣布要点名了还留出一段空隙来,让学生有充足的时间发短信赶紧把朋友叫过来,我却仍觉得难堪。
林清思我悄悄按下折叠椅,坐到了最后一排,一抬头,看到了程潇然,就坐在自己的正前方。
林清思还没来得及想别的,我就又闻到很清香的草木香水的味道慢悠悠地飘过来。
林清思我
林清思哑然失笑。
林清思高中时我曾经和程潇然擦身而过,嗅到过这种味道。
林清思后来我站在馥蕾诗的香水货架前,拿起每一种系列的每一种香型,偷偷摸摸地凑到鼻子下闻过去,像只刚修成人形的神经病警犬。
林清思后来,我只用这个味道的香水来喷衣服。
林清思可人是无法闻到自己衣服上的香味的,那些香气只能有一个发源地。
林清思只能在偶然的相遇中沾染,让我独自一人怎样刻意去浸泡都毫无意义。
林清思比如此刻。
林清思我石化一般盯着他微垂的后脑勺儿。原来故事还没有结束。
一种单纯的喜悦从心中升腾起来。
没有人不希望上天站在自己这一边,我也一样。从高中开始,一切巧合都能被我赋予某种特殊意义。
林清思而这一次,那个从天而降的菊花水,就像是《命运交响曲》里的那一声锣响,预示着一切的开端。
林清思现在我又遇见了他,在这个课堂上,我还会遇到他很多次。
这堂法律导论课忽然变得极有意义。
程潇然身边的男孩子好像就是那天在林荫大道,宿舍门口落荒而逃的那位。
干净立体的侧脸,白白的,笑起来很温暖。
张真旭:“这门课教材怎么这么厚啊,我昨儿去教材中心买的时候才觉得不对—期末考试居然是闭卷,这不得背到吐出一盆凌霄血啊!”
男生怪叫了两声,在闹哄哄的教室中听得不是很清楚。
程潇然没有说话。
那个男孩子又抱怨了几声,然后忽然伸手勒住了程潇然的脖子,
张真旭:说:“能不能别玩了!这又是什么啊?”
程潇然的声音很好听,那种语气比和女孩子说话时要随意粗犷些。
程潇然:“看部电影,怀旧一下。”
张真旭:“怀旧个屁,你丫听没听我说话!”
男孩子仍然卡住他的脖子摇啊摇,胳膊肘向后一拐,碰翻了后面我的水杯—还好桌上没有放书,只是几张演算纸,刚刚从书包里掏出来。
不过,我本人就比较惨了,进门前刚刚接的书亦烧仙草,溅了一身。
衣服倒不要紧,关键是,很烫。
我倒抽一口凉气,身边坐的女生大叫了一声,吸引了周围人的大半目光。
林清思那个男孩子显然吓傻了,连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只是回头张大嘴盯着我。
我手忙脚乱地翻着书包,突然前排伸过来一只手,递着一沓纸巾。
程潇然:抬头一看,是程潇然,他正叹气说:“对不起。”
林清思我宽容地笑笑,接过纸巾道谢,然后一边擦衣服,一边用纸去吸收桌子上的“汪洋”。
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哭笑不得地看看自己沾了很多纸屑的浅蓝色衬衫,世界地图一样狼狈。
我抬起头望了望那个“石化”了的男生,举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晃,说:
林清思“该回魂儿了,别害怕,我不会哭着让你赔的。”
那个男孩子终于恢复了神志,急急忙忙地说:
张真旭:“对,对不起。”
可能还停留在上次我留给他的心理阴影中,这次怕得直接结巴上了。
林清思我有点儿无奈,只好一个劲儿地摆手说:“没事没事,真的。”
程潇然眉头微蹙,表情复杂,半天才缓缓地说:
程潇然:“你不疼吗?这么烫的水。”
林清思“啊,有点儿。”
我还是笑,
林清思“没事了,我皮厚,听课吧。”
坐回座位的时候,我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小腹和大腿,其实真的有点儿疼,不过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邻座已经帮她尖叫过了。
这样倒也好,不用费心去想如何和他打招呼了。
讲台上的老头子还在絮叨法律导论的课程结构和学习的必要性,但是所有的单句都左耳进右耳冒,没有意义。
林清思我出神地盯着黑板上方的投影屏幕,嘴角慢慢浮上一抹笑,狡黠而温柔,脸庞都成了蜜色。
余光感觉到别人的视线。原来,单手托腮、皱着眉头的程潇然正斜倚在桌子上回头打量我。
我有点儿窘,歪了头,想张口问他怎么了,却看到他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一笑,很快转过去了。
张真旭看见程潇然出神的样子,也回头去看。
张真旭:“喂,还魂儿了!”
他趴到程潇然耳边说。
程潇然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低头翻开课本看目录。
张真旭:“看上了?我觉得不错。内外兼修,平易近人,性价比肯定特别好。”
程潇然:“滚。你这两天看广告看多了吧,你以为是帮老大攒电脑啊。”
程潇然皮笑肉不笑地一咧嘴。
张真旭:“少跟哥们儿装。要不然你看什么啊?”
程潇然愣了愣,没有说话。
我很快知道了程潇然欲言又止的原因。
老师刚宣布休息十分钟,他就转过来问:
张真旭:“你真的不疼?”
我被他气笑了:
林清思“你好像特别希望我喊疼。”
肇事者反而事不关己地来看热闹,笑嘻嘻地说:
张真旭:“美女你别理他,他有热水情结。我要是没记错,当初他认识初恋女友,就是因为他不小心一杯热水泼到那个女孩身上,把人家烫得龇牙咧嘴,他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我们少爷不巧是个受虐狂。弱水三千,就等着一瓢来泼。”
程潇然这次没像在图书馆那样反应明显,只是一副对旧事重提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好像早就料到对方会揭短,轻轻地笑,不否认,也不生气。
我愣了一下,立刻转头看着那个男孩子,说:
林清思“你想暗示我什么吗?你也泼了我一身热水,我现在是不是该把你骂得狗血喷头呢?说不定我们之间有缘分?!”
男孩窘住,满脸通红,而程潇然已经笑得伏在桌子上直不起身了。
张真旭:“你真的没看上她?”
老头子继续讲课,张真旭装作不经意地问,却没有笑。
程潇然:“你老问这个干吗?”
程潇然低头认真地抄着笔记。
张真旭的笔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一眼讲台,盖上笔帽,很随意地问:
张真旭:“你们是高中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程潇然迅速地看了他一眼。
程潇然:“要我介绍一下配置和型号、预算多少吗?”
林清思他笑嘻嘻地看着涨红了脸的张真旭
张真旭脸红的样子很少有人不能看出来,因为他太白了。
程潇然:“法学院法学系,林清思,树林的林,清思,呃……‘清思满书堂’的枳……好像是吧。”
程潇然多此一举地解释了林清思的名字之后,生涩地停顿了一下,
程潇然:“而且是我们高中校花—至少是综合排名上的校花吧,有才有貌有德,听说还单身,可行性上来讲,你有戏。”
张真旭勉强笑了一下,没有搭茬儿。
程潇然:“喂,怎么不说话,脑子里想计划呢?”
程潇然笑道。
他还是没有回答。
程潇然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一个劲儿打趣,然而无论如何他都只能勉强地一笑。
程潇然也不再讲话,两个人安静地抄着笔记。
张真旭并不是个太过粗神经大大咧咧的男生。他清楚地听到,有些东西在他们的沉默中慢慢死掉了。
下课后,我正在整理书包,看到那个泼水的男孩转过来面对着我。
张真旭:“请你吃冰激凌,赔罪。”
我很惊诧,我看见程潇然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意外,然而只是很短的一瞬间,随即他就把书包往肩上一抡,朝她眨眨眼,笑着在张真旭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
程潇然:“别给哥们儿丢脸哈”,
然后很快地离开了。
林清思“我叫张真旭。”男孩子的脸颊仍然绯红。
他长得白白的,五官很舒展,看着也挺讨人喜欢。
我用了几秒钟来消化这个局面,然后叹气说:
林清思“如果是为了这件衣服和那杯奶茶,那么我觉得没必要赔罪,我不介意。如果是为了泼开水的缘分……”
他的脸更红了。
林清思“那么就更不必要了。”
我用玩笑的语气说,
林清思“我和程潇然高中不熟悉,但是传言听过一些。他和那个女孩子的感情开端很有趣,不落俗套,可是最终结局不过是一拍两散。同样的开头套路,不吉利,我看咱们俩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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