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打墙

程潇然，穿着圆领米白色羊绒衫，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对着女生，好像是在等待着谁。

我向前去的步伐迟钝了会儿，然后看到，我很局促的把奶茶递给刘小溶。

刘小溶：“要来借书吗？”

林清思“嗯，”我点点头。

那走吧。

林清思我看到程潇然进了图书馆。

“程潇然你站住。”后面一个女生尖锐的声音穿过狭长的过道。

林清思那个女生越过我直接站在程潇然前面。

林清思我听得出来这个声音是谁的。

林清思我一刹那有窒息的感觉，然后毫不犹豫，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程潇然，低着头假装没看到前面的这出好戏，在拥挤的大厅里撞到程潇然的肩膀，手里的奶茶不偏不倚洒了一点，再抬起头做出很意外的样子说：“哦，真对不起。”

林清思我一定是疯了。我在做什么？

林清思程潇然在这个时候很快地接上一句：“林清思？”

林清思没等我惊讶地点头，立刻微笑着对女孩子说：“我和同学有点儿事情要说，你先回去吧。”

那个女生，点点头，“那我改天再来找你。”语气暧昧至极。

估计是这句话有些模棱两可，程潇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女孩转身离去，微微昂起的头带有一点儿天生的矜傲，经过我时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刘小溶站在旁边看着我，似乎是在说我演技是有多拙劣。

林清思我在她走远后回头看程潇然，笑了笑说：“哦，那个，原来……哈，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刚说完，她就想把舌头咬下来。镇定，林清思，你怎么了？镇定！

林清思程潇然看起来有一点儿吃惊，不过我很高兴看到对方没有选择装傻。

林清思他看了眼我手里只剩半杯的珍珠奶茶，微笑点点头说：“那我就请你喝奶茶吧。谢谢你了。”

林清思竟然没有计较我撒他奶茶这件事。

刘小溶合时宜地消失了。

林清思我果断跟上他的步伐，转身太急撞到了路人，急忙道了个歉，低头挽起碎发，手指碰到左耳垂，烫得吓人。

程潇然：“你要什么？”他问。

林清思“和你的一样就可以了。”我微笑着说。

程潇然的脸色和刚刚那个女生来的时候一样奇怪。

程潇然：还是微笑着说：“好，半糖可以吗？”

林清思“可以。”我点点头。

林清思然后陷入无限的沉默，要是放在以前我可以随便找出一个话题和对方聊，不一会儿就热火朝天，可此刻身旁是程潇然，

林清思身旁是程潇然。

林清思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实在让人措手不及，尽管是我自己造成的。

林清思我拿出手机掩盖尴尬。

程潇然：程潇然从他的走神儿中恢复过来，神态自若地开口说：“对了，你……认识我吗？我叫程潇然。”

他对我自我介绍。这辈子他第三次对我介绍。

第一次正式而官方，却不是单单针对我。

那是高二时的十二周年校庆大会，我作为学生代表，代表在校生上台发言。

学生会的同学来叫我去彩排，他自我介绍说的是：“同学你好，我叫程潇然，是这次活动的安排人，麻烦你和我一起去彩排一下。”

小学到现在所有程式化而冗长程序活动，都随着时间的流逝翻过去了，然而只有这句话在我的心里翻不过去。我作为学生代表站在台上，程潇然站在旁边。

到你了，他说。

我看不到声音的主人，但人就在她背后，少年清冽温柔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耳畔响起。我慌乱中抓紧手中的文件夹，轻轻地提一口气，然后在观众席响起的一片兴奋的窃窃私语声中低下头，淡淡地微笑，是得体的表情。

“我认识你的。”我点点头。

其实我很想冲过去问他那次校庆活动里他对我有没有印象。

“哦，是吗？”

我是不是应该继续说是怎么认识的？说他很优秀、很有名气，大家都认识他？这么腻烦的话，他会乐意听才怪。

程潇然好像贡献了一个开场白之后也没话可以讲了，不过看起来他没有觉得这种场面让人难受，更没有为了找话题而劳神，只是悠然地看着窗外，幸运的是，奶茶来了。

程潇然：“我们边走边聊吧。”

林清思“好。”

程潇然：“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吗？”程潇然突然说。

眉梢的阳光灿烂。

程潇然：程潇然放下杯子清清嗓子说：“高中的时候听说过你，不过很少见到。我和周围很多人都是这样子，知道人家的名字，但是从来不认识，名字和脸对不上。不过，你真的很有名气，走过路过的时候都会听到人家喊‘看，林清思’—所以我认识你。”

气氛忽然一下就缓和了。

林清思我问他：“我很有名吗？”

程潇然：程潇然点点头，“你不是年级第一嘛，他们就喜欢在我面前说你，也就了解一些。”

程潇然：“说实话我们还挺有缘的。”

林清思“哦？”我放下手里的吸管。

程潇然：“你不是叫林清思吗，我叫程潇然。以前有句诗说：‘萧然有高士，清思满书堂。我们两个的名字还出自同一首诗。”

林清思“那你为什么还有三点水。”

程潇然：“我妈想的是男孩子名字里带水好一点。”

我们随便聊了聊共同认识的同学和老师，评价选过的公共课，天南海北，但是没有聊八卦，始终是有礼貌而谨慎的态度，聪明的对答一来一回，滴水不漏。

既怕冷场，又怕言多必失。

光线里的那个人，被光和影分割得明朗而深沉。我面对着他，怎么笑都不自然。其实他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有三分的注意力不知去向。我能感觉得到。

当他说喜欢小提琴曲的时候，我很兴奋，于是我开始絮絮地跟他说自己小时候不好好练琴，还在家里摆好琴谱和琴凳伪造现场骗妈妈的事情。说到一半突然刹住了口，因为他的目光在一度度地偏离，他苦笑，然后摇头，最后傻笑。

我停下来，很久，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摆出各种各样的微笑。

到此为止吧。我想。

程潇然：“送你回宿舍吧。”程潇然挠挠后脑勺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住哪栋楼？”

林清思“不用了，其实刚才我只是出门转转。还不打算回去。”

张真旭：话说到这里，迎面走来一个男孩子，打了程潇然一拳说：“你小子偷偷摸摸约会谁啊，这是第几个了？”

林清思“菊花男？”我想起，这个人就是马路上边骑车边泼菊花茶的那个男孩。

林清思两个男孩同时一脸迷惑地看着我，我摆摆手说：“走了，再见。”

张真旭：“不是吧，我打扰你约会了？美女，你们继续，我立刻消失！”

林清思我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怒气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抬眼盯着男生那张嬉笑着的脸，轻轻抬手捂住鼻子，平静地说：“我也觉得您应该消失，您出的汗都是菊花茶味儿。”

程潇然大笑起来，发带男孩被我的话刺得六神无主，愣了半天才揪住t恤前襟凑到鼻子下面闻了又闻：“我刚换过衣服了呀……”

许久他才傻笑一声说：“抱歉哈抱歉哈！”就落荒而逃了。程潇然这次集中了十分的注意力看着我，眼神锐利而平静。

程潇然停顿了一会儿，好像认真思考着什么，良久才说：“对不起。”

林清思我耸耸肩，只是笑笑说：“谢谢你请客，再见了。”

林清思我转身走了很远，突然又回头。

林清思程潇然的背影依旧昂扬端正，几根轻扬的发丝，在我的视野里微微晃动。

林清思好像和高中时每天早上走在自己前方的那个背影有些不同，但是好像又没什么不同的。

林清思但至少高中是我的世界，我主宰的了。

林清思“程潇然。”

林清思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终于对着他的背影喊出了他的名字。

林清思今天是历史性的一天，尽管并不算快乐。

林清思“谢谢你请我喝奶茶，不过，这顿算是我讹诈来的吧。其实我是故意去解围的，我看你们僵持不下，就自作主张冒险逞英雄了，还好你记得我是谁，我就是来解释下我出现的原因，希望你别介意。”我一股脑儿地倒出来，说完朝他坦然一笑。

程潇然：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但并没有反驳她，风马牛不相及地冒出一句：“高中时没认识你真是可惜。”

林清思我听到这句话，敛起了笑容。

林清思是啊，真是可惜呢。

林清思“我也可惜没见到你。”

林清思可惜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利落地转身离开。

程潇然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又双手插兜傻乎乎地看了一会儿天，丝毫没有注意到来来往往进出宿舍楼的女孩子都在用余光偷瞟自己。然后，他吹了一声口哨，耸耸肩转身往图书馆走去，书还没借呢。

林清思我走了两步，还是停下，掏出手机翻到联系人名单，输入“C”，屏幕立刻显示出一长串名单。他找到“程潇然”。

林清思当时进校的时候，从学姐手里借到了嘉祥校友会的名单，把所有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学同学的电话和邮箱通通记录了下来。

林清思其实我有他qq

林清思我决定和他发一条消息。

林清思反正总有一天用得到。

林清思突然，我感觉到手机振动。“程潇然。”。

程潇然：“我从认识你的同学那里要了你的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程潇然，这个就是我的qq”

我轻轻叹气。

回了寝室之后，我把奶茶扔进垃圾桶，“嗖”的一声，就进去了。

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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