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发酵

陈欣远这几天突然开始有意避着杨一，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就像这样好的天，陈欣远却说自己不想骑车，要坐公交车回家，这明摆着就和会邀她一起骑车同行的杨一有关。

天色渐晚，班上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欣远慢慢拾掇着书包，心思却早已神游天外。弄不清这样做的理由，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必须得这么做。是为了让他在意吗？这个想法一蹦出来，欣远就吓了一跳，不自觉扯出一抹苦笑，原来一直自诩看得通透，力求做得磊落的自己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被小心思支配。

校园内，推车走在林荫道上的杨一微恼地看着一旁笑得不怀好意的熊小童，小童可不怕他，继续触碰着老虎屁股，斜笑着道：“你说，这欣远不答应和你一起走，你就来找我，找我也就算了，还一直苦着一张脸，这是为情所困啊？”

杨一皱了皱眉：“就好朋友。”

“得了吧你，好朋友这态度，这反应？啧啧……”

杨一受不了这货瞥他的小眼神，忍不住回击：“某人自己的感情事呢？蛰伏了许久，现在倒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话过许久，旁边也没个声，转头一瞧，小童看不分明的眼里没了笑意，嘴角的笑也落了地，摔成一道直线，他利落地跨上车呲遛往前一骑，转眼就没了影。杨一这才有些后悔，刚才好像是往他心坎的伤上撒了把盐，自己怎么一涉及欣远的话题就情商全跑路了，杨一叹了口气。

文科以来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发布了，陈欣远挤出堆叠的人群，也不意外这个名次，二十，又没多努力又没什么天赋，考得好才是见了鬼，不过难过多少还是有点儿的，毕竟还得回家向老爸老妈交代。

不过考试这玩意儿向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看这熙熙攘攘挤在讲台看名次的同学们的神色便知。杨一呢，欣远回想刚才看到的，唔……第三名，果然呐，高了一倍都不止，心情更是有些郁闷，眼睛瞥到门旁的他，身边还有缪晚期和熊小童，缪也考得不错，只是小童差了点，好像和自己差不多，那两人都在安慰着熊小童，小童倒也是个心宽的人，没两下就活蹦乱跳起来了。没由来的，欣远的心更酸涩了，是一种叫作失落的东西发酵了。

杨一不是没有看见欣远的成绩以及失落的样子，只想着等会儿得找个时间单独和她聊聊，也自动把先前她的古怪归结于考试前的焦躁不安。

这边杨一还在默默组织着安慰的言语，那头李简已然信步走进班里，轻咳几声，大有说点什么的架势。“这次的月考我来总结一下班上的情况，首先好消息是值得共享的，虽然大家的消息可能不比我晚，我们班的何则沥同学是班上第一也是年纪第一……”

陈欣远在李简说的同时就忍不住转头搜索这个人的身影，就如同班上大部分同学正在做的一样。学生时代大家总是容易在八卦的轰动与老师的点名中下意识地去锁定某个人，尽管你并不知道锁定他是为了什么，这种约定俗成的习惯既奇特又无比自然。

被同学们目光如炬的眼神锁定的人，姿态经典的有假装目不斜视看书型，刻意与同桌谈笑风生型以及微微窘然型三种，可眼前这坦然清明的模样欣远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没错，对他来说再没有比坦然二字更好的修饰词了，何则沥在乍闻其名时便只微微抬起头，眼里一片沉静，真真是宠辱不惊，从容不迫。白皙的脸庞映照着纯白的布料校服，是一派淡然安宁的景象，与杨一的阳光张扬截然不同，却也不落分毫。自己之前只知他也是个学霸，安安静静冷冷淡淡的，不怎么与他人交流，所以欣远并没有怎么注意过，此刻倒对他多了些认识与欣赏。

“那么趁着这节课是自习，还有大概半个小时，咱们把位子调整一下，就按考前说的，排名选位。”李简边收拾着桌上带来的资料，边朝讲台下说道。

相较于有些同学小声讨论“不公平”的微词，陈欣远倒是觉得其实挺公平，按名次选位也算简洁明了，也能一定程度上带动班上的学习风气和积极性，不过有些不满也能理解，很多同学坐习惯了的位子与相处习惯了的同桌不想轻易改变，还有“搬家”也确实有些麻烦。

正如此刻大家都端着一堆东西，背着重重的书包排排站在教室后面，等待着叫号。半晌，终于选完了座位，陈欣远坐在了第四排靠窗，正当她以为尘埃落定时，却看见一人走向李简，耳语了几句，遂即抱着几本书背着书包从中组第二排离开，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而这个人竟走到欣远新任同桌身边，要求与他换个位置。

直到下一节课开始，欣远都还没反应过来，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身边的清俊身影，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新同桌最后会是这位年级第一的大神——何则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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