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亮了天亮了地球又转一圈了······”熟悉的闹铃声在耳边响起，顾琳在两秒内睁开眼晴，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

房间天花板上贴着一个很大的卡通笑脸的弯月饰品，晚上关灯以后会发出淡黄色的光。

她看着它发了一会呆，仍处于不清醒状态。

－我在哪里？

一在苏雪的房间啊。

自问自答完毕，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早安。”苏墨在顾琳端起牛奶正要喝的时候走下楼来，问过好后也拉开椅子坐下来吃早餐。

“早。”她回了一句后继续喝她的牛奶。

接下来两人各自默默地啃着吐司片。

出门的时候他在她身后，问了一句，“今天还是坐公交？”“嗯。”

他倚在门口，看着她低着头走远，忽然叹了口气。

因为来得太早，教学楼的过道空无一人，鞋跟敲在地上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在楼梯口往左的第一间教室门前停住。钥匙插进锁孔，向右转两圈。门开了。

顾琳进教室以后并没有走向自己的座位，而是走向窗边，把窗户打开。早晨微凉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她迎着风闭上了眼睛，嘴角渐渐弯起。

慕云飞是第二个到教室的。和往常一样，在楼梯口就听到了顾琳诵读的声音。“早啊！”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笑着问了好，然后在她后面的位置坐下来。

顾琳诵读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

她转学到他班上的第一天，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和苏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在上一周，他明明亲眼看着苏雪下了葬。

“大家好，我是顾琳。”后面的话他没听进去，只记得她冷着脸说自己叫顾琳，然后老师就让她坐到他前面的空

位上去了。像是某种暗示。

她在这里就读已经半年了，几乎没见她笑过，除了冷着脸就没什么表情了。这样的性格注定是不讨喜的。事实上，顾琳半年来都独来独往。因为成绩还不错所以老师没怎么说她，同学们也没有要孤立她的意思。但她就是总是一个人。

连一向自来熟的慕云飞跟她也没什么话好说。怎么想她都不是苏雪那种单纯的小女生角色。应付女生一向游刃有余的他面对她总是不得要领。或许她长着一张和已逝女友一模一样的脸这件事本身就让人很无措。

“下个月的新年晚会每班都要拿出一个节目，大家有什么好建议？”班长罗佳站在讲台征询同学们的意见。

“让云飞弹钢琴就好啦！”某女生脱口而出。

顾琳低着头算题，没理会她们。

“我提议让顾琳去唱歌！”有一个男生嚷道。

罗佳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哦，顾琳的声音那么好听，唱歌一定也不错。好吧，就这么定了。”

顾琳突然站起来，“我不去。”喧闹的教室忽然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她。

“我不去，你们换人吧。”

罗佳有些尴尬，“没关系的，试一下嘛，你嗓音条件很好啊！”

“我说我不去。”

场面更僵了。本来顾琳不去也无可厚非，只是她拒绝的态度过于强硬，大家都看不下去了。

这时，慕云飞也站了起来，“这样吧，我给顾琳伴奏。”然后他对顾琳说，“既然大家希望你去，那你就答应了吧。”

顾琳看着他，冷冷地回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后悔。”

放学后，顾琳跟着慕云飞进了琴房。

“打算唱什么？”他在钢琴前坐了下来，抬头问站在一旁的她。

“《最初的梦想》。”

“不错。”他笑了笑，手指按上琴键，弹起了前奏。

“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冷拍下……琴声戛然而止。声音很好听没错，但唱的都不在节拍上。

他看着她，“你不会？”

“我五音不全。”

他当然没那么容易上当。她平时朗读都那么有节奏感，怎么可能不会唱歌？“如果说让我最好不要后悔是指这件事，那么，”他站起来，“就算你五音不全我也会让你唱下去。”

“随便。”顾琳说完便走了出去。

比平常晚了半小时才到家。顾琳开门进来后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苏墨，有些意外，“不是说跟凤姨去应酬吗？”

“觉得没意思，就没去。”

“哦。”她转身上楼去了。

苏墨觉得无聊，随手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屏幕上显示的是某记者在车祸现场的报道。他突然又关了电视。这时顾琳又走下楼来，径自进了厨房。

“晚餐吃什么？”他喊道。

“蛋炒饭。”

他走向厨房，在门口顿住了，“换菜单了？”

“嗯。”她低头洗着砧板，“你不挑吧？”

“没关系啊。”

他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随口问了一句：“心情很好？”

“什么？”

“你看起来……在笑。”

“有吗？”她看向他，眼底的笑意未消。

“当然。”他笑了笑，折回了客厅。

晚会已经开始了。顾琳和慕云飞等在后台。

看着他略带紧张的神情，顾琳暗自觉得好笑，“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他看着她笑，“倒是你，真打算在全校师生面前丢脸？”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穿着白色西装的慕云飞侧对观众坐在钢琴前面，下颌微收，敛出温柔的轮廓。如云的琴声渐渐响起，台下的女生们顿时生出一种“我看到了童话里的王子”的错觉。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面向观众站得笔直的顾琳。黑色长裙衬出冷艳的气质，脸上如寒霜笼面般没有一丝笑意，俨然是不讨喜的女巫角色。然而这种强烈的不协调感在她唱出第一句后奇迹般地消失了。

“Iwasn'tmeanthewrongway\won'tyoudometherightway\whereyougonnabetonight...”

他看着琴谱的曲名《Bestofme》，听着她正常的歌声，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Maybeyou'rethelightforme/whenyoutalktomeitstrikesme/won'tsomebodyhelpme/'causeIdon'tfeeltoostrong...

琴音渐强，指尖力度节节加重。

“YouknowI'mhopingyousingalone\Thoughit'snotyourfavoritesong\Don'twannabethe

windjustnothinglefttosay...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顾琳闭着眼在唱，没有注意到，舞台侧面担当司仪的他，她现在的哥哥，投向她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温柔的底色。”

“Don'twannabethewindjustnothingleftforme/AndIhatethethoughtfinallybeenerased/Babythat'sthebestofme...”

最后谢幕的时候，慕云飞悄悄看过去，发现顾琳一贯清冷的脸上多了一些异样的表情，可以确定不是喜悦，像是历尽沧桑后平淡的悲伤。唱到动情了吗？他这样猜测。

回到后台，他被人群及鲜花包围，回过头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拨开人群追到门口，却只看见她跟在苏墨身后的背影。

顾琳低着头默默跟在苏墨身后走了一段路，一不留神就撞上了突然停下来的他。

“怎么了？”她抬头看向他。

他弯起嘴角笑，“今天你表现得很好。”

本来没打算好好唱的，可是发现晚会的司仪是他后，就不敢了。真的唱到走音走到太平洋的话，身为司仪的他很难收场吧？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哥哥，她还不想让他为难。不过顾琳不打算告诉他这些小心思，听了他的表扬也只是点点头，“嗯，托某人的福。”

“给你伴奏的人弹得也很好。”他又说，“不过，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他是苏雪生前的男朋友。”

“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

“今天你们合作得天衣无缝，明天起难免会有流言蜚语，你要有思想准备。”

她没再说话，照例左拐想去公车站，却被他拉住了。

“今天起，坐王叔的车吧。”

“我不是苏雪。”言下之意既指她不是大小姐，也指她不需要他的关心。

“我知道。”他低头看着她，神色郑重，“但你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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