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悲悯

罗天大醮的第四天，需要入场比赛的也只剩下了最后八人，这之前失败的选手大多已经离开了龙虎山。

还留在这里的淘汰选手，一部分是想看看打败自己的对手最终能走到哪里，比如诸葛青；另一部分则是单纯因为好奇，想看一看被称为不摇碧莲的张楚岚，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与比赛场地相隔不远的后山中，龙虎山的极云和业兴两位道长，正站在林子内窃窃私语着，他们面前是一棵大树，一棵与周围的郁郁葱葱格格不入的大树。

这棵大树树皮干枯，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仿佛早已死在了上个冬季，没能和周围的树木一同迎来春天。

看着这棵怪异的树，极云说道：“树上也没有外伤啊，怎么就死了呢？”

“可能树心已经被虫子啃光了。”业兴说道，“这种小事就不用汇报了吧？”

“不用了，走吧。”

两位道长离开不久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带着棒球帽和墨镜的男子走到了枯树前。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了那干燥的树皮，随后露出了冷笑。

同一时刻，第一赛场内，王也站在场地中央，安静地看着入场门的方向，面色平和地等待着。

和他一样在等待的还有钟笑笑，今天她并没有走到观众席上，而是站在了入场门外。在她看来，这场比赛很快就会结束，她也就没必要再上上下下跑一趟了。

钟笑笑靠着墙，目光紧盯着选手入场的必经之路，虽然早已预料到结局，但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她望着前方，和赛场中的那个人一样，安静地等待着。

张楚岚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开场还不到一分钟，他便一脸沉重地从远处走来，走进了入场门。

当张楚岚与钟笑笑擦肩而过时，钟笑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她跟在张楚岚身后，身形没入大门的阴影之内，扶着墙看向场内的两人。

见到张楚岚逆着光走进来的瞬间，王也便明白了他的选择，但他还是开口问了一句：“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嗯，抱歉了，王也道长。”张楚岚回答道。

王也看着他，眼神中思绪流转万千，仿佛在审视他的决心，又似乎是在思考着，他的决定会对未来造成怎样的影响。

张楚岚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而是坦然面对那视线，眼神也愈发坚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也突然动了，他闪身来到张楚岚面前，抬起紧握的右拳，狠狠地挥向他的脸。

张楚岚没有躲闪，而是闭上了双眼，似乎准备接下这一击。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他悄悄睁开一只眼，发现那拳头停在他鼻尖前一寸处，没有碰到他分毫。

“王也道长，你想打就打吧。”张楚岚说道。

这话出口后，王也反而收回了拳头，后退一步，远离了张楚岚。

他抬头看着天上飘过的浮云，脸上的表情过于悲悯，像是在哀叹自己，又像是在哀叹这个世界。

半晌过后，他转过身，朝入场门走去。

“我跟你较什么劲儿啊……”他轻声念叨着，随即挥了挥手，“我认输。”

他这话一出口，观众席上传来了一阵阵骚动，他们大声地喊着“不摇碧莲”四个字，认为这又是张楚岚使用的阴谋诡计。

等在门口的钟笑笑看了看观众席，然后迎着王也走过去，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到了王也眼中盛着稀稀碎碎的寂寥。

那种神情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心中的酸涩和难过压了下去。

“好了，不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吗，既然已经结束了，就别再担心啦。”她抬起手，拍了拍王也的肩膀，转移话题道，“星潼的比赛刚刚开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王也闭上眼长呼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时，那寂寥已经被他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他又变成了那个懒懒散散、毫无斗志的王道长。

“就算我拒绝，你也会强行拉着我去吧？”他看着钟笑笑说道，“走吧，换换心情。”

两人离开了第一赛场，来到了第二赛场，当他们走到观众席时，恰巧看到风星潼和王并同时使用了拘灵遣将，正在抢夺着家仙儿柳坤生。

钟笑笑坐到椅子上，看着王并一口一口吃掉了一个女性的灵魂，疑惑地开了口：“拘灵遣将不是风家的家传奇技吗，怎么王家的人也会用？”

“谁知道呢，老一辈发生的恩恩怨怨，很多早已无法查证，或许就连他们风家都不知道为什么吧。”王也说着，坐到了她身边。

他望着场内的比赛，眼神却有些茫然，似乎还在思考张楚岚的选择。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冒着暴露风后奇门的危险，下山参加了这次罗天大醮，却依旧没能改变对方的想法。

还真是……费力不讨好啊。

王也轻轻叹了口气。

赛场上，比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为了救下柳坤生的灵，风星潼不得不召唤出王子仲的灵魂，以灵身幻化为针，刺入周身大穴内，强行增强自己的能力。

这个方法虽然对风星潼造成了伤害，但他成功救回了柳坤生，并将其还给了邓有福。

看到那位老者的灵魂出现时，钟笑笑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了身前的栏杆。

灵魂的脸庞和记忆中的合为一体，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早晨，和蔼可亲的老爷爷站在落地窗前，伸出一只手指，笑呵呵地告诉她救一人足矣。

她没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国手，竟然会选择以这种方式留在人世间。

钟笑笑的动作引起了王也的注意，王也回过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赛场内，奇怪地问道：“你认识这位老爷子？”

钟笑笑点点头：“嗯，十八岁那年在天下会见过，子仲爷爷曾经救过我。”

在她心里，王子仲不仅仅救了她的身体，还救了她的心灵，救了她那因为迷茫而不停自责的灵魂。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说道。

解放柳坤生的灵后，风星潼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转过头，正打算认输，却被王并一掌打在了喉咙处，认输的话语也没能说出口。

看着风星潼身上愈发浓烈的死炁，钟笑笑紧皱双眉，双手握住栏杆，隐隐产生了帮忙的念头。

“别冲动，胜负还没分出，你无法影响这场战斗。”王也抬手拦住钟笑笑，看了看一直站在场内的荣山道长，“你要是想救他，也得等比赛结束后才行。”

钟笑笑侧过头，将视线放在了场内荣山道长的身上，她一直在关注赛场内的情况，自然也看到了荣山道长拦住邓家兄弟的一幕。

虽然很无奈，但她也明白，在有人认输或失去比赛能力之前，任何人都无法插手。

想到这里，钟笑笑压下了心中的不满，向风星潼看去，然后便看到了令她目眦尽裂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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