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轮回未尽

“主人，醒醒，他们追来了。”

肩膀被轻轻拍打，王默艰难睁眼，尖锐的耳鸣声贯穿混乱的大脑。

昏暗的山洞里，回荡着“滴答滴答”的水声。

“主人，等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再好好休息，现在，我们该走了。”

黑发少年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地上扶起。

王默总感觉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对劲。

“你叫我什么？”

水清漓为什么会这么唤她？

少年回头看着她，光亮的眼眸一下子暗淡了不少。

“怎么了主人？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觉得，带着我，是一份累赘。”

他微垂的双眸，委屈的神情，让王默的心不觉刺痛了一下。

“不是……”

“嗯，我知道了。等主人安全后，我会识趣离开的，绝不会打扰您。但现在，还是要委屈主人和我一起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默想开口，却发现此刻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少年拉着她的手，在丛林里穿梭。

沉默冷静的间隙，王默慢慢缕清自己的思路。

这个少年和水清漓的模样相同，也就说，她还在幻境。

而这次的幻境，她似乎还保有自己的意识，能清晰地知道这是一个幻境。

可她似乎控制不了幻境的走向，就像是被强制走一段已有的剧情。

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银色的箭矢从身侧擦过。

水清漓的脚步突然顿住，前方——万丈悬崖。

“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乖乖受降吧。”

“就凭你们？”

身体自己动了起来，王默只觉得这个声音不属于自己，她更像一个旁观者。

“一个人类，半个血族，还都受了伤，可不就是只凭我们嘛。”

“公主，现在可已经今非昔比了，你已不再强大，混血种，就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箭，如雨一般落下，王默撑起的屏障寸寸碎裂。

最后一支箭划破空气，射向她的心脏。

水清漓还挡在自己前面！

王默想都没想地冲上前。

意料的疼痛没有到来，她低头看着银箭穿透她的身体，没入水清漓的后背。

王默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却发现另一个自己仍旧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拉回了那具身体。

身体的控制权好像回来了，王默接住朝着她迎面倒下的水清漓，突如而来的重量让她失去重心，向身后的悬崖倾倒。

“下面是大海，主人你不会死。”

呼啸的风刮过耳廓，他虚弱的声音被吹得七零八落。

撞入海面的一瞬间，水清漓与王默的位置颠倒，他将王默死死地护在怀中。

等王默狼狈地把水清漓拖上岸，他早已奄奄一息，胸口的血浸透衣衫，与苍白的唇色鲜明对比。

“水清漓，你坚持坚持，我会救你的。”

“不……”

王默的眼睛被一只冰凉的手虚虚掩住。

“不要看我……”水清漓的一呼一吸，都像用尽了全力，“现在的我，太狼狈……”

王默拂下他的手。

“水清漓，我只要你活着。”

执念在心间蔓延盘旋，淹没一切理智。

他蓦地一怔，苍凉一笑，“对不起，只有这个命令，清漓可能，无法听从。”

“水清漓，我只要你活着！”

王默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固执地重复着一句话。

水清漓艰难地抬手，想要抹去她的眼泪。

“请允许我放肆一次，唤你一声默，可好？”

“你想怎样都可以，我只要你活着。”王默抓住他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上。

水清漓胸口处的伤口慢慢延展，一点点化作荧光消失。

“水清漓，你不是最听话的吗？”王默慌忙地捂住他的伤，语无伦次，“水清漓，我说了，我要你活着！”

“默，我好困。”

血是暗淡的红色，将她白皙的手染得斑驳。

“不许，不许睡！”

伤口一点点扩大，已经无法再用手止住血的逸流，王默的手无措地颤抖，慌乱地想要去唤醒陷入沉睡的人。

半空中，闪烁的萤火越来越多，点亮逐渐昏暗的夜。

“水清漓！”

少年盛满星空的双眸再也睁不开了。

王默跪在地上，抱着他未散尽的身躯。

“不要……谁来帮帮我！谁能救救他……谁能来救救他——”

噬心的痛让她忘记了所有，她一遍遍地向茫茫大海呼唤着，祈求着。

“谁能来救救他——”

是记忆里，深深刻印的无助和绝望，像浪潮一般涌入，窒息她的呼吸。

身下流沙塌陷，世界崩塌重构。犹如被黑洞吞噬后的黑暗，无止境地坠落。

漆黑中，生出点点微光，融合成一道虚影，握住她的手。

“十世轮回未尽，半身魂魄未归。”

“你是谁？我的幻觉吗？”

王默轻声喃喃，无力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意识像是漂浮在大海和天空之间，模模糊糊，不清不醒。

虚影与她额头相触，一点点融进她的身体。

“我，是你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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