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前（二）

寒冬腊月，刺骨的风呼啸而来，吹得人脸生疼。

从便利店里出来，温苒站在路边，迫不及待地拆开一包烟。

白天在报社已经憋了一天了，好不容易趁着沈陶不在她的耳边唠唠叨叨，此时温苒只想“饭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

晚上的风格外凌冽，打火机点了好几回，却都被风无情地吹灭了。

终于点燃后，温苒连烟的边缘都没碰着，手里的烟便被人一把夺走。

身旁的男人拿过她手中的香烟，熟稔地放到唇边，白色的烟雾，缭绕在口唇间，随后消散在了风中。

烟雾缭绕，安静燃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幸村站在她的身侧，他的上身穿黑色的风衣，大敞开来，露出里面灰色的休闲西装，下身黑色的西裤，干净笔直。

时隔多年，他依旧眉目清俊，蓝紫色的双眸，多情却又带着几分不近人情。

男人精致得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却没有一丝笑意。

六年过去了，再度同他相见，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温苒几乎是僵在了原地。

她也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象过，他们重逢的画面，或许是盛大隆重的，或许是别开生面的，又或许是意想不到的，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偏偏是在她烟瘾犯了的时候。

如此狼狈，却又平静。

突如其来的重逢，温苒的烟瘾已经完全被抛在了脑后。

她的脸已经被冬日的寒风吹得冰冷，却不知从何开口。

毕竟当初，把话说绝的人，可是她啊。

直到原先那根烟熄灭之前，两个人站在昏暗的路灯之下，没有说一句话。

或许是因为多年未见，两人早已形同陌路。

又或许是因为年岁增长，幸村也已经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的话语，带着几分讥讽，“你不是最擅长胡说八道，怎么现在见了面，连话都不会说了？”

温苒的眼睫动了动，忽地抬眼望着眼前清俊的男人，“你穿深色一点都不好看。”

或许幸村离了温苒之后，就再也买不到好看的衣服了。

他这个人的审美真的很奇怪，总是穿一些奇怪的丑衣服。

温苒总是会想，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的话，那些不着调的亮色搭配简直就是灾难。

一以贯之的胡言乱语，答非所问。

幸村清楚，他和温苒都不是矫情的人，即便久别重逢，也不会互相去问候彼此的近况。

他也只会傲慢地想着，温苒不在他的身边，肯定过得不好。

既然她都过得这么不好了，再问她的近况，就显得太不礼貌了。

“没有选到合适的衣服。”幸村将燃尽了的烟蒂扔进垃圾桶，利落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在唇边点燃之后，也被人一把夺过。

就像他先前未经同意便拿过温苒的烟一样，此时由幸村点燃的烟，也在温苒的手中。

烟瘾上来了，总想着吸一口，更何况温苒已经憋了一天了。

她修长的手指松松散散地夹着香烟，侧眸瞥他一眼，无辜道，“别这么看我，是你先拿走我的烟，害得我一口都没有吸上。”

闻言，幸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开始肃穆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意。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一根烟燃烧殆尽之后，温苒挥了挥手，拍散了空中缭绕的白烟，“这天太冷了，你应该也是路过这里，我就先走了。”

“你打算走去哪？”幸村的声音在身后冷冷地响起，“你和朋友合租的房子，就在这条街的对面。”

“还是说你就这么怕我，怕得连家都不敢回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温苒停下脚步，没有再继续向前。

既然幸村已经知道她和沈陶同住，也能找到这里，就说明她的一切，他尽在掌握。

她转过身时，只看见了男人冰冷孤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戏谑。

果然，他还在恨她的吧。

一瞬之间，温苒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温和的少年站在家门口，他的眸光像是最平静的湖水，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柔情。

那时候她不曾明白，他的温柔，无声无息，却又令人沉迷，就好像是染了瘾一样可以溺死人，叫人活过来又死过去。

沉浸的思绪被无限拉长，放空的大脑被无数汹涌的回忆见缝插针地填满，温苒莫名走了神，未曾注意到身后驶来的电瓶车。

“危险！”

头顶的路灯亮着影影绰绰的光，温苒被人护在了怀中，摔倒在了地上。

耳边还有男人极度隐忍的吞咽声，前方电瓶车的主人也停了下来，骂骂咧咧，“没事站在路中央干什么！没听见我按喇叭了！”

温苒扶着幸村站起身，冲着前方的人喊道，“分明是你开车撞我，你给我站住！”

那电瓶车怕承担责任，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这样的人，分明自己不占理，却要虚张声势抢占道德高地。

“精市，你...”

回头时，只见幸村一手扶着背，眉头紧皱，温苒有点担心，“你受伤了？”

曾几何时，幸村也从温苒的眼中，亲眼看见过，她为他心疼的眼神。

到底过去了多久，幸村快要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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