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两首和歌》

第17章《两首和歌》

刀尖上舔血多年，宇智波佐助自诩他受过最身心受创的幻术，莫过于与哥哥宇智波鼬对战时，鼬施加月读让他误以为自己被夺走眼睛……

即便哥哥从未想过真正伤害自己，佐助现在回想起来仍胆战心惊。

那种失去光明濒临死亡的感觉，和幼时经历灭族之夜、十二岁时兄弟重逢，自己两度被哥哥的月度折磨得精神崩溃不相伯仲。

如今自己早已成年，拥有的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和轮回眼足以让他的实力傲视忍界群雄。可这次自己身体邪门儿的动弹不得，却仍意识清醒，像中了比月读更可怕的术，令佐助既震惊更后怕。

因为那个神秘的声音将目标对准的不光是自己，还有那个女人，春野樱。

“站……站住！！！”

喉咙像池塘积满水后，因水压过大好不容易拔下塞子，一瞬间各种淤泥杂草随着急速被拉下深渊的污水，把泄水口堵得密不透风，除非强行爆破。

佐助听到自己格外沙哑的嗓音时恍惚了片刻，不相信这种焦灼味是从自己冷静惯了的声带里发出来的。

奈何雨后一片潮湿的空气，使柴火都被湿气腐蚀成不可燃物。随着视野没入一片暗沉的通明，佐助发觉那个神秘的男声在自己五感恢复正常后也消失。仿佛他的不请自来是一把能将自己锁入方才那个棺材里像死人般任人宰割的钥匙，此刻他拔出钥匙不留痕迹地离去，自己才重见天日……

自认为见过大风大浪的佐助嘲讽自己居然被吓破胆，伸手摸了下额头，本以为足够发凉的掌心倒温热了些。

他顿了一秒，才哭笑不得地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冷汗，衬得他毫无温度的手心都有了种假惺惺的暖意。

没想到第四次忍界大战后，忍界还存在这种能让自己颤抖的力量！这个神秘的家伙……是神么？

高傲的佐助长这么大以来，最大的耻辱除他当年中忍考试被大蛇丸吓得身体麻木外，这次被这个神秘人的支配刷新了他对恐惧的认知，把新的血痕刻入他灵魂。

然而，揭下身上虚张声势的伪装，瞥见自己右掌心也多了个和樱左肩上相仿却是反过来的“卐”，佐助倒吸口凉气，在一种对危机的本能警觉的驱动下，下意识地四处寻找，终于在身后墙面上看到一行堪比印刷体的字，像用查克拉刻在墙体上。佐助定睛一看，是和歌①。

玉女宫兮丧家犬

不信天命信樱妃

夺汝所爱兮勿生怨②

忍者学校时佐助学习文化课就接触过和歌这种古老的文学体裁，只停留在简单了解。对忍者而言，文化课是锦上添花的副课，即使是佐助这种自我严格要求的学霸，也没太重视过。

不过，佐助的学习底子足以让他看懂这首和歌的大意。要真是刚那个神秘人所留，倒很风雅。

但佐助最讨厌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翻译出来的意思大概是这人是“玉女宫”这个疑似家族或组织的什么“丧家犬”，估计命途多舛，不信命运只信……樱妃？

佐助正摩挲“樱”的指端莫名地一痛，像这个“樱”长了刺……不，是被刺环绕，以致他无法靠近解救。

毕竟，樱怎么可能舍得扎他……

想起那个神秘人最后的话，佐助不能不把春野樱和这个“樱妃”联系起来。末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人要夺他所爱，更希望他别怨怪。

流利地翻译完这首和歌，佐助忽然咧嘴笑了，没出声。这种笑到底是哂笑那个神秘人故弄玄虚，还是嗤笑自己不知何时来了个“所爱”，他真说不清。

可掌心这枚和那个被神秘人认为是自己“所爱”的女人左肩上相反的“卐”，令佐助的心绪从看不见的水蒸气凝结成看得见的小水滴，一滴一滴绽破在他心头，每个面都反射着春野樱的模样，一个宇智波佐助眼里千姿百态的春野樱……

有她刚组队第七班时，因她不懂事嘲讽漩涡鸣人无父无母，被自己说“讨厌”后霎变的花颜。

有她在自己看到她被打得惨不兮兮而咒印暴走，她从身后抱住他时瞳孔紧缩，用泪水阻止自己险些大开杀戒的哭容。

有她在自己万般内心挣扎下，决心叛逃木叶忍者村的那个圆月之夜，她像心有灵犀地遇到再无回头的他，用豁出去的告白苦苦挽留他，承诺他们在一起一定一定会幸福。

有她在自己因起床气爆炸蛇窟后，三年来第一个见到自己，她像瞻仰神一样仰望自己时的愣神。

有他们历经互杀后，自己被她一顿指责，说鸣人为了自己付出多少，她又被自己反问“怎么救我”后的语塞……

人的情绪千奇百怪，也算见过她各种样子的佐助发现，随着年岁增长，加上他们那三年渐行渐远后，现在成年的他最怀念的，反而是春野樱少时只对自己露出的女孩子面对喜欢的男孩子时特有的娇羞模样。

他好久没看到那样的她了，最触动心弦的一次，还是两年前在木叶忍者村村口，他先拒绝她随自己旅行的请求，下一秒又情不自禁地点她额头后，她脸上的红晕还和下忍时一样好看，恍如他从未离开过木叶……

要按照那样的轨迹，也许他老早就接受她了吧。他承认自己总口是心非，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但他从没真的讨厌她。

记得年少的他每次看到她冲自己笑时就不禁躲避，那种感觉像他独居做饭时打开液化气，开关扭到一侧，灶台烧腾起来；他的头扭到一侧，脸颊也烧腾腾的。

常说喜欢一个人才害羞，这种感情不分性别，也不一定局限于男女之情。

佐助喜欢不苟言笑的父亲宇智波富岳，努力修行得到父亲的认可时会脸红；佐助喜欢温柔的哥哥宇智波鼬，哪怕知道哥哥每次点额头一定是“下次吧”的拒绝，也会红了小脸屁颠地跑过去；佐助喜欢挚友鸣人，即便嘴上是毒舌的“吊车尾”“超级大白痴”，也会在表达对朋友的关心时不好意思……他就是这么别扭的人。

那么，这种他同样会在面对时产生害羞，甚至比难为情的父子情、兄弟情、挚友情还想否认、还想逃避的关于对春野樱更朦胧更纤软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佐助茫然了，不由自主地想见她。可刚踏出监牢，掌心的“卐”突然发出红色的光，虽不痛不痒，却像在警告他一旦离开，会受到他不敢想象的惩罚……

春野樱一来到门佐海老藏位于砂隐忍者村西北郊外的宅邸时，总觉得这座像被全世界遗忘的气派更孤独的豪宅，像一座不见天日的监牢，是命运对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最残酷的惩罚。

她说不清自己为何这样形容，但看着身旁枯瘦的老人，再看看眼前只剩下偌大的房子，脑中忽地闪过梦里那座关押着佐良娜的如地下陵墓一样的鬼地方。

人心死的时候，处处都是陵墓。樱环顾空旷的院子，除一棵胡杨、一株红柳、一个池塘，寥寥几笔的点缀，比一片空白还萧索，挤压出生命正悄悄枯寂的终曲……

“喝点儿玉露茶吧，千代姐姐生前最爱这个。”

“谢谢爷爷。”

温热的茶杯捧在手心，泛黄的茶水慢慢倒映出那个动不动玩装死捉弄人的老奶奶。樱想起她献出生命救了我爱罗再也醒不来时，自己都想俏皮地来一句：“婆婆快醒来，别装啦。”

一滴热泪霍然砸碎门佐千代慈眉善目的水中影，支离破碎后重组为春野樱的泪眼。她干笑着擦了擦，引得海老藏也伤感起来：“一家子只剩我一个老不死了，哈哈。”

他苦瓜似的玩笑话听不出一点儿笑意，樱小心问道：“恕我冒昧，‘赤砂之蝎’是千代婆婆的孙子，那您的……”

不出樱所料，海老藏本稳稳捧着茶杯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下，依旧波澜不惊的面容也掩盖不住茶水那一刻的暗波涌动。

“我唯一的女儿死的早，只活了十七岁。那么年纪轻轻，我也没当外祖父的命啊。”

早有准备的樱清楚地看见，老人提到这个过早逝去的女儿时，与佐良娜相同的蓝眸里凝固着化不开的哀伤。

但像背诵般念到“外祖父”时，他眸中的哀伤顷刻坍塌，若粉碎伤痛后，也不会迎来希望的曙光，而是酝酿着下一场狂风暴雨的绝望……

“抱歉，提到您的伤心事了。”樱偷偷注视着海老藏握紧杯子时突出的骨节，隔着一层连血肉都快腐化的皮就是他的白骨，他已同一把枯骨无异。

“对了，小樱，你想不想看看……我女儿的房间，她……”陷入一片缄默后，海老藏的蓝眸望向樱时又复燃了期待的光：“她和你很像很像，叫绯樱，门佐绯樱。”

樱骤然呆住，脑中炸裂地回想起佐良娜在遗书中提过，自己的粉发让她看着很亲切，她希望来生有自己这样一位母亲……

紧接着，樱亲眼目睹那位早殇的绯樱在二层的房间时，她很惊讶世上会有姑娘比自己还少女心。

小小的房间，壁纸、床铺、柜子、窗帘……无一例外的粉色系，与暗黄色的砂隐忍者村格格不入，一个只属于门佐绯樱的蜜桃色的小世界。

房间干净整洁得像一直有人住，那个绯樱只是出去散步，她回来就能躺在那张可爱的粉色小床上休息。

樱轻轻摸了摸柔软的床铺，见身边的老人出神地凝视自己，忍不住泪目这位老父亲失去独生女后，几十年来仍把房间保持绯樱生前的样子，其中投入了多少沉甸甸的父爱和走不出的不舍？

“爷爷，请节哀。”樱懊恼人劝人看开亲人离去时，也只有那么几句陈词滥调。

海老藏摇头笑笑说没事，樱正想带老人离开这个总让他沉浸于丧女之痛的地方，视野悄然闯入墙壁上的一幅字。

寒绯樱兮悬枣林

有缘无分听天命

望君放手兮遇知音

和歌，而且是一首以毛笔写得和印刷体一样能以假乱真，还是表达拒绝意思的和歌。

【注释】

①和歌：日本的一种诗歌，由古代中国的乐府诗经不断日本化发展而来。包括长歌、短歌、片歌、连歌等。和歌受五言绝句、七言律诗的影响，出现短歌五-七-五-七-七的形式，日本古典小说《源氏物语》中多有体现。

②本篇两首和歌是笔者模仿台湾作家林文月老师翻译《源氏物语》时，自创的带有楚辞风格的三段式和歌所写，文后所有和歌均按照这种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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