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前夜（6）

很快，宪兵团就介入了这件事。

他们开始派人一一确认所有人的立体机动装备。

磨损程度、最后更换旋转轴的时间、检查记录，以及那日凌晨时分身在何处。

一时间，到处都是士兵们的抱怨。

这种情况在训练兵团尤其严重。

“居然还有杀了吸血鬼要受惩罚这种荒唐事啊！真是前所未见，见所未见！”

“虽然很奇怪，但那毕竟是珍贵的试验体。”

“就算是这样，在训练兵团中搜索犯人，究竟是何用意啊？分明不拿我们这些快毕业的新兵当人看嘛！”

“是啊，大家一直打扫战场直至今日，本就疲惫不堪，还得一大早在这儿等着被人怀疑......这滋味儿真不好受。”

柯尼听到了后排人谈论的话。

但他没听全。

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这滋味儿真不好受。

是啊，这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想想从前他刚来到训练军团，那时可真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啊。

当然了，在真正与吸血鬼作战之前，哪些大话不能随随便便地说出口？

“我一口气杀十个。”

“我一口气杀二十个。”

“我要让所有看见我的吸血鬼都吓得尿裤子。”

“......”

豪言壮语，每人都会说。

只是在经历了托罗斯特去攻防战后，谁也没有再说过。

他们已经知道了吸血鬼的可怕之处。

更明白了吸血鬼绝不是自己或大家言语中那么脆弱与胆小。

自己甚至可能一生都杀不了十只吸血鬼。

最有可能的结局，是一个吸血鬼还没有杀死，自己就已经被吸血鬼吸干。

然而最痛苦的还不是这些。

柯尼想起前两天晚上。

他们聚在一起，只为点燃自己伙伴的尸体。

看着他们就这么年纪轻轻地被燃烧，曾经说过的所有豪言，熄灯后说过的梦想与家乡......

近在眼前的回忆......

怎么一把火，就烧没了呢？

就是昨天晚上，让捡起来一块遗骨，谁也不知道那是谁的。

柯尼听见让在小声说话。

跟已经死去的马可说。

让·基尔希斯：马可，如果没有成为士兵，就不用去想下一个死亡的人，会是谁了。

很多人听见他说的这句话了。

但都知道这是说给曾经他们的班长，最温柔的马可·博特的。

让那晚问大家，决定好所属军团了吗？

因为今天就要选择了。

让一边痛哭，一边说，他要加入调查军团。

这让柯尼想起了大家刚成为训练兵时，一个不怕死也敢于第一个冲上去送死的人说，他只会加入调查军团。

但是，那晚上，让的痛哭，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他犹豫不决。

柯尼·史普林格：喂，亚妮，你也排名前十，你是怎么想的？让居然说，要加入调查军团。

亚妮·雷恩哈特：没什么想法。

柯尼·史普林格：不过，你肯定是要进宪兵团吧。像我这样的，宪兵团......可能也是个更好的选择吧。

亚妮·雷恩哈特：柯尼，我问你，如果有人叫你去死，你就会照做吗？

柯尼低下头。

看看身旁的阿尔敏，又看看摆在自己面前桌子上的旋转轴。

他知道亚妮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柯尼·史普林格：就是再笨，这种事，我当然不会照做了。

亚妮·雷恩哈特：那么，你遵从自己的本心不就行了？

柯尼还是很犹豫。

他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他的内心，既不能像让一样明确选择调查军团，又无法做到亚妮的冷静进入无战的内地。

亚妮·雷恩哈特：阿尔敏，你准备选哪个？

阿尔敏·阿诺德：啊，我吗？

阿尔敏虽然打眼看上去柔软，但骨子里，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阿尔敏·阿诺德：我想，若是理解了自己“为什么而死去”的念头，那么也就有了不得不死去的时候，虽然有时会事与愿违。

亚妮·雷恩哈特：是吗？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

阿尔敏·阿诺德：嗯。虽说之前一直就是这个打算，但我也再次决定了。

柯尼·史普林格：不会吧？阿尔敏连你也......

柯尼再次叹了口气。

为什么每个人的选择都那么坚定呢？

亚妮·雷恩哈特：你明明很弱，却很有骨气呢。

阿尔敏·阿诺德：嗯，谢谢。

阿尔敏知道，亚妮是真心地称赞自己。

所以他的回应，也格外真心。

自己在训练和体力上很弱，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阿尔敏·阿诺德：亚妮你也很温柔，虽然总是不爱理人。

亚妮·雷恩哈特：啊？

阿尔敏·阿诺德：因为你好像很不愿我们加入调查军团呢，是因为调查军团总是在执行一些很艰难的任务吧。

毕业之后，说不定，还能再见面。

毕业之后，说不定，就再见不到了。

毕业之后，说不定，即是天人永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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