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Z队庆祝

“要了命了，你快把我的心脏笑停了。”

五月的一天，我二哥这样对我说。

打小时候起，他就愿意看我笑，每次看到远方的船只映着太阳光，他就叫我笑一笑，我就认为是他的自恋心又一次爆棚，因为我和他长的一模一样，所以偶尔也会产生二哥爱我和爱自己有什么区别的问题。

或说我对二哥的爱，若说是单纯的对兄长的孺慕的亲情，不若说是对身为男性的自己的爱。我把和我只差个性别的他看做另一个自己，就像平行世界学说中提到的同位体，只不过我比较幸运，我和二哥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我甚至能触摸到他。

然而，当他永远离开我时，我感到自己整个人变成了一块石头，意志和欲望，一切都变成了石头。再没有人能注视着我的内心，外界确乎再次从我的周围分裂开来。我离开卧室，穿着黑色短高跟，沿着黎明时分昏暗的道路来到后花园，只不过是按照自己的臆想来到这里罢了，现实就横在眼前，而且带着从未见过的重负。

所谓设计好的高冷酷哥的形象，只不过是对他的一种怀念而已，说什么这个人设最不容易被发现身份，也只不过是我在嘴硬罢了，连声音都放弃的我，根本就不用特意扮演高冷酷哥。我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曾对我说过，如果哪一天世界重开了，那他要变成一个高冷酷哥，谁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

“那我跟你说话你也不搭理我？”

“嘿嘿，可以给你开VIP通道。”

自然而然，当我露出真情实感的笑容时，Z队的少年们着实被闪瞎了眼，甚至还没退场的Y队都带着痛恨有意无意地往那边瞟几眼，无他，太养眼了，也太刺眼了。

而作为全场距离最近距离享受到美颜暴击的洁世一，他明显感觉到背后的几道针对性极强的视线，披着兔子皮的杂食动物默默压下心里泛起的愉悦，道:“因为我直接叫你的名字，所以你很高兴吗？”

果然，洁世一果然就是个笨蛋。从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可就非常想知道他的名字诶，后来因为他一直礼节性地叫我的性，我又不像蜂乐那般自来熟，即使想叫洁世一的名字，也没有个好时机改变称呼。

——世一。

——世界第一。

——想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洁世一。

洁世一的父母一定很爱他，第一眼我就敢这么肯定。在家族里，最常见的可能就是缺爱、性格扭曲或是根本没感受过正面情绪的家伙，他们拥抱自己的缺陷并以此作为活下来的动力，于黑暗中不断为自己的庇护所奔走效命，但无论怎样掩藏自己，那种悲哀的命运的气味是瞒不过我的眼睛的。

被爱浇灌着长大的孩子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动作、眼神、下意识的习惯和说话的方式都不一样。比如蜂乐回就很明显遭受过心理创伤，小时候一定被排挤过，深刻体会过孤独的滋味，不然不可能会粘我粘到那种地步。再比如千切豹马，他的防御意识是整个Z队里最强的，先不说他拒绝透露自己的“武器”，单是他下意识避开足球和Z队的姿势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过也不能说我对洁世一的喜爱全部是因为这点，更重要的，是在我看来他对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渴望比Z队的所有人都要强烈。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少年会产生这样弘大的野心和对足球的热爱，仿佛足球就是他生命里的一切，仿佛所有打压都不能阻碍他实现梦想。所以，只要洁世一能一直保持这个个样子，我就能一直偏爱着他。

我写道:［当然，世一能叫我的名字，我由衷地感到喜悦。］

洁·从小到大没收到过任何情人节巧克力·认为自己一辈子只能跟足球过一辈子·世·从没想过有人这么重视自己·一:……

“等等洁……大家知道你很激动，但你要是在这里倒下了，我们绝对不会把你送回卧室。”

“哈？！他那是什么表情啊…直接给他一拳可以吗？”

“真是嚣张过头了吧……你这家伙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蜂乐回搂着我脖子的手臂突然收紧:“……小舟舟都没叫过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在蜂乐回看来，最先认识古木鸣舟的是他，最先和古木鸣舟熟悉的人也是他，所以理所应当——古木鸣舟最有好感的人、最先被称呼名字的人也应该是他。

但是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顺利的。

洁世一是个很难让蜂乐回讨厌的人。从蓝色监狱初次选拔时，他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同样带着怪物的气息的那一刻，蜂乐回就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讨厌洁世一。但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不能把古木鸣舟看做和洁世一同样的存在，两个人他都很喜欢，但这份喜欢的情感又是截然不同的。

难不成……他其实是个非常自私的人？

总之，在现在的蜂乐回看来，他就是洁世一和古木鸣舟他都很喜欢，他都要和他们成为兄弟，但他却又不希望洁世一和古木鸣舟关系太好……明明同类多该高兴的人是他……

［那我叫你回？听起来怪怪的，没有蜂乐好听。］我写道，把本子递到他眼前，再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先下来。

因为“蜂乐”的音节比“回”的音节好读，所以为了方便，我更偏向于“蜂乐”。

把这个原因告诉不情不愿下来的蜂乐后，他似乎并不接受:“但是‘蜂楽’比‘帰って’要难写吧！”

［那我以后就写“回”喽？］

我用行动回答了蜂乐的不满。这家伙一直挺小孩子性格的，有些东西不顺着他来的话，他一定会一直在你耳根墨迹到死的……就像他现在都没放弃跟我一起洗澡。

在浴室一个人把满身的臭汗洗掉，Z队的各位提议为了庆祝第二场比赛获得的胜利，大家想用这局比赛的进球来换烤肉开party！

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不解地看向在我面前略显的小心的久远涉，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副我可能不会同意的样子，还记得你们之前还说过我是“心脏”呢，果然男人的话不可信。

不过这里我可能冤枉久远涉了。

Z队的大家的视角:

刚洗浴完毕的小“少年”，头发上还挂着水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睫毛上凝结着水雾，如同一幅水墨画，描绘出少年湿润的眼眸；浑身上下散发着从浴室中弥漫出的淡淡香气，睁着眼睛看着你的模样，仿佛此刻你是“他”最信任的人，愿意将自己交付给你。

不是……管“他”要得分点换牛排……谁说的出口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而且，他们一群大哥哥站在他面前真的感觉不害臊吗？！路人甲乙丙丁都要在旁边指指点点诶？！！

此时的Z队完全没意识到队内最小的成员实际上是年仅15岁的成早朝日。

总之，为了不显得那么“欺负人”，必须要派一个很有组织能力，在队内又很爱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最好在比赛时还有过失误的人做代表去当那个“坏人”才行……

“什么……？！为什么都看我？！”

你很自觉嘛，被人家轻松抢断球的“中场指挥官”久远涉先生。

“我做不到…我怎么开口啊？？？”

切——，谁管你。

久远涉此时深刻的体会到什么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并觉得自己离更年期更进一步了。

我爽快地同意了party的事，不过只能用这次进的两个球，因为我还要用三个球去换个手机，既要跟家里人联系，还要看看进监狱前碰见的小鲨鱼拿没拿到手机，加没加我的好友。另外我去食堂兑换牛排时注意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不知何时，兑换栏目的最顶上不再是高级睡床，而变成了一本书:

《国籍通用手语大全——新手基础版》

……绘心甚八，你人还怪好的嘞。

多看了两眼那本书的封面，我不禁感叹绘心甚八真的是个很靠谱的成年人，他选择的这本书不仅内容全面、配有插图，还是一本非常适合新手开始学习手语的温和教程，而且每页的标注和排列都有顺序，忘记了哪个词能很快查询，可以当成字典来使用。

缺点嘛，就是太厚了，要价也贵，比三个得分点的手机还要贵上两分。

……但是真的会有人会在蓝色监狱买五个得分点的破书吗？

……给他们闲的。

那么现在——

“干杯！！！！！”

“好好吃好好吃！”

“久远的肉好吃——”

“胜利的味道，好吃！”

庆祝的声音从Z队的房间里传来，提心吊胆地担心马上要被淘汰这么久，这次胜利的滋味会永远被他们记在心里，再加上最近大家的伙食都不咋地，一直吃同样的食物都快吃吐了，滋滋冒着热气的牛肉和其他人的配菜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赐之物”！

打打闹闹的场面让我直感叹普通的男子高中生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我洗澡澡后靠在柜子边，洁世一和其他人一样围在餐桌旁，跑累了的蜂乐回则躺在我的大腿上睡觉，左手边是蜂乐回帮我倒好的水，右边坐着同样靠着柜子的雷市阵吾。

雷市阵吾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蜂乐回道:“你也太宠着这家伙了吧……？感觉好恶心，他是三岁小孩吗？”

神奇的事情再次出现:明明蜂乐回的性格比古木鸣舟更像孩子，但所有人（包括蜂乐自己）都有意无意地把古木鸣舟更当小孩一点，而且竟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我拿起右手边的笔和本写道:［你也想要？］

“我不需要！！！！”

［嘘嘘嘘！］

大家打闹的场面有一瞬间的停滞，接着不约而同地用谴责的目光看向雷市阵吾，被注视着的人则瞪着眼睛道:“看什么看！！”

其实我只是想逗一逗他，谁知道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好了好了，都过来吃饭。”

听见这话，我正打算拍拍蜂乐的头，让他起床开饭时，一碗上面顶着个饺子的白米饭被送到我眼前。

白米饭配饺子虽然可能让中国人难以理解，但尝试过的人都说好，我还试过饺子配米饭配面条，全主食盛宴简直不要太美味！！

当然，其中的大部分原因是我二哥的手艺好。

“古木，把那小子扔下得了，你自己都还没吃饭呢！”

“唷～国神，太过分了！小舟舟才不会把我扔下。”

睁开眼睛的蜂乐回突然双手捧住我的脸，让我不得不低头看着他灌了蜜糖的眼睛，在我第一下眨眼睛的瞬间，他猛地坐起身，背对着国神环住我的脖子，整个人把我圈住。

拥抱来的突然，视线费力地投过他的肩膀，我才意识到蜂乐这家伙单看脸可可爱爱瘦瘦小小的，实际身材超级有料，体格不输任何一个体育生。

果然全队只有我是白斩鸡。

国神手上的白米饭配饺子可是还举着呢，我轻轻拍了拍正蹭来蹭去的蜂乐的后背，让他先下来，该吃饭了。

“好吧～小舟舟想吃牛排吗，我去帮你抢！”

“牛排的话已经拿过来了。”

乘着一块美味牛肉的碗出现在白米饭配饺子的旁边，这只碗的持有者对我露出一个微笑，似乎在说不要担心没得吃，都给你准备好了。

“洁，你的速度很快嘛。”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蜂乐的眼神不再是甜美的蜜糖，和他那蜜糖里沏进毒药的眼睛相撞，洁世一非但没有慌乱，而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柔软地说道:

“因为你躺在鸣舟腿上，我怕牛排‘他’还没吃上一口就被抢光了。”

“哇偶～这话说的可真狡猾。”

这一局是自己输了，蜂乐认栽，并再次肯定洁不愧是和他一样内心里住着怪物的角色，万万小瞧不得。他一脚跳到聚会中心，重新拿了个碗，打算替小舟舟抢一些好吃的食物。

看着三个人诡异却平衡的气氛，一直沉默在旁边的国神炼介再次把白米饭配饺子递了上去，美少年用白玉般修长柔软的双手接过碗筷，用口型告诉他:

“谢谢。”

虽然没有声音，但国神炼介突然感觉耳朵痒了一下:“举手之劳，别客气。”

我再次肯定国神炼介对我绝对没有意见，那天晚餐我的失礼他看上去也完全不在意了，我想他大概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类型。

洁世一把那块牛排夹起来放到我手上的碗里，三个人离聚餐中心不远不近，但我的样子实在不是能跟他们胡闹抢菜的样子，于是帮我夹菜的工作就落到洁和国神头上。

我不挑食，他们问我吃不吃这个，我就点点头，他们问我吃不吃那个，我依然点点头。

被人照顾的感觉我还挺习惯的，家族里私人聚餐的时候，大家也会特地多顾着我一点。

我一边咀嚼着国神夹过来的饺子，一边扒拉着世一夹过来的蔬菜，主打一个营养均衡。

远远瞧见这边的蜂乐回当然不会错过投喂美少年这么有趣的事情，他高高兴兴地插着一块牛排送到美少年的嘴边:

“啊～小舟舟。”

见有人蹦过来，我下意识用右手挡住咀嚼食物的嘴，等着一口完全咽下去后，才放下手，张开嘴，把叉子上的肉咬一下小口。

感谢蜂乐回没有直接把牛排全怼到我嘴里，不然这么一大块一定会占满口腔，咀嚼起来很费劲的。

等把蜂乐叉子上的牛排全部吃掉，肚子里已经有了饱腹感，我把手上剩下的米饭和菜全部交到蜂乐手上，示意他们已经吃不下了。

“每次都怀疑古木你真的是运动员吗，吃的太少了吧。”

“习惯就好，今天就不为难他多吃一点了。”

浪费是完全不会浪费的，从前吃不了就直接扔给我哥，现在吃不了就直接扔给蜂乐。

他刚才一直忙忙活活的，自己都没吃多少，我给他留了大半碗白米饭，他倒一点也没有捡剩饭剩菜的不高兴，一脸春心荡漾地就着刚才的叉子帮我解决掉饭菜。

“洁，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很不爽。”

“习惯就好，我每次吃饭都有这种感觉。”

国神炼介对他表示同情:“你也不容易啊。”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这场party在“绝对要活下去啊，队伍Z！！”的加油声中落下帷幕，这般快活热闹的普通年轻人的场景是我不曾感受过的，少年们青春时期的热血稍微让我这颗死气沉沉的内心也变得活跃了。

我不想浪费。

收拾东西有久远涉和洁世一，我被安排了简单的铺床工作，正所谓玩也要耗费体力，帮蜂乐铺好床后，这小孩儿一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我无奈地帮他把被子盖好，转头却发现自己的被褥已经被不知道是谁给整理好了，多人一起收拾的速度就是快，不到半个小时，一切已经收拾妥当，该熄灯了。

浅睡了一小会儿，我听见被子摩挲的声响，起身看着右手边空着的被褥，想起那个即便是party，也坐在里聚会中心最远的地方的红色身影，纠结了半秒钟，我还是起身离开卧室，向监控室的方向走去。

看在他帮我铺床的份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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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完。

这章写的太长了，所以没有小剧场。

一发写完庆祝，感觉小剧场就是我用来凑字数用的，哈哈哈哈。

洁和蜂乐的小小修罗场。

我笔下的洁就是不自觉的白切黑。

那本手语书是我杜撰的，不要上百度查了吧各位。

大家多在评论区说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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