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031.可惜岁月晚

——

越向内走，雨水积得越深，从脚踝满满蔓延上腰际。

冷，刺骨的冷，身体上的冷和心中的冷意混杂在一起，令人发颤。

漆黑的隧洞中，道林的双眼几近失明，走得磕磕绊绊，他无数次跌倒在雨水中，身上的几处伤口不断渗出暗红的血，融入雨水中。

四下寂静，只有雨声与雷鸣，和他走动跌倒间拨动出的水浪声。

越静，越没有希望。

他已经无法靠感觉分清脸上的究竟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只觉得双眼酸涩得要紧，慌忙间伸手抹去水渍，竟是带着暖意的。

“小洛！你在哪？”他甚至也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是否在这里，他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却格外期待能有一声回应。

没有回应。是无尽的空洞。

怎么能不怕，道林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水的阻力让他走得格外艰难，迷茫无错之时，他突然感觉右腿碰上了什么东西。

他的眼睛在调整过后已经能勉强在黑暗中视物，怔了一瞬，低头查看后心脏愕然一沉。

菲洛跪在雨水中，太阳穴撞击到墙壁上，胸前伤口触目惊心，她就这么瘫软的靠在墙上，红色的发丝在水面上浮动，脸色因长时间失血而泛白。

“小洛？小洛！”他慌忙抱起她呼喊她的名字，握住她冰凉的手，却没有一丝丝回应。

他突然反应过神，将她拢在怀里，避免去碰到她胸前背后的伤口，用手去试探她的颈动脉，察觉到微弱的跳动，他欣喜难抑之余仍旧紧张。

道林抱着她一步一步向外走，比起进来时更加吃力，他却小心翼翼不敢跌倒。

道林已经设想过无数的结果，甚至在探出她跳动着的脉搏前都惴惴不安，失而复得，格外珍惜。

隧洞外，雨还在下。算得上瑞拉王城五年内最大的一场雨。

无星辰，无月光，暗淡的夜色，只有不远处的寥寥红光，时隐时现。

他一深一浅走在泥泞不堪的野地中，他能感受到怀中的人体温越来越高，灼着他的身体。

此刻，他便不再是白夜组组长，不再是刑侦部副队长，他只是道林。

只愿让菲洛活下去的道林。

他强打精神，甚至有些恍惚，身体越来越无力，甚至于多次快要瘫软在地上。

道林离酒吧，越来越近，踏上水泥地，没有了脚上的深陷感，他狂奔几步到警车前。

此次抓捕的人太多，警车一批一批向这边赶来，同时而来的是救护车。

警车的警笛声与救护车的响声盖过雨声。

红叶还站在酒吧门口，与其他警员一起看守，衣服湿透的程度与道林一般无二。

道林还未跑到酒吧门前，不知被何物绊倒，他强撑着让自己率先着地，却免不了碰到菲洛的伤口。

他爬起身跪在雨幕中，将她靠坐在自己的腿上，用手不断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不敢碰触她的伤口。

“救援队在哪！”他歇斯底里。

不远处有人听到声音，到这边查看，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走到附近，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呼出声：

“道林组长，这是——菲洛小姐？”

道林不愿抬头，却也能听出那人是红叶。

红叶立即，转身去找医疗人员，留道林仍旧痴痴地抱着菲洛。

她的手越来越凉，道林一阵心悸。

哪怕他再早几时，只要几时就好，他或许也能带菲洛离开。

眼角有物蜿蜒向下，又瞬间被雨水冲刷而下。他还是感觉心口刺痛。

可惜命运，可惜重逢，可惜时光无法回溯，可惜他还是没有看到一个鲜活灿烂的她。

他很想告诉她，一别十余年，她仍旧是他心中不曾动摇的艳阳。

可他说不出口，他附身与她的唇角轻碰。

他对她说着别怕，也安慰自己，话语却全部哽咽在喉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体温慢慢流失。

只可叹，不在良时。

若有神明——救救她。

身体被雨滴刺的麻木，他想要带菲洛去避雨，却又怕牵动她的伤口撕裂，她胸口插着的那把刀似乎也插入了道林的心口。

不知谁的血晕染入身下的雨水。

无助，卑微，无能为力。

痛，好痛。

是他无法忍受的痛。

过去一切的痛苦，在他以为她的世界在不会有波折险阻时，在他满怀希望的憧憬这未来时都能被驱散。

“小洛，求求你，别走。”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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