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番】前尘十二 · 失子

东燎炎矢，灼空之城——

窈姒卿每一步走的都如此艰难，不敢回头见身后的棺椁，紧紧抓着她的灵位。停在火燎耶面前。

他呆住了。

之后他对她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以至于最后震聋发聩。

窈姒卿闭上双眼，将她的灵位放到他手中。

他突然抬头，双眼血红死死盯着她，她凝眸而视，两人之间凝重得诡异。

他突然高高举起灵位，本欲摔碎却突然瘫坐在地，侍者忙上前扶他却被推了个踉跄。她将衣袂一掀直直跪于东燎众臣面前。

“我等恭迎，珺女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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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东燎习俗，死后以火葬，身灰撒入东燎大地，浮火归本。

阿瑶柒就静静躺在那里，曾经无数次说要带她回东燎的人却再没能与她同归。

骗子……

骗子……

窈姒卿举起火把点燃了阿瑶柒身下的柴草，和那件她挑灯熬坏了眼给她绣的嫁衣。

东风借势，星火燎原，她眼见她被火舌吞没。金线嫁衣在火中挣扎扭动翩然似飞，灰烬被热浪掀起，破絮般洋洋洒洒，黑烟直冲晴蓝碧霄，染黑了浮云。

“回家了，我们回家了梦染……”

她低喃着，向后踉跄几步被身后的夕绯扶稳。

“娘娘可不能伤心了，节哀顺变。”

她扯出一个干涩的苦笑，“节哀？”

闭上双眼，她仰面向着灰白天，不再让自己掉下泪来。

“我多希望死的是我……明明该是我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火燎耶突然开口，声线有些边塞蛮人的沙哑和冷酷。

“本王也希望是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飞舞的火舌——它似乎要在他眼底燃起。

“浏贵妃，她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和你相交，把你看的比谁都重要……”

他解开紧束袖口，从中缓缓掏出一个手法有些粗陋的同心结。

“你不知，她跟我说……说等她回来，我便必与她即日完婚。我想着去南明接她，但最后她留给我的，也就这个……可她把命留给了你……”

火燎耶将同心结死死攥在手里，最难受的估计就是他了。

一夜之间，阴阳两隔。

“既然她要你活着，那就好好活着。你若死了……她，她怕是会伤心的……”

“阿瑶柒不会就这样屈死，东燎不会进攻南明，但从此……”

“你我两国再无瓜葛。”

世代百年的恩情，究竟葬送到了他们这一代手里。

她拜别火燎耶，从此南明东燎阳关**再不相交。

她撩起轿帘，入目残阳如血，倒映于眼中，一如阿瑶柒同她说要带她私奔的那个傍晚。

她记得她一身烈火胡服，那种妄图融入太阳的热烈，点亮了她暗无天日的人生。

轿帘最终被放下，顿时装潢精致的轿内似乎伸手不见五指。

夕绯转头，在她眼底再看不出一丝光亮。

“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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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姒卿如何也不会想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她才回来，便有人等不及了，她的女儿就要另属他人。

“放开我！我不走！你们放开我！”

唐念宁挣扎着，却被太监拖拽着拉出浏翎宫的大殿，发髻在挣扎中散乱。哪里还有一国公主的样子？

“殿下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白娘娘温和良善定不会亏待了您啊！”

“从今以后您母妃就是白微嫔，整个苗夷给您撑腰可是风光这呢！您的好日子啊，在后头呢！”

唐念宁瞪着那个小太监，稚嫩的嗓子都喊破了音，撕心裂肺。

“胡说！我母妃是浏贵妃！我是东燎的族珺主你们岂敢信口雌黄！”

【族珺主：以东燎为母族的外孙一辈封号。】

“呦，这是干什么呢？”

环佩锵锵，人未到香先闻，银饰镶装如世间齐辉；眉眼温柔似横波秋水。

脚踝的秘银随着她的动作“泠泠”作响，一条极细的红眼白鳞蛇攀在她的腕上，高高擎起蛇头对人群吐着信子。

“娘娘，您可算来了，宁公主她……”

她抬起手，打断了小太监的苦水吐诉。慢慢走近不停挣扎的唐念宁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拨开了她的碎发，端详着她眉间的小痣。

“宁公主别害怕，本宫……只是想带你去玩玩罢了……”

她的瞳孔微缩，嘴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果真，太像了……

“你说谎！柒姑姑是被你害死的！是你！都是你！你害的我母妃一病不起，你还想干什……”

“啪——”

她扬起手给了唐念宁一个响亮的巴掌，那张小脸立马肿得老高，接着她掰过孩子愤恨的脸附身柔声道：

“这是你母妃欠我的，如今有劳你还给她。还有……”

那条白鳞蛇顺着她掐着唐念宁下巴的手凑到孩子面前，威胁性地吐着信子。

“以后我就是你母妃了，女儿，怎么可以和母亲这样说话呢？”

唐念宁冲她冷笑，被扼制住下巴却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不……配！”

她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开怀大笑起来，将孩子的脸甩到一边拂袖伸手折下一枝白梅。

“你们都说我不配……”

“可这配不配，不还都是我的？”

唐念宁死死瞪着她，“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她歪头一笑，

“你父皇正在为你母亲和珂琪郡王私通的事而忧心……”

手里的梅花被抛到地上，苏绣的流月银勾鞋不慌不忙地踩上去轻碾着。

“恐怕……他还没有心情管我们哦。对了，你未出世的胞弟亦或者是胞妹，恐怕也难和你见面喽……毕竟，是皇嗣还是野种，尚未可知……”

她笑的如此开心，她马上就要成功了……很快……

“浏贵妃回宫——”

舟车劳顿让窈姒卿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少，不过一想到她的小可爱蹦蹦跳跳地出来接她心里头就不住高兴。宁儿，为了宁儿也要撑下去！

但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她脑子“嗡”地一响。

“宁儿！”

窈姒卿几乎昏厥，她上前摸着女儿红肿发紫的脸心胸绞痛，她捧在心肝上的孩子却被人如此对待，哪个当娘的心不得疼死？

“阿娘！阿娘别哭，宁儿不疼……”

唐念宁抬起小手摸了摸她的脸，想对她笑一下可稍稍一扯嘴角就疼得龇牙咧嘴。

她的宁儿，她一向照顾的好好的，小脸上都白瓷一般干净的……

“白光莹！你为什么对孩子下手！要杀要剐冲本宫来！”

她几乎是揪住了白光莹的衣襟，手劲之大恨不得掐死她一般。但毕竟长年疾病缠身实则也使不出多大力气来.。

“娘娘！娘娘您还有身子呢使不得啊！”夕绯一惊忙上前想去拉开窈姒卿。

白光莹却也没想到她回突然回来，见眼前的女人疯了一般揪着自己不放将眉一皱利落地推开了她。

“浏贵妃疯了吧。”

窈姒卿毕竟有孕在身身体羸弱，使尽全身的力气揪住白光莹后哪儿提量她着一推？直接撞到石阶棱上当场就不行了。

“娘！”

唐念宁喊出这一声泪珠子就下来了，紧紧握着窈姒卿的手吓得孩子只知道哭。

窈姒卿只感觉自己腹中被人剐了一般地疼，冷汗一瞬间就冒出来了，额上细小的血管都几乎暴起。喘一口气都无比艰难。

白光莹也呆住了，她没想到窈姒卿的身子真的那么不禁推，这下……怕是将满盘皆输……

夕绯冲殿外喊着：“还愣着干什么！叫皇上！传太医啊！”

“是、是！”几个小太监屁滚尿流地跑去请，浏翎宫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此刻她耳边只有女儿的哭声和旁人的叫喊声，视野渐渐昏黑，可看见的东西逐渐缩小……

——“你便从了我，跟我回东燎我娶你做压寨夫人可好？”

若是一开始，就跟你走……也许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她的眼前终于一片昏黑，再无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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