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姮,你心思细腻,去村里打探打探,阿淼年少你且带在身边莫让他落单,切记小心为上。”
王一博借看诊名义办事,王姝姮自然也不会闲着,想到兄长临行之托便也不再耽搁,招呼上阿淼,立即动身。
“王姑娘。”季老先生忙唤道。
王姝姮回身只见季老先生提着满满一篮子林檎略显吃力地走过来,阿淼见状立马上去帮忙,王姝姮亦是搭了一把。
“先生去摘果子了!”阿淼扒着篮子闻了闻,笑嘻嘻地揉着鼻子,“这么多果子,先生是要分出去吗?”
季老先生道:“菜园里那棵林檎树让果子压得丫子直往下坠,我寻思分些给村里。老朽精力有限,此事还要劳烦王姑娘了。”
“季老先生给了主意,阿姮谢过了。”接过颇具分量的果篮,王姝姮瞬间明了这位老智者的用意。
季老先生惭愧,叹息道:“老朽空有书墨,能做的却是少之又少,这里的村民前身皆是战乱灾祸中逃荒的难民,这七八年也是小风小浪的过来,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季老先生,我和阿哥,还有里木,我们一定会救醒村民的!”
“还有我,还有我!”
阿淼无比积极地举着手,小少年机灵开朗的模样惹的季老先生和王姝姮连连哂笑。
有了季老先生的林檎果在前面作引,村民们到没有多排斥王姝姮,加上有孩子的人家或多或少都认识自家孩子的同窗——阿淼,是已王姝姮的探访还算顺利。
“难为季老先生为我们烦心了。”妇人端着一小箩果子,眉目间愁色重重。
王姝姮道:“季老先生心系村民,只是苦于自身年迈不能做到更多,这林檎果子是季老先生的心意了。”
“陈阿姨,”阿淼轻轻问道,“菟阿峻这几天有来吗?”
妇人面色一狞,柔和的语调顿时变得凌厉起来,处处透着对那“菟阿峻”的嫌恶:“那个怪物死了才好!它这月余跟那烟尘似的,我到怀疑这村中怪病便是它传开的!”
两人退出妇人家中,王姝姮提着果篮,狐疑道:“这菟阿峻到底做了什么让村民愤恨至此?”
阿淼失落地摇头:“我也不知道。阿姮姑姑,菟阿峻虽然长得奇怪,但他真的不是坏人,我也不知道村民们为什么要讨厌他。”
阿淼口中的菟阿峻,是七年前村长赵洳在山里捡回来的“野孩子”。
赵洳遇到菟阿峻时它正被一群黄艳纤韧的菟丝缠作一团,卡进了石头缝里,之后赵洳将其带回村里,并用相遇时的情景为“野孩子”取名“菟阿峻”。
菟阿峻刚到村里时都还正常,不知是在山野风餐露宿,还是天生那般,菟阿峻的身量异常短小,若要比起来,差不多与那三四岁的娃娃一般大。
菟阿峻僬侥之身在村民看来并没什么特别,怪就怪在菟阿峻身为一个四肢齐全的人,头上却生着一对大长耳,酷似野兔的耳朵,头发也不是常人的黑色,而是翡色,像那种颜色极沉的玉石色样。
阿淼七岁入学,那时他便知道菟阿峻在村里不受待见,中间发生过什么不得而知,问同窗,其言只道菟阿峻是怪物,村民们也是顾着赵洳的薄面才容忍菟阿峻待在村里,
而今隅安村怪病肆起,菟阿峻在这个节点没了踪影,自然而然成了村民们的攻击对象。
“好啦,别难过,”王姝姮安慰道,“等事情水落石出不就知道菟阿峻是不是被冤枉的了!”
“嗯!”小少年的失落来得快去得快,阿淼相信,只要把菟阿峻的事情讲与大巫祝听,他一定会还菟阿峻一个清白。
篮子里的林檎散了七七八八,得来的消息同样七零八落不成章,但无一例外都说是菟阿峻搞的鬼,问到踪迹时却都一无所知,仿佛那菟阿峻真就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村中一番游走,王姝姮发现村民虽对菟阿峻多有异议,在一些老人眼里菟阿峻并非极恶之徒,反倒待菟阿峻如子如孙十分怜惜,这与村里的传言十分相孛。
“姑娘,阿淼,”茅屋门口,一位眼宽鼻挺,面相尖细肃穆,身量略高却不见佝偻的老妇向他们招手,“你们来。”
“贺儿阿婆!”
贺儿……这不是齐朝的姓么?王姝姮讶异。
阿淼与贺儿氏相熟,王姝姮自然也跟着小少年去见了老人。
贺儿氏引二人到屋里落座,王姝姮将最后一点林檎送了出去,道:“阿淼唤您贺儿阿婆,姝姮便也如此唤了。”
贺儿氏颔首:“姑娘是村长的贵客,自然是随姑娘的意。”
王姝姮想了想,开门见山地问:“贺儿阿婆,您是不是知晓些什么?”
即使远离故土多年,贺儿氏依旧秉承着家乡的穿衣习惯,左衽的琵琶袖上衣,下穿褶袴,头戴风帽,是老鲜卑人的穿着。
贺儿氏道:“我不知道什么,只是见你们在村中寻找阿峻,我有意与你们说说。
阿峻身量虽小却是个极厉害的,他帮了我们村太多太多,误解也太多太多。”
王姝姮与阿淼面面相觑,大小俩倏而意识到:菟阿峻本就不是寻常人啊!
菟阿峻初到隅安村的一年村民们更多的是新奇,毕竟三尺余的侏儒屡见不鲜,身量矮小如娃娃的僬侥却是见者不多,更不用说菟阿峻那极似兔子的长相。
若非菟阿峻直言自己是僬侥之身,怕是真要被村民认成三四岁的小娃娃了。
在村中平安度过一年,那时隅安村建立三年,算是彻底安稳下来,期间不乏有人怀疑菟阿峻是妖怪,但他除却那对大耳朵和一头青毛并无其他。
菟阿峻身子小,性情也是乖顺温和,许是为了报恩,菟阿峻很是积极的帮村民做事,虽说能力有限却也绝不含糊,是以村民的态度还算不错。
而村里那些在灾荒战乱中失去儿女的老人更是待菟阿峻如亲子,其中自然也有贺儿氏。
成为众矢之的是菟阿峻进村后的第二年仲夏,当时正是农忙时节,年长者几乎全在田间灌水插秧。
除却没断奶的奶娃娃让父母背在背上,能跑会跳却还不太记事的孩童大部分都留在了家中,由菟阿峻和几位老人看着,季老先生带他们念书识字。
贺儿氏说到这儿忽然停下,眉间的褶皱不禁深了几分:“当时村里正忙,村长念着阿峻身子小便没让他去田里,留在村里陪孩子们玩儿……哪成想这一陪,阿峻差点把自己赔了进去。”
“既然菟阿峻非是寻常人,那他应该是做了一件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才会使得村民对菟阿峻产生误会。”王姝姮自行推断道。
贺儿氏目光柔和,略带担忧地点头:“阿峻的确做了一些非常事,但我相信阿峻所做的那些自有他的道理。”
阿淼急急问道:“贺儿阿婆,菟阿峻到底做了什么啊?”
山高密林的弊端就是有数不尽的蚊虫毒虿。
夏初时村里蚂蟥泛滥,凡是在草丛里趟过一次腿上就会爬满蚂蟥,更有甚者村中豢养的牲畜让蚂蟥生生吸干了鲜血死去,其状之可怖令人毛骨悚然。
常于山野间穿行的杨猎户知道蚂蟥身体滑腻又依水而生,而做菜用的盐巴可以使蚂蟥脱水死去,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盐巴会越用越少,盐对村民而言又是极难得的东西,官府严禁百姓私自屯盐。
迫于生计,即使蚂蟥再多村民们也不得不下地,而家中的孩子即使身上挂着小盐袋,大夏天被父母裹得严严实实依旧不能幸免。
孩童天性活泼好动,时至仲夏不可能穿的住衣服。
是以那些小孩趁父母前脚出门,后脚就将身上衣服褪了个干净,盐袋也不知丢到了何处,三五成群跑到有水缸的院子里玩水,更不知这是羊入虎口的行径。
“你的盐袋呢?”
“不知道,可能放家中了。”
“阿娘说盐袋不能丢的!”
“我不知道,我的可能掉在路上了。”
“那东西重,不好玩儿!”
“我也不要带那个!”
几个黄口孩童围在水缸边互相泼水嬉闹,玩得不亦乐乎。
菟阿峻迈着短腿在主道上卖力奔走,平时搭在头上的两只长耳这会儿却是竖得老高,两手各抓着大把的野葱,貌似是要给谁送去。
“贺儿婆婆开门,阿峻有事找您!”菟阿峻仰头对着茅屋的院门高喊。
菟阿峻的声音听着不似小儿的稚嫩,而是偏向于少年的清亮,这会儿大汗淋漓的僬侥呼呼喘气,声音也有些沙哑了。
屋内听到呼喊的贺儿氏匆匆去到院中开门,见菟阿峻满头大汗连忙将人领进屋:“阿峻,你这是作甚去了?”
“挖野葱去了!”
双手捧着接过贺儿氏递来的竹筒,菟阿峻对着满竹筒的水大口喝了起来。
“你喝慢些。”望着那张还没竹筒大的脸,贺儿氏真怕他呛着,转头看了眼地上捆好的野葱,“野葱多长在山崖乱石上,你身量小,万一出事怎么办?”
喝了大半筒的水,菟阿峻松下大耳朵,餍足地抹了把嘴:“我知道贺儿婆婆担心,只是村中蚂蟥太多,仅靠盐巴挥洒怕是不够。
蚂蟥畏惧辛物,蒜薤和野葱辛辣非常,将它们捣碎成汁撒到衣服上或可驱避蚂蟥,孩子们也不用整天坠着盐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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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作者的话“僬侥”在我这里表示是比侏儒还要小一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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