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新婚燕尔 烟火人间

“这份梅花酪子再多备上两份，她最爱吃甜的！”

“诶呀，这么放再凉了，快去拿个什么盖住。”

“小邓子，你去……”

“小燕子给紫薇格格请安，格格吉祥！”

紫薇在漱芳斋忙得晕头转向的突然听见后边脆生生呼喊被吓了一跳，转身看着俏皮笑着的小燕子忍不住想伸手敲她一下，然而手转了个圈还是轻飘飘落到她肩膀上替她拂去了落下的几点雪花，“我说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又拉着永琪打雪仗去了是不是？”

“我哪有那时间，今天来见你还是紧赶慢赶呢”小燕子一边摇头一边拉着她往里走，小桌子小凳子已经端着糕点凑了上来，左一句格格尝尝这个右一句格格这个好吃的献着宝，她目光掠过一圈只端了茶水来喝，紫薇一脸看西洋景的打量着她，“怎么永和宫的伙食这样好，瞧不上我们漱芳斋的了？”

“好个什么呀，每天晨昏定省的弄得我晕头转向，老佛爷那好吃的倒是多，可人都吃两口就放下我也不敢造次，平时跟着愉妃吃饭就更别提了，那青花瓷碗小的，我都好奇永琪是怎么长这么大呢没饿死！”

紫薇听了又心疼又好笑，还没说话就看见小虫子小蚊子不知道从哪搜刮来的从前小燕子最爱吃的酥饼，叽叽喳喳的往前跟前凑，盛情难却下她拿起一块尝了口又放下，“吃不下。”

“和永琪吵架了？”

印象里她每次也只有在和永琪吵架的时候才会吃不下饭，平日里胃口好的漱芳斋得常备着山楂糕，可看着她这幅听见永琪名字忍不住弯了嘴角的一脸幸福的样子，大概新婚燕尔正浓情蜜意呢。

紫薇咦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脸颊一红用帕子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歪着脑袋盯着她宽大披风下平坦的肚子笑弯了眼，“难不成？”

她还没说完小燕子就反应了过来，敲了敲自己的肚子扭过来冲着她笑，“我这肚子里呢有中午吃的鱼，早上喝的奶，就是没孩子！”又伸手把她遮在脸上的帕子拿了下来，“到底是已经指婚的人了，什么玩笑都敢开了。”又伸手比了个八，“你是今年的第八个。”

“啊？今年？今天不是年初二？”

“对啊，从昨天年初一的宫宴开始，到今天去西林家回门，再加上老佛爷和愉妃打成婚第二天就没停过。你说有意思不？这俩人一个生的四阿哥，一个生的五阿哥，自己都那么慢，总盯着我的肚子干什么？”

紫薇被她这一套说辞惹得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来‘恃宠而骄’这个词，果然没错。”

“诶对！就是这个词，我今天在西林家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虽然她并不是亲生的，但毕竟也是以西林格格的身份出嫁，第一年成婚的年初二总也要去走个过场，一大早起来给愉妃请了安就往西林家赶，两人一处进的门，才绕过花厅就被截了下来。

原来大户人家规矩大，永琪虽算得上是西林家的女婿，也没有进入后堂内室的道理，于是只能拉着她的手低声嘱咐着让她千万别乱跑，一直立在一旁的二夫人笑着挽过小燕子的手，“从前只听说五阿哥和福晋鹣鲽情深，今日见了才知道。都到了自己家，怎么会让自家的女儿受委屈呢。”

永琪也觉得有点尴尬，想着毕竟这算名义上的回娘家，小燕子倒是没他那么多心思，全部的目光都被府里的亭台楼阁吸引了过去，被永琪捏了两下手才回过神打了招呼又转身四处张望着。

“我当时觉得南阳的西林将军府已经够气派了，结果今天去了西林家才知道什么叫做大户人家。单是花园我觉得都有两个漱芳斋这么大，中间还有条河，走过桥才能到后院，我向下看了一眼，那鱼有这么大！”

小燕子手舞足蹈比划着，想起今日在西林家的所见所闻还是忍不住感叹，虽然不如皇宫那么大，可逛起来比皇宫要有意思的多，大江南北各处的景都凝聚在这一处朱门里，小桥流水潺潺配着假山怪石，偏巧昨日下了雪覆盖在红梅上更显得冰清玉洁，过年的大红灯笼挂在数不胜数的四角亭上随着风转，手抚过桥上的砌石还觉得冰丝丝的，晶莹剔透的比她头上的这支白玉簪子还要名贵不少。

“我还闹了个笑话，逛园子逛的我晕头转向的，一进去看一个姑娘穿金戴银的就想着打招呼，结果嫂子姐姐妹妹喊了半天才知道那是鄂敏大人福晋的贴身侍女。”小燕子懊恼的捶了捶头，“早知道听永琪的话了，他来的路上和我说了好半天，少说话记得笑就行，我怎么就记不住呢。”

紫薇拉下她的手安慰着没事，自古以来王公贵人是没有错处的，那些人肯定不敢笑话你一句。小燕子唉声叹气的说她猜的不错，一屋子女人们整整齐齐的高的矮的一圈圈的围着她，中间一张大圆桌摆着各色的糕点，“好吃不好吃我不知道，但是人家那盘子，我看都是金镶的！”

小燕子随手拿起一块酥糕搁在眼前看，“我突然就想到在南阳时候的事了，你说那些人连个避雨的房子都没有，一口热水都喝不上。可我们呢，在这吃香的喝辣的，就连个盘子都要雕花刻草。”

南阳的那场大雨又开始哗哗的在她心里下了起来，没了好心情的小燕子木讷的被人引着见了西林家那一圈的亲戚，拗口的满语听得她脑袋晕晕乎乎的，不是把嫂子叫成了婶子就是把姐姐喊成妹妹，那些人虽然面上依旧堆着笑，可眉来眼去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内心真实的想法——西林家的这位姑娘，看起来不是很能干。

等好不容易寒暄了一圈把人送走还没松口气，转过身来的西林夫人就敛了面上的笑意，上挑的蛾眉处处露着精明能干，一群人簇拥着她坐下又是净手又是奉茶，她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着手，眼睛一瞟似乎才看到一直站在一边局促的小燕子惊讶的招呼着，“呀，福晋怎么还不坐下，快来歇着！”

小燕子应了句好顺势坐下，手还没碰到筷子边就被身边人拦住，婢女们长长的站了一排捧着银盆与茶盏，立在一旁的嫂子小声提醒着，“福晋，吃饭前有规矩的。”

她连忙照做，手忙脚乱的打翻了盆子溅了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满身的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推着往里屋走去换衣服，她不好意思的说着只是湿了一点不用麻烦，却被人一句‘湿了裙摆不够得体，有损福晋的身份’给堵的哑口无言，只好像个木偶一样听话的由人折腾。

“你也知道我从来都不习惯，人都有手有脚的让其他人摸摸索索的多难受，就连永琪这让人侍候更衣的毛病也被我骂上几回改了。”小燕子越说越心虚，永琪这毛病被她勒令改了不假，但每天早上但凡她醒着，总有一百个理由等着她不是腰带不舒服就是领子没整好，非得看着她从床上爬起来一边骂他这都不会一边垫着脚帮他理着才作罢。

紫薇看着她说着说着突然开始笑心里直打鼓，不确定的摁住她手腕，“你别告诉我，第一次回门你就把西林家闹了个人仰马翻？”

“我？人仰马翻？”

小燕子呵呵笑了两声，她倒是想有这能耐。换衣服的时候憋了一肚子气，正想着说两句结果就被人摁在了桌子前，西林夫人先是还记不记得穿红衣服那位夫人爱喝哪盏茶，又问最后走的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的往外蹦，小燕子招架不住的苦着脸，十分诚实的摇着头。

“福晋，从前是格格规矩少些便罢了，如今做了福晋就得有当家主母的范！”

西林夫人长叹一声拍了拍手让人拿着长长的一卷纸过来，一眼望过去名字密密麻麻的拗口的难念，更别提让她记住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姻亲关系了，小燕子硬着头皮跟着认，好不容易熬到看见小桂子的人影喜出望外的站了起来，结果他打了个钎笑哈哈的回她，“福晋，皇上宣了五阿哥回去议事，主子说您难得回来一次，让您多歇歇，马车就在外边候着。”

周围的姑娘媳妇们已经开始羡慕起永琪贴心，小燕子却欲哭无泪的只想翻白眼，那一刻才深切的体会到了永琪的绝望。

京城今年的冬天尤其冷，一向贪玩的小燕子也总是缩在屋里烤着火炉，又觉得一个人闷的慌，索性缠着永琪把笔墨纸砚从书房都搬了进来，自己躺到他腿上捧着话本子看的欢。害怕冷把手缩在被子里拿都懒得拿，看完了一页就蹭蹭他腿示意他翻一页，几页下去眼前的书突然被拿走，放大的成了永琪的脸。

因为写字被冻的通红的手灵活的往被子里钻，指尖在腰上挑一下冰的她轻颤了一下，又羞又恼的要伸手去打他，玩闹间也不知怎么就躺到了一处去，被子被他高高的拉过头顶，遮住了外边冰天雪地的寒风，只剩下彼此呼出的热气一点点的点燃了暧昧的热烈……

血气方刚又新婚燕尔，小燕子半推半就的抵不住他的热情，小手也情不自禁的攀上他的脖颈，嘤咛声被堵在吻里顺着颤动的身子一点点倾泻而下，小桂子总会在这时候砰砰砰的敲着门。

“主子，皇上宣您过去呢！”

于是得逞的成了小燕子，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呀眨的狡黠的看着坐在床边整理衣服吹冷风的永琪笑的洋洋得意，被永琪瞪一眼反而忍不住笑出了声。

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倒霉的成了她。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又把我一个人撇下。”小燕子用筷子戳着眼前的梅子酥酪，眼见要嚯嚯的不像样子连忙被紫薇端走，换了个勺给她温声劝着，“南阳的那些事，你还是心里有芥蒂是不是？”

她舀了一口在嘴里，心里想着不如送灶王爷那天和永琪溜出宫去在前门三梅铺子那里吃的甜，街上热热闹闹的小孩子拿着糖糕跑来跑去，永琪一连串的叫了四五盏，在小燕子骂他不怕被齁着再倒了牙时十分无赖的摇着头，“我天天日子过得甜如蜜都不齁，这点酪子算什么～”

小燕子一边在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无赖忙完了没有一边笑着咽下，“也不能叫芥蒂，就是得看他表现，要是，要是他一直都对我这么好的话，我也就勉为其难原谅他了。”

说完她就笑出了声，大大的一双眼睛里亮盈盈的盛满了快乐，紫薇没好气的把她面前的梅子酪端走，“亏我还想着劝和你俩，这浓情蜜意的哪还需要我多事，我还是心疼心疼自己比较好！”

小燕子被打趣了也不恼，环顾了一圈这已然被装点的喜气洋洋的漱芳斋揶揄她，“吉服都摆到案上了，你这么着急就要嫁出去呀？”

“小燕子！”

紫薇作势要来打她，小燕子偏着身子躲了过去，两个姑娘从里屋走到了院子里绕着圈玩闹，踩在雪里嘎吱嘎吱响着晃着树上的残雪落了满身，正兴起时却发现小桌子小凳子慌慌张张的进来站在一边，愉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山眉不苟言笑的冲两人福了福身，“福晋吉祥，紫薇格格吉祥。娘娘说时候不早了，请福晋回去用晚膳。”

小燕子一下子敛了笑，紫薇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回去，又上前把手腕多金钏褪下来给她，甜甜笑着“还请姑姑多照顾着些她。”

山眉不动声色的推了回去伴着小燕子离开，正端着热腾腾饭菜从小厨房出来的彩霞看着攥着金钏一脸无奈的紫薇忍不住抱怨，“不是说格格今晚留在漱芳斋用膳的？次次都是这样，来不了多久就要喊，也没见她们永和宫的饭好吃到哪去把咱们格格喂胖两斤啊！”

小虫子也跟着附和着，“就是，还不要咱们格格的东西，咱们都打听过了，这山眉姑姑可也不是什么多高风亮节的主儿！”

“她也就敢在五阿哥不在的时候过来，五阿哥在的时候，我瞧着她对格格一点脸色都不敢甩！”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替两人抱着不平，紫薇倒是十分理解的摇了摇头，“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永琪疼小燕子，所以才说让她不要在意愉妃娘娘的说法和要求；可小燕子不能真的照做，那毕竟是他额娘。真要是闹起来，这小两口的日子可太平不了。”

小燕子倒是不像紫薇懂那么多大道理，她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只是觉得永琪把一颗心捧出来毫无保留的爱着她不想她受一丁点的委屈，那她也得做些什么。自小书读的不多，但邻里乡亲婆媳为着鸡毛蒜皮的事吵架她看的倒是不少，最后婆媳俩打得头破血流，心里最难受的还是那个夹在中间的儿子。乾隆安排下来的担子已经那么重，她不舍得永琪再因为这些事而伤脑筋了。

所幸愉妃的要求也不算太高，两个人一动一静性子天差地别，但在爱永琪这件事上倒是难得的一致，此时对坐在桌子两侧都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看，一听见声音同时都站了起来。

“永琪！”

愉妃声音温柔些，小燕子更多的是雀跃，永琪笑着拱手请了愉妃安又解着披风走到小燕子身边去，低声问着她今日在西林家如何，小燕子一撇嘴刚想吐槽又抬头看了眼愉妃的脸色，她面上没什么反应，只轻轻抬手拿起了手里的筷子。

“挺好的，快吃饭吧！”

小燕子嘿嘿一笑也把筷子塞到他手里，愉妃已经夹起了一块莲藕放到了他碗里，小燕子抬头看了眼想说他不喜欢吃就看着永琪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愉妃又伸手边给他盛汤边问今天乾隆找他有什么事，他嗯了一声没回应，其实心里想着额娘肯定对这些军国大事不感兴趣也听不懂，一会又要问来问去的麻烦，手上的动作倒是轻车熟路的接过碗直接放在了小燕子面前，“你先喝，喝不完我来。”

两个人都停下来看他，永琪多少有些尴尬的别开了愉妃审视的目光，小燕子打着哈哈站起来又盛了一碗端给愉妃，她哼了一声带着酸劲，“怪不得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到最后还不如媳妇儿贴心。”

永琪原本虚心接受着批评，一听见这句连忙抬起头笑的灿烂，“额娘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小燕子虽然人有些毛毛躁躁的，但是对您绝对是真心，皇阿玛经常说，她和紫薇是两个贴心小棉袄呢！”

“是啊额娘，您把我当闺女就成！”

才说完就被永琪掐了下手心，愉妃的脸色果然瞬间沉了下去，啪的把筷子向桌子上一拍，“我可不是皇帝也不是西林家的人，自己明明有女儿还巴巴的要认别人家的姑娘。”

说完她蹭的站了起来，小燕子咬着筷子一脸疑惑的看着永琪，他捂着脑袋叹气，“女儿，闺女，这种词，在额娘这里是大忌！”

小燕子这才恍惚想起，在南阳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坐在台阶上看月亮，永琪说起愉妃的时候提到过，他有一个没能出生的妹妹。

那个没看过人世间一眼的女孩从未真正的消失，她像是无形的一缕影子藏在永和宫的角落，遮住了这位贵妃娘娘人生中所有的阳光，无论永琪如何拼了命的想要冲破这片阴霾都无济于事。

永琪见她一直愣神还以为她又被气到了，晃着手在她面前，“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小燕子果然被引去了注意力，歪着脑袋看着永琪胸前攥的紧紧的两个拳头，目光扫了半天才下定决心，“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皇阿玛已经正式下旨要册封紫薇为和硕公主，封号是明珠，上元节的时候举行祭天大典；”

“真的？！”小燕子激动的要蹦起来，幸好永琪眼疾手快的移开了碗才算没闹个人仰马翻，她哪管得了那么多高兴的摇着永琪的手臂晃，“我终于把格格还给她了！天呐，紫薇终于名正言顺的认到爹了！”

“是是是，她呀以后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小姑子，这辈子你俩再也不用分开了！”

“什么小姑子，那明明是我妹妹，你是沾了我的光！”

永琪点着头跟着她附和，又顿了下才说，“但有舍有得，紫薇既然作为和硕公主下嫁福家，那排场和阵仗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皇阿玛会为她造一座公主府，还有数不清的箱奁嫁妆，再快也得小半年，紫薇尔康这婚期还得往后拖。”

“哈？那尔康脸是不是都气绿了？”

永琪怎么也想不到这丫头能想到这一点，一边说着她怎么和尔康这么大仇幸灾乐祸的一边也不由得想起今天听到消息时尔康那五味杂陈的精彩表情，想怒吧又不敢毕竟也是好事，该笑吧也笑不出来都经历了这么多谁愿意再拖下去，于是只能架着一幅比哭还看的假的要死的笑容谢主隆恩。

“尔康又怎么惹你了？”

“活该，谁让他总笑话我来着！”

从前这人就爱阴阳怪气她，才成了婚小燕子对于这‘福晋’的称呼尚且不习惯，宫里的人也都改不过来依然称呼她为格格，也就尔康每次只要见她肯定作一个完完整整的揖，眼睛笑的都看不见，变着声调喊她，“臣福尔康给五福晋请安，福晋吉祥！”给她闹个脸红心臊的。

永琪听了不由得为兄弟叫屈，小燕子进宫晚自然不懂得“格格”两字在皇子这里是什么意思，宫里人面上说的是喊习惯了改不了口，实际上心里等着看热闹的人也不少，他没法子去强逼着所有人都改口，只能拜托尔康多给他几分面子，没想到因此倒还得罪了她。

已然成婚食髓知味的永琪当然知道尔康心里有多苦，斟酌着替他说着好话，“尔康年龄比我们还大几岁，从前皇阿玛说要把六格格许给他，后来又说是晴儿，到现在他马上就要娶到心心念念的紫薇，又要拖下去。已经惨得不得了了。”

“怎么叫拖呢，他又不是见不到紫薇，不天天往漱芳斋跑的挺勤的嘛？成婚不成婚有什么不一样的？”

永琪没忍住笑出了声，斜眼撇了撇她脖子上露出的半点红痕意有所指，“一样不一样，你不知道吗？”

她疑惑的对上永琪揶揄的目光后瞬间明白了过来，呀了一声直接挥拳打了过去，永琪笑着向后躲开又被她不依不饶的追上，夫妻俩一躲一追的绕过正厅回了卧房，门才被碰上永琪倒是好脾气的不躲了，坐在榻子上看着没反应过来的小燕子直挺挺的扑了过来。

身下的锦被还是大婚时候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双喜，袖子在摩挲间被向上撸起露出一截手臂来感受着衾被的寒冷，帷幔被两人刚刚的动作搅的晃来晃去的映着重叠的影子影影绰绰，小燕子眨着眼睛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永琪顿觉脸红的发烫，想要理直气壮的问他一句‘怎么不跑了’结果话才说了一半声音就小的不像样子……

她翻身想下来，然而才支起手臂就觉得腰间一紧，啊了一声撞进他那双眸子里的狡黠中被翻了个圈躺到在床上，鼻尖瞬间被他衣服上的苏合香所围绕，那是晨起她抹香糕时没拿稳一不小心洒到他衣服上的。

一种莫名的心安从心底漾出，小燕子突然觉得，成婚和不成婚还是不一样的。

眼前的这个人会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他们共同见证着而不是分享着生活的一切，哪怕是像这种衣服香味、吃饭添粥这些微不足道的平凡的小事。

她抬头吻了下他下巴，那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红痕，年三十儿的时候小燕子非要再试一次，成果比当初在南阳厨房好得多，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划了一道痕迹。相比于她的手忙脚乱生怕他明天宫宴上会被人笑话，永琪倒是一脸无所谓的用手蹭了蹭，惹得小燕子瞪他，“宫里风言风语传的这么快，说不定明天就有人说你怕媳妇了！”

永琪笑的更欢，“那正好，碍于你的威名，更没人敢动嫁进永和宫的心思啦！”

这句话又在她脑海里响起，轻吻成了啃咬，被突然袭击的永琪闷哼了一声瞬间收紧了搂在她腰间的手，混乱的呼吸声愈来愈重的在耳畔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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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最先笑出了声，看着小燕子羞红了脸用被子蒙着头更是忍不住，直接笑歪在了床榻上，又羞又恼的小燕子蹭的掀开被子绰起枕头软绵绵的捶在他背上，“你还好意思笑，不都怪你嘛！每天吃的跟兔子似的！”

永琪好脾气的照单全收，坐直了身子抱着枕头点头，“那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大概是两人真的折腾的有些晚，年初二的长街上只点着几支红烛宫灯，间或有排成列的宫女和太监低着头走过，小燕子被永琪以夜里天冷唯有裹成了一个球只露着一个圆圆的围了一圈茸毛的脑袋四处张望着，有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牌匾。

“来御膳房吃好的啊？”

她本能的有些抗拒，“拉倒吧，我上次差点把这点了你忘了？御膳房庄师傅恨不得把我扔锅里煮了。”

永琪一面帮她理了理衣服一边拉着她向后走，小燕子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高墙一脸震惊，“你不会打算？诶！”

永琪已经翻身坐在了墙上，手放在嘴唇前示意她安静，一手向她伸了过来，“我们偷偷来，没人会知道的。你再喊，把侍卫都招来了！”

小燕子连忙点头，被永琪拉了上去坐在墙上看着眼前的千间万户才觉得有了几分真实感，她竟然跟着一位阿哥在大年初二的夜里爬上了御膳房的墙。

初二的月亮弯弯窄窄的一轮，红砖翠瓦在昏暗的光影映衬下少了白日里的夺目绚烂，一眼望过去正中间的大殿都弥漫在庄严甚至有些恐怖的氛围中，倒是东西六宫星星点点的亮着烛火，平添了几分温馨之感。小燕子一边晃着腿一边四处望着，突然笑了起来。

永琪不解的盯着她看问她笑什么，小燕子伸手指着那边一道黄色的看起来应该是巡逻侍卫的痕迹，“我刚进宫的时候，其实装成小太监爬过墙，但神武门的城墙太高了，我费了老大劲又是轻功又是爬树的也没上去，还差点别当成刺客杀了。那时候我躺在地上盯着高高的城墙就在想，要是我能爬上去就好了，爬上去我就出去了，我就又是那只自由自在的小燕子了。”

永琪低声唤了句“小燕子”，她不回应只是把侧身靠在他肩上，“可是当我今天真的上来了以后却发现我舍不得，这片宫城热闹也好冷清也罢，都是我的家。”

都是家。

“家”这个字像是一块巨石一般猛烈的敲打着永琪的心，他握着小燕子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着，又不想流露出太多情绪，遮掩着要喊她赶紧下去免得被人发现。

小燕子也懒得拆穿他，听话的跟着他蹦了下去摸黑进了厨房，看着他跟做贼似的东翻西找的忍不住想笑，“没想到啊，堂堂五阿哥也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永琪也不理她，自顾自翻着嘿嘿一笑“我说大过年的得有饺子吧，找到了！就是还没煮！”

小燕子跟着凑近去看，捏成船形的饺子白白嫩嫩的峭立在案板上，永琪倒是还有点遗憾，“以往都能有煮好的，今年估计我们来太早了。明天初三，满人规矩必然会吃饺子的。”

小燕子有点惊讶，“以往？你年年来？”

永琪一脸理所当然的瞥了她一眼，“不然呢，就我额娘吃饭那菜色，我早饿死了。”

小燕子这一个月来的谜团终于被解开，十分赞同的点着头。永琪已经轻车熟路的舀起了水打算生火煮饺子，见小燕子摩拳擦掌的要帮忙，伸手拿着擀面杖隔出了一尺的距离，“我怕你和这厨房犯冲，你找醋吧。”

小燕子切了一声也没反驳，毕竟她其实也有点怵。当年为了整个饺子宴差点火烧御膳房的事情历历在目，她还是不在新年里去触这个霉头。

倒是永琪，在外漂泊的这些日子厨艺水平有了很大的提升，让他做饭估计不行，煮个饺子倒是还挺像模像样的，热水咕嘟咕嘟的沸腾着氤氲着热气，他的背影被渐渐模糊着忙忙碌碌，袖子扁起来露出精壮的小臂，饺子一个个下锅跳跃着溅起水花又落下……

小燕子蹲在地上剥着蒜，指甲一不小心摁进蒜汁里又被她抹着眼睛辣的整个人眨着眼睛直掉泪，永琪拿着勺子回过头来看她吓得连忙跑了过来，一手扶着她一边拼命的吹气，哪知道越吹她的眼泪就越多越哭的痛，到最后手忙脚乱的想安慰她，小燕子却一手捂着眼一手指着那边已经快要溢出来的锅“你的饺子……”

永琪呀了一声手忙脚乱的要去盛饺子，身后的辫子一甩一甩的慌乱，端着盘子笑的一脸尴尬，饺子被煮的太狠，歪歪扭扭的不是破皮了就是露馅了，原本白滚滚的汤，也飘成了绿。

“我再煮一碗吧”

“诶！你怎么又浪费粮食！”小燕子一把夺过碗又烫的放在桌子上拉着耳朵，拿起一双筷子绰起一个饺子向前送，看着他呲牙咧嘴的嚼着笑弯了眼。

青花瓷盘子冒着滚烫的热气，身后的柴火依旧跳跃着炙热的火苗，屋里的小夫妻偎在一处笑语声声。新年呈吉，喜乐平安，这是人间普普通通的一天。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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