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君臣父子 可畏人言

日子慢悠悠的过，秋天的时候婉嫔陈佳氏遇了喜，着实打击了下皇后的气焰。不过也许是无福将养，没多久便见了红，婉嫔一下子被抽了心气自此闭门不出；皇后抓住了机会又推了把颖嫔，这颗草原上的明珠很快便抓住了皇帝的心成为了帝皇的新宠，赶在年前封了妃位，一下子成了腊月里的焦点。

无子而封妃，这得是多大的荣宠！

皇后亲自为她风风光光办了场册封礼，后宫嫔妃皆被邀了去，令妃面上依旧端着温婉贤淑的笑容赐了柄玉如意，颖妃一改刚刚在皇后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单手接过傲慢的甩了甩帕子，“臣妾谨记令姐姐教诲，一定以令姐姐为榜样，早登贵妃宝位。”

令妃脸色唰得铁青，强撑着贵妃的仪态皮笑肉不笑道“颖妃妹妹好志气！”

“令姐姐谬赞了。”

颖妃眉间一挑十足的张扬，挑衅完令妃又去寻愉妃，皇后也随着她的目光看着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容嬷嬷面色不善的低声道“娘娘，愉妃说临安公主病了，脱不了身。”

“公主病了？可有请太医？”

容嬷嬷还没回便已有了嫔妃掩着帕子笑，“那临安公主一年总要病上个两三次，可平日瞧着活蹦乱跳的谁能不放在眼里，我看那病八成是假的。永和宫一开始还请太医，估计后边自己都不好意思请了。”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转了话题，举杯邀后妃们共同举杯，又说了些要侍候好皇帝的场面话，热热闹闹的给足了颖妃面子，被乾隆下旨褒赞了一番皇后风度。

转头便入了年关，科尔沁遣人送了百匹良马入宫贺新春，又上书一封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将这盛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乾隆闻之大喜，允了喜折所奏，封了和安公主将满周岁的儿子顺古尔为科尔沁世子。不仅如此，还在正月初一当日的八旗家宴上罕见的给足了皇后面子，亲自为皇后布了菜，与她携手同祝百官贺酒。

百官八旗纷纷携妻带子叩首，“皇上圣明天祝，皇后贤德世显。”

皇后微微动容，容嬷嬷差点要哭出来，这样的光景好像还是当年孝贤皇后在时才有的尊贵，那拉皇后册立至今也有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被皇帝如此爱重。

皇帝祝完酒便是众人祝祷新春，后妃福晋们由皇后领着先为皇上太后祝祷，文武百官紧随其后，最后才是阿哥们走上前叩首，四阿哥已经被出继，永琪算是实际上的长兄跪在头一个，十二阿哥占嫡位跪在最中间，左边还跪着八阿哥，右边跪着十一阿哥与才四岁的小十五，齐声向乾隆道“恭祝皇阿玛新春之喜，国运昌隆。”

乾隆笑呵呵的看着儿子们，永琪愈发有了长兄的样子，小十五被令妃耳提面命了许多次生怕出错连头都不敢抬，老八和小十一穿的一团喜气极称年节的气氛，只是小十二，他着重瞧了几眼。

一身黄白色的衣裳显露着贵气，云锦缎绣着虎纹，中间系着条红色的腰带又添了几分喜庆，跪在中间刚好被烛火照着映得人更加的精神，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身衣裳不错，皇后的眼光挺好。”

皇后笑了笑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谁知小十二大概是和乾隆相处的太少这样的场合实在是不敢说话一直沉默，皇后只好端了笑温柔道“这是安儿送来的，她最疼这个弟弟了。”

乾隆听见和安的名字眼神晃了下，目光在十二阿哥身上流连了几秒，挥手道“传旨，十二阿哥聪敏机警，孝顺知礼，甚得朕心。着封为贝子。”

一语毕全场静悄悄的，连皇后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永琪低声提醒了一句，

“十二弟，快谢恩呀。”十二阿哥才反应过来，连忙叩首谢恩。

乾隆赞许的对永琪点了点头，宴席中间酒吃多了趁着出去更衣唤了永琪过来，“朕封小十二为贝子的用意，你明白吗？”

“儿臣不敢……”

“你放心大胆的说！”

乾隆拍拍他的肩膀，永琪也不再遮掩，父子之间何须在意那么多，直接撩袍跪下拱手道“皇阿玛圣明决断，既有拳拳爱子之心，也有忧国忧民之意。近来西南边境不稳，国家正是用兵之际，则西北不能再乱。五妹妹在科尔沁知皇阿玛之忧知我大清之难而苦心孤诣，孤身前往漠北到底也是皇家有愧，合该得此赏赐。五妹妹与十二弟姐弟情深，十二弟又是中宫嫡子，也当的起这个贝子的位置。”

乾隆心里所想被永琪完全道了出来还有些惊讶，呵呵笑了声“的确是长进了不少”便让他回了席上，自己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他原本是想着永琪对他多少有些误会多少有些不解，然后他好好地给他上一课，告诉他什么叫做可怜天下父母心，什么叫做心系天下苍生。谁知道他竟然猜的一清二楚，

作为一个父亲应该是高兴的，儿子如此懂他父子间不会生嫌隙。可作为皇帝，他又有些生气，没有哪个帝王喜欢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的这么透。

不过除了永琪大部分人都看不透。正月初一宫宴的事情早便传了出去，成了那几日前门茶馆饭店里那些京大爷们的谈资。有人说笑皇后就是皇后，明媒正娶的妻子，贵妃再高也就是个妾；有人忖度圣意说难不成皇上有意立十二阿哥为太子？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样的事也该盘算起来了；有人听了就笑，说怎么会是十二阿哥，可别忘了圣上还有位五阿哥，占着长子的名分，那可是连逃婚都没追究的主儿！立刻便有人反驳，咱们这位圣上从来都喜欢嫡子，先皇后那两个儿子可都是内定的太子，十二阿哥如何就不行？中宫嫡出的身份还有科尔沁撑腰，如今又被封了贝子，要知道这是这群阿哥们里面第一个受封的，五阿哥那么优秀什么都没捞着呢！

你来我往的争论的好不热闹，甚至闹着要打赌押宝，一张桌子分成两块各放着一团红布，金锭子碎银子破铜板不知道多少只手往上放，逢着过年一群人正是没事干，没一会便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来。

江墨正领着女儿元元进门，五岁的小姑娘最爱凑热闹，骑在阿爹的肩头巴拉着向里望，看着其上大写的五和十二拍着手大喊着，“五比十二大，我阿爹教过我！”

“看见没！连小孩子都懂得道理，我就说五阿哥机会更高吧！”

江墨握着女儿的脚踝本要离开，听见这句瞬间转过身去，看着桌子上不分伯仲的金银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瞬间冒了一层冷汗，连忙把女儿放下来喊她，“元元，去楼上找你舅舅，让他别算账了！”

柳青和金琐急匆匆跑下来的时候江墨正在赶人，一番之乎者也的骂着这群人敢随意揣度上意，柳青弄明白了来龙去脉也吓得脸色苍白，要是让人知道会宾楼里有人在赌这些，他全家有几条命够赔进去！

几人连忙撤了桌子甚至后怕的关了店，元元偎在柳红怀里不懂这些大人们在紧张什么怎么一个个眉头紧锁，江墨长叹了口气，“只怕不只是咱们会宾楼。大哥，还得麻烦你以这京城行会教头的身份知会大家一声，这样的话题绝对不能提，这样的赌千万不能做啊！

也得告诉五阿哥一声，让他多加些小心！”

柳青连声应着点头急着就要出门，行会容易可是想见永琪一面却是难，年节的日子宫里诸事繁多永琪和小燕子必然没空来会宾楼，正发愁的时候还是金琐自告奋勇，“我去和小姐说一声，让她进宫再告诉五阿哥和小燕子方便些。”

夫妻俩商定好了各自出门，柳红抱着女儿沉默了一会，见四处没人小声问江墨，“那你觉得皇帝会选谁？永琪还是他那个弟弟？”

元元听见‘永琪’的名字觉得熟悉，也睁着一双清澈又懵懂的眼睛看着阿爹，江墨手指一下两下的敲着桌子，“只怕是谁都不是！圣祖爷九子夺嫡，有人看好太子，有人看好八爷，还有人说是大将军王十四爷，可到最后呢，不是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四爷悄默声的当了皇帝？帝王心思你别猜，一是猜不透，二是真猜透了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他摇着扇子上楼，元元晃了晃柳红的衣服，“阿娘，爹是啥意思啊？”

“听不懂！故弄玄虚的！”

年节的日子宫里的确是忙，皇帝忙着见外藩百邦使者，皇后忙着见命妇夫人，忙里偷闲笑得合不拢嘴，坐在凤椅上笑眼盈盈的看着一身贝子吉服的儿子，眼睛一红把儿子搂在怀里，“永璂啊，你可一定要记得你姐姐的好，将来不能亏待了她！咱们母子全是靠你姐姐挣来的今日！”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落了泪，“也不知她在科尔沁好不好？这孩子一贯报喜不报忧，谁爱看她那些奉承话，不提一句自己过得好不好。”

“娘娘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容嬷嬷也有些哽咽，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格格过得好着呢，生了世子将来可以傍身，哪怕是科尔沁王爷殁了也没人能动她分毫。况且能有这孩子，可见格格与王爷的感情不错，虽是老夫少妻但至少也有人陪她。等到将来咱们十二阿哥成了才，把格格接回京日日在娘娘跟前享福去！”

皇后笑出了声，“还是你会说！”又扶着儿子的肩膀，冲着正攥着衣摆感觉这身衣服百般不合适的永璂语重心长道“你得争气。那永琪是能干，可他没有姐妹帮衬，你有个好姐姐，万不可辜负了她的期待和努力！”

这样的话几年间永璂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姐姐的痛苦，姐姐的不易，姐姐的努力，姐姐的未来……姐姐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他，姐姐的所有好像都要由他来承担。可有时候他背书背的昏天黑地还是一个字也记不住的时候就在想，他还不如去科尔沁算了……

永和宫也忙，因着西林夫人送女入宫的事情永琪偏要挫挫西林家的锐气，年初二借口刑部衙门忙没去，直到初七才带着小燕子姗姗来迟，特地乘了那顶皇上御赐的轿子彰显身份，停在西林府门前看见小厮跑着进门喊人时才下轿。

西林府的三进门由内而外的被打开，鄂敏领着子侄女眷慌忙行礼，永琪像是没听见一般掀着轿帘，亲自扶了小燕子下来。

鄂敏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西林夫人，面上愈发的恭敬，“五阿哥五福晋快请进。”

永琪嗯了一声携着小燕子进门，不像往常一般早就扶起鄂敏一路与人说笑着没有半点架子，甚至都没让小燕子去后堂，夫妻俩坐在正首上寒暄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几年的历练下来永琪的气势也足了许多，从前爱笑倒还好，如今端着一副架子不怒自威，让人瞧着就有些敬畏，正堂里静的只剩下了永琪慢悠悠拨茶的声音。

一盏茶见了底，管家进来请说席面已摆好，鄂敏才要请永琪移步就瞧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打了个钎，“五阿哥，刑部衙门那边遣人来说让您过去一趟。”

小燕子从未这么喜欢过刑部，松了口气已经起了身，永琪也跟着起来，拱手道“真是不巧，大人新年安吉，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新年安吉……”

鄂敏的话还没说完永琪已经拉着小燕子大踏步的离开，他瞧着两人的背影叹气，“五阿哥这是给了我们个下马威啊！摆明了不肯给咱们家这顿饭的面子！”

“还说闺女气性大随谁呢，我看就是随你！你下他们点面子就行了，怎么连顿饭都不肯留？”

小燕子虽然刚刚走的痛快这时候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永琪一脸无奈，“我也不想啊，那刑部有事我总不能不去。”

“啊？真有事啊！我以为你找的托呢。”

永琪嗤笑一声，唤来小顺子让他把福晋安安生生送回宫，自己跨上了马驾的一声扬起一阵尘埃。

小燕子看着他的背影随着落下的尘土渐渐消失，‘你还没吃饭呢’几个字咽回了肚子里，心疼又无奈的上了轿子，马车快到宫门口时突然被人拦下，原来是跟着紫薇去了公主府的小桌子，见了她扑通一声跪下，“格格大喜！格格大喜！”

“怎”

“紫薇格格有喜了！”

“紫薇有喜了！”

小燕子激动的两眼放光，跳下马车拉着小桌子激动的语无伦次，“我就说左眼皮一直跳准是有好事……诶呀呀，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好事！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紫薇在公主府还是学士府呢？”

“公主府呢！遣了咱们来找格格，还没进宫就碰见了！”

“走走走！去公主府！”小燕子说着就转了身，一激动一脚踩空差点摔在地上，小顺子和小桌子两个人扶着她，“格格慢点”

“我没事，可要嘱咐好紫薇，一定得小心！”

她絮絮叨叨的拍着轿子，“走快点！”

小顺子扬声应了句是狠狠的抽了下马，马蹄飞驰的穿过街巷没一会就停在了公主府门前，小燕子不等着停稳就跳了下来，守在公主府门口的几位嬷嬷早就了解了这位五福晋的脾气，拦也没什么用索性直接让开，她一路喊着‘紫薇’向正堂跑，紫薇正被尔康扶着躺下，听见她的声音又要坐起来。

“诶你别动别动。”小燕子已经跳进了屋子里，激动的手都在颤，“咱俩之间还讲什么礼节。太医诊过了没有？孩子几个月了？”

“还不到两个月。别人还都不知道，你千万别声张，不到”

“我懂我懂！还不到两个月，那生的时候就差不多是秋天。”

“好好好，那能赶在秋天生。”

“诶，是男孩还是——不对不对，才两个月哪能看出来男女”

“管它男孩女孩呢，都好都好！紫薇我真为你高兴”她张开怀抱又收了回去，在屋里来回走着一路念叨着长长短短的，最后一拍手笑道“最好是个男孩儿，我要定了当女婿！”

“他俩差了有5岁，小燕子你这乱点鸳鸯谱！”

尔康笑着替紫薇掖着被子，小燕子扭过头瞪他，“怎么着福尔康，我家公主给你们家当媳妇儿委屈你们福家了？我可告诉你，杭州那千万赋税，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呢，想娶我们家窈窈的估计得排到……排到大不列颠去！”

小燕子常听永琪说班杰明的家乡在遥远的大不列颠，那里和京城隔着千山万水，班杰明当年来时在船上漂了快半年，这是她目前知道的最远的距离。

“尔康！”福伦急步走进来，拧眉呵斥了儿子一句又恭恭敬敬的作揖“福晋恕罪。临安公主金枝玉叶，福家何德何能得尚公主，臣”

“福大人快起来！我和紫薇尔康什么关系还要说这些见外的话！”小燕子手足无措的扶他起来，“小燕子在这恭喜福大人福晋了！”

两人笑得合不拢嘴，福晋已经坐在了紫薇榻前嘘寒问暖，嘱咐了几句后尔康惦记着他们没吃饭领着父母去了偏堂，屋里就剩下了姐妹俩。小燕子连忙偎过去握住紫薇的手，“紫薇我真的太高兴了……我就说你这么好上天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紫薇激动的哽咽，“小燕子，谢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帮我认爹，帮我和尔康修成正果，还帮着我求来了这个孩子……小燕子，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小燕子听不来这些肉麻的话，嘿嘿笑着替她抹了抹泪，“不许哭～当年我怀窈窈时，你们都说我要是哭了孩子就不好看了吓得我一滴泪都不敢掉，现在我也吓唬吓唬你！你要真是感谢我呀，就按我说的，和我结个儿女亲家！”见她要开口又快言快语，“和窈窈岁数差的是多了些，不过我可以努把力，再生个儿子或者女儿，和你家的凑成一对！”

紫薇面色一僵，转了话锋问她，“我送给你的那些补品，你可有按时吃着？”

小燕子有点心虚，“苦哈哈的，我又没什么病。你寻个这个永琪寻个那个的，我都偷偷倒了……诶呀你别这么看着我嘛，那我一直不喜欢吃药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前怀窈窈时额娘逼着我吃，我又不敢倒到最后都进了永琪肚子里了！”

紫薇低着头默不作声，小燕子一开始以为她生气后来又瞧着她的脸色不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药是有什么用吗？还是我”

“没有没有，那就是补品而已，我”

“紫薇！你从来都不会撒谎的！”

紫薇痛苦的咬着下唇，小燕子强抬起她的头与之直视，“你和我说，那药是不是真的治什么？我是不是——是不是这几年未再有孕不是缘分未到？”

“我……”紫薇十分的犹豫，最后一闭眼直言道“是。那年南巡，你身上逢着葵水跳进湖里救永琪，太医当时就说，只怕是将来子嗣有碍。永琪怕你知道了难受，谁也没告诉，只和我说了这件事，让我替他多寻着点药，以补品的名义送给你。”

说完抬头发现小燕子脸色苍白的如纸一般，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劝道“小燕子没事的！你看我当年大夫也是那么说，不照样有了孩子。你只要好好将养着，还会再有孩子的。而且你至少有窈窈啊。”她轻轻晃着小燕子，却发现她没什么反应的就要往下倒，大惊失色道“小燕子！小燕子，你和我说说话！你别吓我！”

她声音里带着颤，小燕子才悠悠的回过神来，看着冷汗直冒满眼焦急的紫薇扯了抹笑容，“我没事。你快躺下，别动了胎气。”

“小燕子，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没事的，我理解你的，我都理解你的。”

小燕子倔强的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哭？这样好的日子我才不哭呢。晦气！再说了，我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世人后悔的是选择，可我如果再重来一遍，哪怕是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哪怕我当时身上怀着孕，我也照样会跳下去救永琪。窈窈不及他重，未出生的孩子不及他重，更别提那个原本就没来的孩子了……我不后悔，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紫薇默然无语，只握着她的手静静的陪着她，屋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两人双双抬眼看去，竟然是许久未见的金琐。

她跑的气喘吁吁，两颊被冻得通红，小燕子敛了刚刚的情绪努力挂着笑招呼她，“你这消息到灵光！诶，这公主府的大门可不好进，你是怎么进来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给了一块金锭子，谁也不敢拦着我！”

“一块！”小燕子忍不住啧啧称奇，“到底是老板娘哈，就是阔气。就当给咱们小宝儿积福了！”

“小宝儿？小燕子你又有了？”

“什么呀，紫薇有喜了！诶你不知道这件事？”

“小姐有——小姐！”金琐高兴的眼泪瞬间就落下，又哭又笑的抱着紫薇，“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我日日天天的磕头请愿可算是成了。小姐，小姐这些年的愿望终于是圆满了……”

紫薇又被她惹出了两滴泪，小燕子连忙劝着，说了好一会话才平复了金琐的心情，她洗了把脸才终于想起来正事，一拍脑袋焦急的看着小燕子，“我是为了你来的！”

紫薇和小燕子听完后都吓了一跳，一边念叨着让柳青一定看住一边要去找永琪，小顺子见她一脸喜色的进去又忧心忡忡的出来，急忙跟上，“福晋”

“快，去刑部衙门！”

小顺子见她语气急迫也不敢拖延，勒了马就朝着刑部衙门狂奔，小燕子靠在轿子上掀着帘子看外边一闪而过的风景，初七是人日，街上来来往往好不热闹看的她更是心烦意乱。

“太医说，恐有碍子嗣。”

“永琪怕你难受，不敢告诉你。他一向也不在意什么儿子女儿的。”

“她这么闹腾，要是有个弟弟也能让她学着点谦让。”

“读书也能明白的道理，还用得着再生个孩子？”

“这是才从南边寻来的，顶好的东西才熬了，你快趁热喝。”

“诶呀，你就当看着我大老远给你寻来的份上，给个面子呗……”

“其实一个挺好，你看我没有亲兄弟姐妹过得多好。四阿哥和八阿哥关系就好了？”

“你不要总想着这件事，兴许是缘分未到，也兴许是……我不够努力？”

“爱新觉罗·永琪，你知不知羞的的啊？”

过往如潮水般涌来，她终于明白了永琪时而的躲闪，经常岔开的话题，偶尔不知道从哪淘来的那些苦哈哈的药是为了什么……忍了许久的眼泪一颗颗滚落，她放下帘子叹着气，又想起来金琐那些话。

怎么会有人这么胆大包天呢？

“福晋，刑部衙门到了。”

马车稳稳的停下，小燕子慌忙的把眼泪抹掉下了轿，刑部门口的两只石獬豸双目明亮有神的盯着前方，小燕子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具体的她听不清，不过永琪的声音太过熟悉，另一群七七八八的她辩不明，只听见门口守着的侍卫小声议论着，“又吵起来了？”

“害，要我说五阿哥没错。分明是那拉大人找事！”

“官大一级压死人。再者说来，人是国舅，当然威风了。”

“那五阿哥还是皇阿哥呢！”

“阿哥多了，皇后可就那一个……我听人说，最近皇后春风得意着呢！”

正说着里面传来一声爆喝，听着极为不雅，侍卫们倒是司空见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就咱们这位国舅爷那骂起人来，猪啊狗啊的，五阿哥如何挡得住。只怕是只能说一句‘有辱斯文！’”

几人哈哈大笑，小燕子扣着獬豸的手微微颤抖着，回头抹了把眼泪，“回去吧。别和五阿哥说咱们来过。”

永琪一定不希望她这个时候闯进去，他那个自尊自傲的一个人，如何想让自己妻子瞧见他如此难堪的场面。

小燕子心事重重的回了宫，愉妃正手把手的教着窈窈练字，小姑娘靠在她怀里亲昵的拱着，惹得愉妃抱着她笑，“我们瑶瑶学什么都聪明，额赫真是……”说到一半又被笑声隐去，小燕子神思恍惚的看着那边玩闹的祖孙俩，犹疑的反应着她刚刚听到的话？

瑶瑶还是窈窈？额赫……又是什么？

“额娘！”小姑娘见她站在门口脆生生的唤她，小燕子暗道自己多心，张开双臂把女儿抱了个满怀，“今天都跟着玛嬷学什么啦？”

窈窈一说起话来就不停，愉妃见时候差不多就招呼着窈窈再去背诗，小姑娘听话的松开额娘的手坐回了椅子上，小燕子立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手顿觉有几分怅然若失。

大概是发现自己这辈子只会有窈窈了，便觉得对她愈发的不可割舍了。

小燕子失魂落魄的回了房，袅袅喊了好几次要她去用膳她都没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今夕是何年，只觉得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进来，床轻轻晃了下又稳住，人已经轻手轻脚的躺下。

“几点了”她咕哝的问了句就往他怀里钻，永琪侧身抱住她温声道“吵醒你啦？”

“没有，我睡了一下午，本来也不困了。”

小燕子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看他，一只手摸着他下巴那一圈青色的胡茬，还是先捡了高兴的事说，“紫薇有喜了！”

“真的呀！这可真是大好事！我说怎么下午见尔康他那么高兴呢！”

“你见尔康了？”

“那”

“会宾楼的事情，我知道了。”

小燕子走后紫薇就喊了尔康过来，又听金琐讲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先感谢了一番柳家人的厚道，思索了下又问，“你看清那群人长什么样了吗？尤其是打头的人”

这样的事不能是一群闲着没事的平头百姓一时兴起，开个玩笑听个八卦乐呵一下就算，谁敢在天子脚下做这样的赌？

除非，是有人故意引导。

“人太多了我记不住。不过有个人我印象深刻，他脸左边有道疤走在最后，狠狠的瞪了江墨一眼，骂他多管闲事胆小鬼。”

尔康听完后未发一言，出门牵了马就去寻永琪，商量了一番对策临走时没头没脑的留了句话，“那个人我知道是谁。”

“是皇后的人？”

“不应该啊，这事捅到皇阿玛那里她也讨不着什么便宜……”小燕子偎在他怀里，一双手无意识的敲打着他的胸膛，一下两下……十下……突然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是令妃娘娘？”

永琪低头与她对视，几缕碎发飘在额前随着呼吸轻轻晃着，他伸手拨弄到一旁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来，有几分不可置信还有几分不解。

“小燕子，你真聪明。”

一石二鸟，最后赢得不就是令妃嘛！

“可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这么害你，她和皇后不对付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把你拉下水？！她不是这样的人啊，虽然这几年也许因为当初那件事我们疏远了一些，但她一直都待我很好，我也是真心对她啊，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难道说她以前的好都是假的？我不信！”

“对你好是真心，想借机打击我也是真心。小燕子，人心是善变的，也是复杂的。她有好的一面，比如她的确是个温柔的人；也有不好的一面，比如会为了孩子不择手段……”

永琪语重心长，虽是安慰但是掩盖不了内心的疲惫，小燕子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听见那一声声有节奏而劲力的心跳声才觉得心宽了几分，头埋下去闷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永琪沉默了下，很久才回道“没办法”

除了让柳青帮忙尽力掩下这京城的攸攸之口外，他别无办法。总不能真因为这么几句风言风语就大肆抓人整出一场堪比文字狱的冤案来，更何况，他是刑部的管部阿哥，真要动手免不了留下一个以权谋私、做贼心虚的名声来。

令妃果然是聪明，刑部说话管用的就他和尚书两个人，只要刑部下令追究这件事情，他和十二阿哥谁也跑不了。

小燕子有些挫败，“怎么会没办法呢？当年南阳大雨那么难，你不是也救成了。那可是数百万百姓的命啊！还有杭州，你不是请旨开了宵禁还要藏富于民嘛，这不过就是说点闲话的事，怎么会没办法呢！”

“是啊，怎么会没办法呢”永琪把玩着她的头发喃喃自语，“‘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话说的好，再难的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可大家都忘了，人永远比事多，管人永远比管事难。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管的了盘根错节的事，却堵不住人的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

小燕子看着永琪如此发愁的样子，默默把最想问的那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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