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秋,墓园的花草已见萎靡,一如此地皆是寂败。生死在此处有了明显的分界。墓碑上黑白画像里中年男子笑容慈爱,仍是记忆之中的模样。
南乔蹲下身子,将一簇白菊摆好在墓前。当年一别,已过七年。这七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啊。
“老师,我回来了。”悲喜交加,南乔眼里涌起酸意,语气泛着艰涩。深吸一口气,南乔抿唇忍住泪意,努力勾起嘴角好让自己看起来开心点。
“老师,师兄要结婚了。新娘子很漂亮人也很好,你可以放心了。”南乔拿出结婚请帖和一张周桐夫妇的合照直立面对着墓碑的男子。“老师,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师兄有好好的守着周家,有好好的生活。师兄把一切都做得很好呢,老师不用担心了。”
“老师……”四周静悄悄,斯人已逝,不论她再怎么喊,都不会有人再回应。墓碑下其实是一座空坟,哪怕世上真有鬼神之说都无可回应。南乔看着那一方小小的照片,热泪滚下来。
当年事发,周晟礼连尸首都寻不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不肯信他死了。可这么大的事故,怎么可能存活下来。
于是在寻尸体两周无果后,周家终是办了丧事。
这是她作的孽,她欠周家的,这辈子都难还清。
待南乔从墓园出来已是傍晚,南乔搭上出租车赶去周家赴宴。车内,司机时不时打量南乔,打量次数多了使得南乔心里颇不舒服,一面也担心司机另有所图,她抬眼瞪过去。
司机一惊,知自己所为惹恼身后这位乘客,讪笑解释:“小姑娘,你这大傍晚的从墓园出来是拜谁啊,这么晚了也不怕?”
“是我的老师。”南乔轻声道。
司机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小姑娘一张脸惨白,那眼肿的跟红核桃似的,想必是位极重要的,否则也不至哭得如此可怜。
不多时就到了周家,南乔下了车。眼见着周家宅子四处红联红绸红窗花,一片喜色。南乔走了过去,大门敞开着只见里面一个女人忙碌碌地在收拾。“王姨。”南乔细声喊了一声。
女人僵了一下,慢慢直起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大门,颤着声音说:“南小姐?”眼里逐渐湿润。
“我回来了。”南乔面露出一个极轻的笑容。
王姨擦掉眼泪,连忙道:“快……快进来吧。太太他们还没回来,你等一下,先坐先坐。”说着又去倒茶,南乔按住她,解释:“不用了,谢谢。我来送个东西,上柱香就走。”
她听了便也作罢了,南乔拿出包里的东西,两个锦盒一大一小摆在桌上。“麻烦您交给周桐。”
女人点点头,看着南乔有点哽咽“南小姐……”南乔安抚地拍了拍女人的手,道:“我没事的,我想去上柱香,好吗?”
王姨点点头,起身领着南乔去周家后院祠堂。两人走在长廊上,并未多言。南乔细细环看廊上的一花一草,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周先生过世后,老先生就不准任何人动家里这些花草,摆置。”王姨见南乔如此,忍不住多嘴提了一句。
“周爷爷的身体还好吗?”南乔问。
“还好的,就是总记挂着你跟先生。”
南乔不言,眼里透出落寞。王姨自觉自己说错了话连连道歉,南乔摇摇头只道自己并没大碍。眼见到了祠堂,两个人顿步,南乔道了声谢,王姨也识趣的走开了。
南乔拾起桌案上的三炷香,在桌案的蜡烛上点燃尾端,双手并着香鞠了三躬。南乔插完香仍静站着,一动不动地盯着老师的牌位。
“你竟然还有脸回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将南乔思绪拉回,她转身看见女人,错愕道:“师姐?”
“呵,我可承不起你这句师姐。”女人走到南乔面前“南乔,你当年做的那些腌臜事让周家的脸面尽失,我要是你这辈子都不敢回来。”
“我……对不起”南乔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她要怎么解释,解释当年的事与她毫无关系?可就是因她而起……
莫宁冷笑“怎么,无话可说了?南乔要不是你,我们会成为别人的笑柄被耻笑这么多年?要不是你,老师也不会死!你凭什么躲这么多年,又凭什么站在这里……”
“莫宁,住嘴!”周桐过来赶紧拉开两个人,瞪着莫宁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宁本来一身火气,被周桐劈头盖脸地凶了一顿更是怒火中烧。“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你是忘了当年的事是吧。要不要我来提醒你一下周桐!”
周桐深吸了一口气,喊道:“莫宁,当年的事谁都——”
“够了!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错了。”南乔大声吼了出来。四周安静下来,周桐不语看向了长廊。长廊上站着一个女人,半头白发脸上是好几道细纹,眉目间毫无妇人的和蔼慈爱而是苍郁,老态难掩。可见岁月实在不饶人。
南乔知道,那是谁——周桐的母亲。七年不见,她竟然……南乔的心一下一下的揪疼,她哽咽的开口:“师母……”
妇人指着她崩溃大喊:“你回来干嘛?滚出去!滚出去!”她冲过来,对着周桐:“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她出去,周桐!”
“妈,你糊涂了。这是阿乔啊,爸爸最喜欢她了,你忘了吗?”周桐耐心的解释,自从爸爸出事后,母亲的精神就有点恍惚。
妇人并未如周桐所愿平静下来,反而更加失常。她冲过去,掐住南乔的脖子,喃喃自语:“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晟礼!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南乔喉咙发不出一个声音,她被掐的生疼,女人的指甲尖锐将她的脖子抓破了。口鼻越来越难以呼吸……
莫宁与周桐大惊,连忙去拉开两个人。可惜周太太抓的太紧了,周桐没了法子,只好喊:“妈,妈!你听听谁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妇人停了手,茫然看向周桐:“晟礼回来了?小桐,你爸爸回来了?”
周桐点点头,轻声轻语对妇人说:“ 是,爸爸回来了。我带你去找她。”随后扶起妇人,周桐使了个眼色给莫宁就馋着妇人离开了。
半晌,南乔才缓过来,声音嘶哑“老师走后,师母就这样了吗?”
“全是拜你所赐!高兴吗?南乔有点脸,你就不该回来,你连周家的门都不配进!”莫宁红了眼,她不知道事至如今周桐为什么还要护着南乔。明明是她害得他家败落至此。
“你好自为之吧。你也看到了,不要再出现在周家。再有下次,我会以私闯民宅的罪名让警察来解决。”丢下这句话,莫宁离开了祠堂。
南乔一片混沌,躺在地上,可眼里全是泪,一颗颗砸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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