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

我已经很久都没见到姐姐了，哥哥偶尔回来一两次，手上都提着给我的圣诞蛋糕。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眼睛里有许多的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状态不佳。我捕捉到了他面对我时的强颜欢笑和故作轻松。

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我问他：

“姐姐去哪儿了？”

“怎么我这几天都没看到姐姐。”

他楞神着，沉默不语。最后只是低着头叹了一口气，他看向落地窗外的天空，天空好像是红色的，美的不切实际。

“省里派领导下来督察，这段时间姐姐先出去避避风头。”

“知命，你放心。姐姐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这边项目的问题，姐姐已经找好替罪羊了。”

“这次的督察不同于以往。”

朴灿烈漆黑的眸子我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声音低沉的不像话，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外面的天空逐渐被乌云掩盖，好像要下一场大雨。

“渔城要变天了吗。”

我盯着哥哥的侧脸，开始分神，我们一家人的鼻子都生得非常好看，像极了爸爸的鼻子。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玩哥哥的精灵耳朵，我说哥哥长得像极了旺仔。

——2016.12.26

“小姐，车已经准备好了。”

司机叔叔站在大门后，微微低着头。他是我们家十年的老司机，每次我一看到他的脸就觉得亲切的不行。他总说他的女儿性格跟我一样，活泼开朗，善良可爱。我从小又没有父亲，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真的觉得他像极了我的爸爸。

“出发吧林叔。我们先去姐姐的赌场看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赌场，红红绿绿的筹码，穿着暴露的荷官，人们被欲望充斥着脑袋，满眼的红血丝满怀期待的看着手下的牌，期待被翻出的牌能够让他一夜暴富。

他们愚蠢地将自己的命运放在他人的手上，以为命运之神会眷顾他的样子让我感到可笑和悲悯。我从心底冒出一股恨铁不成钢，他们眼中的一线生机，只不过是我们开心就动动手的恩赐，不开心了就看着他们自我堕落。

有些人赢得了些许筹码，他们高兴地怒吼着，拍着桌子宣泄着自己的情绪。我们不知道赢得了钱的人要拿去干嘛，或许他们只是对于赢钱的那一瞬间上头，或许那笔钱可以救命。

“既然是你老婆孩子的救命钱你拿来赌场赌啊。”

方无悔坐在沙发上，她把玩着自己的美甲，甚至都不屑于看地面上跪着的衣着朴素的男人。她认为，这种底层民众跟她讲一句话都是妨碍了她的心情。

“不要打着慈父的称呼出来装伟大。我们这是慈善机会吗，你指望五万进来十万出去吗。”

男人低着头轻轻得啜泣着，他甚至不敢哭出声，手里紧紧拽着他女儿的照片。那是一个多么小的孩子，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皙，像极了我小时候的布娃娃。小孩无知的眼神看着镜头，

就像在看着我，跟我求救。

“我的孩子才两岁…他才出生不到三年，他笑起来是那么的可爱，邻居都说他长得机灵。以后一定能干大事…”

“我每次一回家他就会爬着过来跟我要抱抱…他还那么小。我怎么忍心看他在病床上难受的哭泣，他一哭，我的心就疼…疼的不能呼吸…”

在他的叙述下，我想象出了一个小孩在病床上插着呼吸管大哭的画面，我于心不忍，他只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他做错了什么呢。

我从包里随意抽出一叠红钞票朝他面前的地板扔下。

“拿了钱，去治病。”

方无悔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她并没有显得过于惊讶，反而是淡淡的抿了一口咖啡。男人一声又一声地谢谢在会议室不断响起，伴随着磕头的声音。

我却感到十分悲悯，十分挣扎。

顺着姐姐的目光看去，他出门后却用现金去兑换了筹码。他开心又急切的笑容让我感到十分恶心，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恶心。

“这个社会每个人都是半人半鬼。”

“当你的欲望占据上风，那么你就会被鬼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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