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今昔何夕永不负良人

桃夭拦下一个路人道：“怎么了？”

那路人慌乱道：“护城河边死了个姑娘，大理寺，宸王都出动了，哎哟那死相真是可怜，都年关了怎么就发生这种事情，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吧。”

宸王都出动了，那得是什么案件？

桃夭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问了路，朝着河边跑去。

大理寺已将此处重重包围，见她要闯进来，立马拦阻道：“姑娘，大半夜的，禁卫军都宵禁了你不知道？往这命案现场凑什么热闹？还不快回...”

桃夭掏出宸王令，这侍卫立刻警觉道：“你是？”

“让我进去，出了事我负责。”

重重包围松动，桃夭收起令牌，朝河边走去。

她远远的就看到云乔孤立萧瑟的背影，桃夭心中霎那间好似被冰渣扎透，她顿了顿脚步，又义无反顾地向他喊道：“云乔！”

那孤立的背影几不可见地颤抖一动，云乔回过身，她已经来到他面前，桃夭伸出手：“你穿这么厚，怎么身体这样凉...”

“云乔...”

桃夭感到抱住自己的人好似用了万般力气，却不敢将她弄疼，也不敢放开她。

“我以为，河里的人...是你...”

云乔在哭...

桃夭挣了挣，他抱得更紧了。

桃夭反手抱住云乔，拍着他的后背：“我这不是没事吗？我随着人流走散了...”她对云乔撒了谎，内心自责今夜的事情的确自己有错，本就不该欺骗云乔，让他这样担心。

云乔遂即放开了她，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你的袍子呢？”

桃夭顺口撒了一个谎：“人群太乱，在挤着挤着过程中，被人蹭掉了...”

云乔皱眉不解道：“蹭掉了？”

“嗯...”她心虚地点点头，目光看向云乔身后正在被抬起来的女尸，桃夭瞳孔一震，那女尸身上穿着的袍子不正是她脱下来那件吗！

“怎么了？”云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尸体：“因着这件袍子，我着实狠狠吓了一跳。”云乔笑了笑：“宸王殿下今夜这副模样，倒还真是让旁人见笑。”

“云乔我们赶紧回去吧。”桃夭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好。”

他脱下袍子，裹在桃夭身上，桃夭道：“那你呢？”

云乔抱紧了她，跨马而上将她搂紧：“我抱着你。”

云乔策马奔驰而去，桃夭有些自责，今夜没能陪云乔去吃席。

“你在想什么？”云乔问道。

“在想...云乔是个大笨蛋！”桃夭好奇道：“云乔你不是那样轻易会急的性子，为什么今夜你连真相都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就会着急忙慌地相信河边的人是我呢？”

这不是云乔一贯作风。

“因为今夜不同。”云乔策着马，怀里的力气大了些：“我以为他要在今夜对你下手，给我一个永远难以忘记的生辰贺礼。”

桃夭脑子一嗡。

云乔的生辰...

她竟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在为了别人让云乔伤心难过...

怪不得云乔早早约好她去樊楼吃席，不似平常一样突然兴趣使然...

“对不起...”桃夭道。

云乔策马的速度逐渐缓慢，他牵动缰绳，马儿停了下来。

“本就没有人记得，我不在乎，只是因着你从前说，想要陪我过每一个生辰，否则我倒是没什么兴趣，今夜还险些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吓，我一想，日后每一个生辰若都是这样，那还不如永远不提。”

从来没有人记得云乔的生日吗？如果云乔的母亲还在，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云乔的人了...

桃夭捧着他的脸：“不许这样说。”

此时的上都街道上还被烛光映得亮堂堂，街上毫无人烟。

她余光注意到地上的雪堆，灵机一动，从云乔怀里跳下马来，捧着雪推起雪人。

“你在做什么？”云乔问道。

“堆雪人啊。”桃夭欢喜说道：“云乔你也一起来吧。”

“不来。”

嘴上说着不来，手却动了起来，桃夭捧着一团雪球，笑得欢快，趁着云乔不注意，向他扔了个雪球。

云乔忽地一笑，与往日压抑着习惯了浅浅一笑不同，他这次是真的由心而发的快乐，他捏起一个雪球，朝桃夭扔来，桃夭借机再次抓起一个雪球扔了回去，被雪球砸中，云乔却笑得愈发开心。

两个雪人被堆好，桃夭抓起一团松软的雪，向天上抛去。

“傅云乔生辰快乐！”

她捧起云乔的手，两个人的手都冻得发红，却还彼此擦着对方的手取暖，桃夭想着想着就笑了。

“笑什么？”云乔问道。

“我在笑云乔马上就要成为爹爹，下一个生辰可不能像今天晚上一样咯，傅笙是宸王殿下，所以要成熟稳重！”她学云乔刮自己的鼻子一样刮了刮云乔：“不过云乔可以，因为云乔是桃夭的，桃夭想让云乔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云乔握着桃夭的手放在心房的位置：“有桃夭在，云乔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桃夭点点头，垫起脚尖吻在他唇角：“生辰礼物。”

云乔眼里神色变换，不满道：“这样就够了？”

桃夭歪了歪头：“那怎么办，冰天雪地里，不太好吧。”

云乔被逗笑，二人额头相抵，互相抱在一起取暖，他低下头，轻吻落在桃夭唇上。

纵使冰天雪地，二人心里也是暖和的，这是傅笙这个身份永远得不到的，却是傅云乔能赤手可得的东西。

“我们回家吧...”云乔咽了咽嗓子，呼吸也加重起来。

桃夭眼睛湿漉漉的，二人双手彼此相扣。

“嗯...”

翌日，她便发了低烧，可另一个始作俑者却一点事都没有。

周御医来诊脉，也只是微咳了两声，先是道她只是有一点点低烧，倒是无碍，喝一点药就无事了，只是...

御医欲言又止，云乔问道：“只是什么？”

御医看看桃夭，没敢看云乔：“这房事一事本是欢愉，只是这有孕女子不可行房，殿下年轻血气方刚实属正常，只是现今这样，还须节制才是。”

桃夭默默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空气里实在有些尴尬，云乔咳嗽两声：“本王知道了，你尽心照顾好准王妃这一胎就是。”

“准王妃...”周御医眼眸闪动，未言，看向桃夭眼神尽是惊叹与赞佩。

看来传言不是不可信，这不可一世的宸王果真落入情网难以自拔了...

到了年关，京中的事情逐渐多了起来，大理寺在朝中地位顶天了，加之顺天府如今无主，皇帝老儿又因病时常不上朝，便做了个甩手掌柜，将顺天府事宜暂时由云乔负责，他便愈发忙碌了。

桃夭学着嬷嬷做起了窗花，嬷嬷熟能生巧，剪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不似桃夭剪兔子像狗，剪红花像方块，她有些头晕眼花，索性不剪了。

“嬷嬷，我想喝酸梅汤！”桃夭眨巴着眼睛，像个小可怜一样。

嬷嬷有些为难：“今天都第三碗了，那东西喝多了伤胃。”

嬷嬷也是为了自己好，桃夭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只好抿一口杯子里的淡茶，看着窗外正下着大雪。

“云乔今晚还回来吃饭吗？”桃夭问道，因着事务繁忙，云乔已经两日没回王府了，只是差人时常送信回来，告知他们照顾好桃夭。

那皇帝自己一堆事情不做，什么都甩给云乔，桃夭低声道：“感觉真不是亲生的。”

嬷嬷叠着剪好的窗花调笑道：“殿下从前一出去便是三五日不归家，如今王府里有跟看不见的绳子拴着，殿下就算人不归，心也是在这的。”

奈何桃夭没懂其中含义，只是奇怪道：“绳子？什么绳子？”

嬷嬷摇摇头，又道：“前些日子殿下倒是忙得不可开交，这些日子应当松快得多，每到年关便是上京一年一度最热闹的时候，前些年都是由殿下操办，今年不同了，听说还是那位沈大人接管这祭天游事宜，殿下事情重，索性甩手丢给了沈大人。”

“沈大人？是那位御史台的沈倾吗？他御史台的人，干嘛接管祭游？”桃夭不解，这御史台和祭祀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沈倾这又是何意？

嬷嬷也不理解道：“许是上次赈灾一事在朝中失了威望，想要重新树立威严？”

桃夭喝光杯中的茶，就留下一个茶底，祭祀游这样大的事，云乔在知道沈倾是徐妃之子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将本该由未来继承人的祭祀游拱手交给一个弑母仇人的儿子？就算沈倾不知晓，在他上表陈情时，皇帝难道不知道？那朝中官员难道没一人提醒他吗？以庶代嫡，皇帝又在搞什么东西？

这人间的事情，可真是让她一只狐狸抠破头皮也猜不透这些心眼，但有一点桃夭知道，沈倾那倒霉蛋肯定玩不过云乔这八百个心眼的老狐狸，她一想到洛狸哭着求她的模样就心烦意乱。

那倒霉蛋自作自受非一次两次招惹云乔，我才不管他！

桃夭烦躁道：“嬷嬷等一下我写一封信，你让人送去醉香楼交给一个叫洛狸的女子。”

虽看不惯那倒霉蛋一次两次作死，但每次倒霉蛋一出事，洛狸就要到处求人救这倒霉蛋，索性提醒她一声，要她告知那倒霉蛋收敛一点，别没事找云乔的茬，不是她偏帮云乔，是那倒霉蛋真玩不过云乔。

让人将这信交给洛狸后，桃夭才觉得手僵，伸到炉前烤火。

“对了，听说后日西域有商队要到来上都，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前几日那护城河里女尸穿着自己衣服死在冰冷的河水里，桃夭心中觉得不安，若是从前，她肯定欢欢喜喜的就应下了，可现到了年关，人群错综复杂的，自己又身怀有孕，还是不去那些地方凑热闹了。

年三十那天，整个王府喜气洋洋，灯笼早早的就挂上，厨房里热闹非凡，小厮们包着饺子，姑娘们洒扫着房里，很是祥和。

偏偏在今天，莫如来信，说约她在一家酒馆相见，上次一别，还是因为秦洛的事情，虽不理解莫如为何要明知秦洛是凶手的情况下还要放走秦洛，但后来又觉得旁人的私事，她一个外人怎么插手。

云乔大概还在大理寺，桃夭估摸着时间换一身厚厚的袄子出门，嬷嬷叮嘱她千万走路要小心翼翼地走。

她按着约定来到酒馆阁楼，楼下还有戏子正在唱着曲子。

不见莫如，却见到莫如那绝色的美人娘亲。

女子穿着一身紫衣纱裙，在这大冬天，就算是有炉火的室内，都还是有些凉意，不冷吗？桃夭心想，她突然想起莫如母亲是神仙，对了，神仙怎么会冷。

莫如母亲抿了一口酒，含笑道：“是我以莫如的名义叫你来的，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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