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阳纪事 上

重阳这天，是民间百姓祭拜的日子。

皇帝会去西风寺祭拜。

云乔许她去看热闹，但不许捣乱。

桃夭戴着斗笠原意是不想给云乔添乱，但能从宸王马车上下来，就已经成为焦点。

桃夭紧跟着云乔，问道：“为什么他们老是看我啊？”

云乔：“你只管你自己，旁人看你又有何妨？”

桃夭觉得此言有理。

皇帝的龙架浩浩荡荡进了西风寺，云乔就在殿前迎接。

“儿臣恭迎父皇。”

她看着云乔行礼，便学着云乔一样行礼，旁人面面相觑，哪里能想到宸王身边的人竟会这样没有规矩。

云乔瞧她一眼，低声道：“跪下。”

桃夭反应快，扑通一声跪下了。

他对这位传说中的皇帝很是好奇，桃夭眼珠咕噜噜地转，竟发觉皇帝正在打量她。

桃夭咬了咬嘴唇，又低头盯着地下。

“起来吧。”皇帝道。

云乔搀起桃夭，同皇帝道：“西风寺已安排妥当，父皇移驾吧。”

皇帝饶有兴趣地盯着桃夭：“你便是近来上都闻名的那位吧。”

“啊？”桃夭疑惑地抬起头。

皇帝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严肃凶悍。

“朕在宫中也听过你的名号了，能管住宸王，你倒是个奇女子了。”

“能管住宸王...”桃夭弱弱地看了一眼云乔，反了吧，明明是她被云乔管得服服帖帖。

流言蜚语不可信啊陛下...

皇帝叫走了云乔，桃夭侧身让行，竟在皇帝身后见到了那个醉香楼里和云乔长得有一点点相似的人。

那人也看过来，似乎也是觉得桃夭眼熟。

一个道士模样的白发男人跟在后面，而他身边站着莫如，这应该就是莫如的师父了。

莫如见到桃夭，便跟她扮了个鬼脸。

桃夭同身旁云乔道：“我看到个熟人，能不能去看看？”

云乔瞧她一眼：“不许捣乱。”他似笑未笑：“去吧。”

莫如跟师父说了句话，便留到后面跟桃夭走在了一起。

莫如道：“我有一个周密的计划，等一下皇帝拜神的时候，我来吸引大家的注意，然后你趁此机会将那伪造的佛像打碎，让大家看到里面的东西，你觉得如何？”

桃夭：...

“你当我是刑天啊，还打碎佛像，那是皇帝，在皇帝面前造次，你九条命都不够用的。”

主要是她答应过云乔今日绝不做出格的事，万一东窗事发，她不能给云乔添乱。

那住持装得若无其事，一点破绽都没有。

莫如抱胸，跟桃夭道：“他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桃夭问道：“你觉得他跟你师父在说什么？”

他师父回头瞪他一眼，莫如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默默的放下手。

“今天回去之后我肯定完了...”

皇帝进了大殿，西风寺的和尚围坐两边诵经。

云乔安置好皇帝便朝桃夭走来。

莫如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天啊，宸王这长相真是太绝了...”

桃夭：“闭嘴！”

云乔道：“这位就是你说的熟人？”

莫如道：“玄虚门第一捉妖师莫如。”

桃夭：...

云乔给了桃夭一块自己的令牌：“如若你觉得无趣，就先回去吧。”

云乔进去之后，莫如拿过桃夭手中的令牌：“哇，宸王亲令，有这块东西，你在整个大周都可以横着走了！”

桃夭夺回令牌：“不要乱动。”

皇帝正要行参拜之礼，昨日桃夭跟踪的那假和尚突然满身血迹地冒了出来，不知为何竟能在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闯进了大殿。

“别拜了，这是尊假佛！”假和尚指着住持，控诉道：“他是妖！”

一语惊起千层浪。

“拿下他。”云乔面色不改。

禁卫军瞬间将这佛堂包围起来，皇帝被里三层外三层地护着。

假和尚精神似乎有些崩溃，脸上的血已经干涸。

“我的妻儿被这妖怪杀害了...就在昨天晚上...”

那长得像云乔的少年质疑道：“一个和尚哪里的妻儿？”

“是假的！都是假的！这个寺庙里！根本没有一个真正的和尚！”

莫如评价：“还算良心未泯。”

桃夭一边看戏一边道：“怎么，你不来个火上浇油？”

莫如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进了佛堂道：“我可以证明，前几日我追杀吸血妖时，一路追到了此处，结果西风寺与顺天府勾结，反将我送进了监狱。”

莫如反手指着桃夭：“她也可以作证。”

桃夭摆了摆手勉强笑道：“你自己作证就好了。”

玄虚门掌门喝道：你早前怎么不说？”

莫如心虚道：“怕师父生气...”

云乔挡住旁人看向桃夭的的眼神，桃夭心虚得不敢抬头，可云乔并未责备她，只是看着众人道：“她与此事无关，不要将她扯进来。”

玄虚门长老取出八卦镜：“是不是妖，一照便知。”

禁卫军蠢蠢欲动，这主持阴沉着脸，再抬起头时，阴森森笑得格外诡异。

“上都城里这么多妖怪，你们却只盯着我。”

吸血妖脱下一层人皮，禁卫军骚动起来。

吸血妖闪移，掐住假和尚的脖子，指甲嵌进咽喉，闻到血腥味变得更加狂躁。

“我何时杀过你的妻儿？我待你们不好吗？你却这样背叛我？”

和尚手里早已藏了一把刀，猛的扎向身后，吸血妖毫发无伤，反而这假和尚的脑袋咔嚓一声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妖孽造次！”玄虚门长老拔出镇妖剑，那吸血妖没有缠斗，生生长出一双翅膀飞走了。

莫如见师父追了出去，拔出剑也跟了上去。

云乔回过身抱住桃夭，单手混战眼前的乱局，待杀出一条血路，他才将桃夭向安全的地方一推：“回宸王府去。”他犹豫一刻，解释道：“我不会有事，我发誓。”

云乔说不会有事就一定是早有安排，桃夭点头，迅速朝着大门口跑出去。

这里混乱一片，假和尚纷纷露出了真面孔，禁卫军与假和尚厮杀一片，皇帝于混乱望到云乔困于厮杀中，急于下令指向云乔：“护住宸王！护住宸王！”

混乱之中，一个刺眼的青光闪过，皇帝竟被一刀划伤。

禁卫军很快制服乱局，皇帝没有受伤，反倒是那长得像云乔的少年为救皇帝挨了一刀。

皇帝第一时间却未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喝开身旁乌泱泱的人群，拉过云乔仔细检查着他身上是否有伤。

云乔眸色深沉，疑惑不解地看着这瞬间苍老的男人。

直到确认他身上没有伤，皇帝却似乎瞬间变了个人一般，怒喝道：“跪下！”

“西风寺拜佛一事朕交予你一人负责，你自己瞧瞧，事情变得如此你难逃其咎，自明日起，你便闭门思过，不许出宸王府一步！”

安然无恙的老臣子们纷纷求情道：“此事事出突然，陛下怎能责怪殿下一人。”

“若非是他无能，今日便不会发生这些意外。”皇帝道。

见旁人还要为他求情，云乔正要下跪接旨，皇帝道：“念宸王于此前并不知情，可戴罪立功，率禁卫军捉拿全西风寺罪人，归案了结。”

云乔垂眸，下跪接旨道：“儿臣遵旨。”

吩咐禁卫军将皇帝送回宫中，可皇帝执意不走，吩咐太医前来后，便入住西风寺禅房，要亲眼看着宸王将此案了结。

禁卫军首领问道：“这些假和尚如何处置？”

云乔眼也不抬：“诛。”

桃夭寻着吸血妖的味道追到了一片宽阔的树林。

吸血妖嘲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那些臭道士都不曾追上，你倒是厉害。”

桃夭道：承你相助，我还没死。”

吸血妖笑了两声：“今天我就杀了你。”

“那你得有这个本事。”不能近攻，她便远离着吸血妖打。

这吸血妖占不了上方，便故意瞧着她身后：“宸王！”

桃夭回头，吸血妖偷袭，幸亏桃夭及时反应，他只是抓破了她的手臂。

他舔了舔指甲上的血，脸色骤变，眼里嗜血的光芒更甚。

“你到底是何人？”

桃夭厌烦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吸血妖回味无穷：“你身上不仅有尘间上神的精元，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只是一时半会我还没想起来是什么，总之是讨厌的味道，你的血，好吃得很呢。”

“你这种妖，真是变态得很呢。”

那妖的指甲里有毒，桃夭能察觉到自己的法力被压制，她只能速战速决。

在灵山时，看沐觉练过一次，这个法术及其亏精血，眼下只能一次性成功。

被吸血妖划破手臂流下的血，顺着法术汇聚到指尖。

吸血妖嘲弄：“你这是做什么？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吗？”

桃夭笑道：“是的呢...”

血珠汇聚于空中，变成一张天罗地网般的结印，吸血妖明白了桃夭的目的，她在拿命跟他玩。

“你跟尘间一样，都是疯子...”

成了。

结印生效，吸血妖被困在了阵法里。

一道法力向她袭来，桃夭未防，她滚了好几个圈，重重砸在树干上。

玄虚门长老死死盯着桃夭：“先前便瞧你不对劲，你果真是妖。”

“受死吧！”

长老举起剑，桃夭下意识用手挡，但意料之内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师父！她不是坏妖！”

莫如冲出来，死死地抱着长老的腿不放。

“桃夭快跑啊！你快跑！你打不过我师父的！”

长老狠狠一个耳光打在莫如脸上，指责他不配做一个捉妖师。

吸血妖吸食了桃夭的血而功力大增，冲破了她结下的结印。

“看来尘间上神教出来的人，平平无奇。”

“去你的平平无奇。”桃夭怒气冲冲，现在却又对吸血妖的嘲讽无能为力。

玄虚门长老清醒过来：“你方才是在封印他？”

桃夭道：“我的法力不够。”

玄虚门长老指向吸血妖：“伏诛，我可饶你一命。”

“老头，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吸血妖亮出两颗尖牙。

听着刺耳的拼搏声，她有些头晕。

莫如扶着她坐到树干前。

桃夭道：“他怕火，白日法力没有晚上这么强，用火攻。”

“火？哪来的火？”

桃夭摸出一包磷粉给了莫如。

“就这么一点，你扔准一些！”

她猜到莫如会失败，但没想到这么失败。那些磷粉真是一点没洒到吸血妖身上。

吸血妖吸了桃夭的血，玄虚门长老也不是对手。他的目标是桃夭...

桃夭退无可退，吸血妖张开血盆大口，桃夭以手挡住脖间血脉，这蝙蝠一口咬在她的手上。

他松口，留下两个大窟窿。

“放开她！”莫如举着顶雪奋不顾身冲向大蝙蝠，还未近身便狠狠地弹回去，撞到树干上。

莫如吐了几口血，撑起身。

“连你师父都不是对手，你一个无名鼠辈，也想伤我？”吸血妖讥讽道。

“无名鼠辈...才不是...我是捉妖师...”莫如擦掉嘴角的血：“我不许你伤害他们！”

他举起顶雪，力量集中至剑，嘶吼着冲向吸血妖。饶是这吸血妖，竟也被他这突然爆发的力量为之一震。

但一个初级的小小捉妖师，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莫如那一剑失了准，吸血妖掐住了莫如的命脉，莫如双脚离地，额间青筋暴起。

一剑刺穿了吸血妖的肩...

吸血妖吃痛，将他震飞了出去。

“莫如！”

她跪倒在他面前：“你是不是猪啊！你拿自己和他拼！”

莫如道：“我想保护你们...”莫如咽下一口血，他看到桃夭在为他哭，莫如问道：“我...我是合格的捉妖师吗...”

“是...”桃夭道：“你是京城最出色的捉妖师的...”

若是换了平时，莫如一定会拽得要死地自夸道：“我知道，还用你说！”但是莫如此刻，却只是伸出手，擦掉了桃夭的一滴泪：“有一个秘密，我还没有告诉你...”

此时天空一阵金光闪过，从天而降一个羽衣男子。

“沐觉！”桃夭脸上还挂着泪珠，沐觉来了，莫如有救了...

吸血妖见是神坻，拔腿就要跑，沐觉一摆手，吸血妖被凭空吊了起来。

“三百年前你逃至人间为祸，如今该为自己的行为担责。”

只是一招就将吸血妖化作原型，成了一至蝙蝠。

沐觉取出一个乾坤袋，将蝙蝠妖收进里面。

这时才走到桃夭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若是我不来，你今日还有命活着？”

桃夭着急道：“你先别说我了，你快救救他！”

沐觉：“...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晕过去了，死不了。”

她竟然被莫如这傻子耍了？！

桃夭握起拳，想着方才莫如好歹还救了她一次，自己何必同傻子计较太多。

沐觉依旧臭脸，一点也没有改变。

“我只是去天上半日不到，回来灵山就变得没有秩序，桃夭，你竟然敢私跑下山？”

桃夭左思右想，编出一个听起来合理的理由：“我下山来是积攒功德，况且灵山三百年期限已到，我为什么不能出来？”

沐觉问道：“你老实回答，你下山到底为了什么？”他看穿了桃夭的谎言，叹气道：“跟我回去，私自下山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不。”

她对红尘有了眷恋。

沐觉叹气，桃夭这样倔强的性子越是跟她来硬的，她越是不吃这一套，沐觉只好道出真相：“你不是一直好奇尘间上神去了何处吗？”

好端端的提尘间上神做什么？桃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沐觉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会让她大吃一惊。

“大周皇帝六子，是尘间上神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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