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到人间

她沿着人行痕迹走了三天三夜，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虽不是繁华市井，却也是热闹非凡。

望着刚出炉的包子，桃夭咽了咽口水，站在包子铺外看了许久。一个肥头大耳的老板举着擀面杖，驱赶只看不买的桃夭：“不买别站在这里，挡我生意了都。”

望着一人拿着两个铜板向店老板换了两个大包子，桃夭摸了摸身上，只有一块金子，还是她在灵山后山捡的，她将金子递给老板，有些心虚道：“用这个跟你换可以吗？”

原本对她不耐烦的包子店老板川剧变脸似地立刻换了一幅谄媚的嘴脸：“来来来我给你包起来...”

桃夭松了口气，这玩意在灵山大家都见怪不怪，没想到到了人界这样好用，早知道多捡一些了。

她正要接过包子，一把剑鞘将老板手中的包子打翻在地，桃夭眼睁睁地看着包子落地，生气地瞪着始作俑者。

“你！”

始作俑者是个看起来同云乔差不多年岁的男子。

他瞧着桃夭愣神，一时竟忘了自己是在惩奸除恶，他回过神来，怒气汹汹地指着老板道：“一锭金子换两个包子，连一个小姑娘都骗，你做人未免太黑了些。”

男子脚踩到一旁的桌子上，揪着老板的领子威胁道：“将这位姑娘的钱还给她。”

老板惊恐地陪笑道：“好说好说，大人莫怒，小人这就还...”

他放开老板，老板这才诚惶诚恐地将那锭金子双手奉上还给桃夭，桃夭正心疼地捡起地上的包子，见只是落了些灰，还能吃...

她看着老板手里的金子，道：“我拿了你的东西，这是你应得的，你拿去就是。”

老板看了看男子，他连黑心老板也不顾了，见桃夭要走，拦住她道：“你为何要纵容这奸商？他拿了你的金子，你这些金子买下这个店都绰绰有余...”

桃夭手里还捧着包子，他看到包子上沾染的泥，软下心道：“我请你吃东西吧...不要钱...”

桃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奸商，便将手中的包子放到了老板手中，取回了自己的金子，再放到少年手中。

男子愣愣地看着这行云流水的一系列操作，忽地笑了，剑眉星目笑得十分好看，他同身后的随从道：“去找个这个小镇最好的客栈，本王...不，本公子要请这位姑娘吃饭。”

说是请她吃饭，他却包下了整个客栈，摆了满满一桌美味，同双眼放光的桃夭大方道：“吃吧，随便吃。”

桃夭也没有客气，开始动起手来，从前云乔教她用过筷子，如今倒是实用了。

他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到这商队通行的小镇里来？”

桃夭吃着东西，随口道：“我叫桃夭。”

少年笑了笑：“问你三句你答一句...真有意思...”

桃夭吃饱了，突然想起自己的正事，她问道：“你知道上都怎么走吗？”

他一愣：“你去上都做什么？”

桃夭道：“我去找一个人。”

“我们这只商队便是要去上都，你一个女子，这张脸流露在外实在太危险了，如你不嫌弃，可随我们一同入大都...”

一旁的侍卫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公子...”

他挥了挥手，侍卫只好闭嘴，他笑道：“我叫慕容川，你就叫我慕容吧。”

能有一个伙伴一起走自然是最好的，总比自己一人左右在这人间里碰壁的好，桃夭又摸了摸身上，搜集了一些金子要给慕容川，慕容川从身上摸出那块金子，道：“这一块就足够了 。”

桃夭拎起包袱，跃跃欲动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慕容川错愕地笑了笑：“现在天色已晚，这家客栈我都包了下来，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动身？”

桃夭欲言又止，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旁人总要休息不是。她想起云乔向别人道谢时的动作，便双手作揖，向着慕容川笑道：“多谢公子。”

就算在他们西域，也少有女子会这样道谢的，更别说讲究礼节的中原女子，只是瞧着她动作都如此装模作样，慕容川想一想，便笑得合不拢嘴，愈发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于是便学着她的模样作揖回去：“客气客气。”

谈笑间，他这才瞥到桃夭磨损的衣服，粗布素衣沾满了灰，像是赶了很远的路，即使穿着这样的衣服，也没将她衬托成乡野村姑，反倒像一个大户人家出逃的小姐，慕容川抿了口茶，默默地垂下眼眸。

他们次日又赶了很远的路，瞧着天快黑了，慕容川掀开车帘，同瞌睡不断的桃夭道：“我们得找个落脚点。”

他们进了一处热闹的街市，从进来时桃夭便察觉出这里的诡异，住进客栈后，慕容川才问道：“怎么了？”

桃夭忧虑道：“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霾。”

路过的店小二听见了，回头悄咪咪地看了一眼桃夭：“姑娘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店小二继续道：“我们这镇子里啊，的确有一个挖人心的妖怪，每逢月圆便出来作祟，大家伙都诚惶诚恐...”

慕容川道：“官府抓不到人却将这些编造为鬼神之说，不觉得很可笑吗？”

店小二神秘地打量他一眼：“这位公子，这种事情哪能骗你们，今晚就是月圆夜，你们锁好窗啊...”

说着说着也将他们带到各自的房间，靠在一起，倒也方便不少。

桃夭抱着包袱正要推门，但她立住了脚步，眸光忽变，同慕容川道：“你真不相信这世上有妖？”

慕容川：“骗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桃夭戏弄地笑道：“如若你面前的“人”就是妖呢...”桃夭看着慕容川错愕的神情，推门而入，淡淡地说了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慕容川摇摇头，竟被一个小姑娘唬住，真是离谱了，他也推开房门，进房间去了。

桃夭点了灯，昏暗的屋子里是潮湿的腐臭味，能有一个落脚点她已经很知足了。

正准备叫店小二烧点热水洗澡，窗外一道人影闪过，狐狸的天性使她警觉起来，直到门被敲响，慕容川站在门前，说道：“你不是说这世上有妖吗？我今夜便将那挖心的妖怪擒拿出来，这世上根本没有妖。”

桃夭抱拳靠在门上，觉得这人类实在有趣，便道：“好啊，那你去吧。”

门外恢复了平静，桃夭散了笑意，此事窗外传来一片瓦碎声。

桃夭将指尖聚拢一圈光圈，走向窗户，果真看到一个人影，桃夭握紧窗户把手，猛地一放，一个绿衣服的青葱少女圆溜溜滚了进来。

少女怕桃夭动手，连忙做了个休止的手势，别着头喊道：“别动手！我不是坏人！”

少女手上还有一块陈年的十字形的疤，桃夭手中的光圈渐渐消失，她蹲下身，与少女齐身，不确定地道：“小白狐？”

少女笑嘻嘻地流露出一个活泼的笑意道：“嘻嘻，被你发现了...”她看着桃夭探究的眼神，连忙补道：“其实我早就修成人身来着，只是我懒得变回来，在你身边还不用干活，于是长久了便忘记怎么变成人了...”

桃夭无奈地摇了摇头：“人世危险，你赶紧回去。”

小白狐赌气似地：“我不，你都出来了我一只狐狸在灵山也没什么好待的！我就要跟在你身边！我可以保护你！”

桃夭没辙，只好道：“那我们约法三章...第一，不许捣乱；第二，一切都得听我的；第三嘛...”

小白狐吐了吐舌头，睁着大眼睛问道：“第三是什么？”

桃夭捡起地上一条白色的尾巴：“这第三嘛，就是把自己的尾巴收好，像个人一样...吐舌头也算。”

小白狐接过自己的尾巴，紧抿双唇，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这样子实在招人喜欢，桃夭捏了捏小白狐的脸，道：“以后我就叫你小白吧，你叫我姐姐也好，叫我桃夭也可。”

小白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狐狸的习性还未变，下意识地捂住嘴，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声。

桃夭与小白对视一眼，桃夭从窗户跳跃而下，寻着声音看到了地上瑟瑟发抖的打更人。

空气中一股妖的味道。此时小白也跟来了，见到打更人还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打更人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小白刚想笑，桃夭看了过来，她赶紧捂住嘴道：“那妖怪跑了已经。”

桃夭蹲下身，问道：“你可曾见到那妖长什么样？是男是女？你怎么遇到它的？”

打更人已经吓得不敢说话，桃夭见小白背着手却欲言又止，以为她又要捣乱。

慕容川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桃夭？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客栈吗？”

他走到打更人身边，正要问些什么，桃夭道：“我问过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慕容川向一旁的人使了使眼神，随从便将打更人从地上拖起来拉走了。

他分明记得，桃夭在自己的房间里，况且他下楼时也没见桃夭身影，她怎么还先一步到这？他们住的，可是三楼啊...别说一个弱女子，就是他也不敢从三楼一跃而下...

他这时才注意到桃夭身后的小白，小小姑娘从桃夭身后探出个脑袋，向慕容川甜甜的笑着招招手：“我叫小白，桃夭是我的姐姐。”

桃夭什么时候带了个妹妹？慕容川想着这是人家的家事，便也没对嘴问一句，此刻顾不上这么多，慕容川吩咐手下将桃夭和小白送回客栈，自己带着侍从去追挖心的人。

回到客栈房间，小白道：“方才那个大哥哥，是桃夭新认识的朋友吗？”

桃夭正在出神，冷不丁回过神，同小白道：“哥哥？他少说也比你小几百岁...”

小白抿了抿嘴，看着桃夭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思考：“其实...我见过那个妖怪...”

桃夭：“什么？”

小白：“我和她交过手，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妖怪，连我都打不过...但她似乎并不想恋战，冲我洒了一身白面就跑了...”

桃夭咬牙道：“那你方才怎么不说？”

小白眨了眨大眼睛：“你不是说让我少说话吗？”

桃夭耐着性子再问了一次：“那你可看清她长什么样？”

小白摇了摇头：“太黑了，就算我是狐狸，也不一定在黑暗里就能把一个人看清啊。”

那妖怪挖人心做什么？这种破坏修行的事情...传说人心能助修习歪门邪道，但人的心最是浑浊，是妖界都嫌弃的修习门道。

“若是能有人能将她引出来就好了...”小白道。

对呀！引出来！

桃夭欢喜地握住小白的肩：“小白你可真聪明！”

当慕容川听到桃夭要用自己去引出挖心妖时，当场反对道：“你一个女子，若要你去引出那凶手，那我们这些男人做什么用？”

一旁的侍从忍不住道：“公子我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住口！”慕容川道。

桃夭没想到慕容川反应这样大。

“男子形象太大，恐怕凶手不会现行，但倘若是我去，凶手见一个姑娘，大抵敢下手些，慕容，你可在暗处等候，只要那凶手一出来，便将她擒拿岂不更好？”

“可是...”慕容欲言又止：“万一你出了意外怎么办？”

桃夭宽慰道：“我不会出意外的，不是还有你们吗？”

侍从也劝道：“有我们在侧，姑娘应该不会出事...”

桃夭更正道：“肯定不会有事的。”

慕容犹豫道：“竟然如此，那你需要万事小心，见状不对，立刻向我求救。”

这话里总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暧昧，桃夭有些不适地道了声谢，便拉着杵在身后的小白走了。

小白走两步便要回头看他一眼，桃夭察觉到小白的不断回头，索性随她，小白再次回过头，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慕容笑意盎然：“慕容川。”

小白“哦”了一声点点头：“我叫小白...”她羞涩笑意，拉着桃夭便小步出了门。

桃夭瞥她一眼，心如明镜地抿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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