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玉叁梵满心苦涩，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神志清醒。素斋完全不够吃，不顶饿，现在肚子开始苦唧唧的叫唤不停。转头看向同一张榻上的玉交枝，吓了一跳。

玉交枝直挺挺的躺在榻上，双目圆睁，不知道的以为死人诈尸活挺了。玉叁梵吓得心脏扑通一跳，随即无语：“你在干什么？”

玉交枝目不转睛：“体验一下活人睡觉的感觉。”

“……我带你去体验一下活人吃饭的感觉。”

玉叁梵拽上诈尸的玉交枝，拽上周公约会的沈寻亭一路溜到了后山，从包袱里掏出来一只死鸡，熟练的拔毛剖腹塞香料。剩下两个人沉默的看着他搭烤架弄火烤鸡。

沉默是今晚的烤鸡。

沈寻亭彻底醒了，毫不客气的席地而坐，在熟了之后扯下一个腿大啃特啃。在两个人丝毫没有美男形象的打饱嗝的时候，玉交枝终于开口：“所以，我感受到了什么？”

玉叁梵想了想：“……只能看不能吃？”

人太嚣张，是会有报应的。

打更的和尚瞅见了火，大呼小叫着往这跑：“你们！就是你们干什么呢！”

玉叁梵不愧为最快的男人，原地一个起跳就拽起玉交枝：“快跑！”

被甩在后面的沈寻亭：“……”

两个人一路跑着，就在玉交枝觉得竹骨快断了的时候，他们跑进了寺庙大堂，玉叁梵突然就停了下来，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一点慌乱，反倒满是谨慎的打量着黑漆漆的大堂。

“沈寻亭被咱俩甩开了，打更的和尚也去追沈寻亭了，咱俩好行动。”玉叁梵悄声解释。

玉交枝面无表情的撇过头去。

奸商。

大堂中央慈眉善目的大金佛一半隐在黑暗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笑意，眉目微垂，却平白的阴森。

子时的钟声悠长空灵，在大堂里一遍遍荡着回声。

突兀的一阵铃声响起，月光照亮的模糊地方滚过来一个小小的铃铛，咕噜咕噜转了两圈停了下来，可铃声却一直响着，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银铃声，清脆悦耳。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银铃前站了个小姑娘，歪着头笑，脸上梨涡分外可爱，蹲下捡起了银铃，铃声就在她白嫩的小手间响起。

她站起身子，抖抖水红色的裙子，漆黑的眼眶猛的向门边阴影处看来。明明背朝着玉叁梵这里，偏脖子扭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从肩膀上转过来看着他。小姑娘的声音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清脆，笑容可掬：“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从地底泛上来一遍遍回声，如同夫子学堂里摇头晃脑的跟读童子，天真的童声一遍遍的重复着同样的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童男童女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中，正当中的佛像睁开了眼，黑漆漆的眼眶和小姑娘如出一辙，嘴角的弧度一直咧到耳根。

玉叁梵在对上小姑娘的眼眶时，手就已经握上了裒灵刃。

裒灵刃，一刀破囊，再一剥魂。

上百个厉鬼血祭出的怨气附在上面近乎实体化，普通人根本祭不住如此厚重的怨气。

但是他不一样，他是个纸扎铺的。他旁边的更不一样，他是个纸人。

怂什么。

小姑娘没有得到回应，并不气馁，只是喃喃着自说自话：“你不害怕吗？你不想家吗？我都想我娘了，你不想吗？”脸上嘴角梨涡浅笑，可眼眶里的泪水突然就滴落下来，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玉叁梵突然就感觉脚底不对劲。

为什么泪水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落进了一摊水里？

在一旁角落的玉交枝突然就陷了下去，瞪大了眼睛。下落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手在空中挥舞几下，成功拽住了准备上前缚灵的玉叁梵。

“……操。”玉叁梵毫无防备的就这么被拽了下去。

黑暗处泥泞的波澜像吃人的怪物把两个人吞噬至尽，又归于平和。

小姑娘站在大堂中间，手里的银铃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笑声比银铃还更悦耳几分，梨涡深深分外可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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