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蔷薇站在那里,望着整齐的教学楼,阳光照在她圆圆的脸上,使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迷路了。
她已经连着转了五六遍教学楼来确定哪栋是高三的,还是失败了。看着楼梯上的名言走廊里的作品以及教室里一张张模糊的脸,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待了两年多的校园,她依旧无法了解全貌。
再一次动身,穿过石砖铺成的小路,走进某一条走廊。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静静的,生怕被人发现。只是当与某个老师狭路相逢时,她又会表现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是朝着某个明确的地方走。
又转到第二栋楼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了属于自己的班级。
教室里老师在讲台前走动,她呼出口气,然后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到门口。
“报告。”她驱使自己开口。
老师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做事了。
她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紧紧攥住袖子,懊悔不应该吃饭那么慢,不仅走错教学楼,还迟到了。
“打完报告进来就行。”
商蔷薇终于如蒙大赦,风一样疾走到座位。
坐到座位上,脑袋又霎时被那些翻腾的声音塞满了。
“天天笑,不知道乐什么,傻子。”
“我不跟她一组,你们带她啊。”
“她就是商蔷薇啊,离她远点,她长得那么丑……”
她拿着作文素材翻着,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这些言语的开端是什么呢,或许是新生军训的才艺展示,她唱歌难听,所有人都默契地看向台下那个好看又开朗的女孩子的时候;或许是更早,无辜被别人评头论足的时候。
她知道自己是不被爱的,有些伤疤明明已经淡去了,却还会在每次窘迫的时候隐隐作痛。
她明明已经不再笑,学着藏起丑陋的自己,依旧没有人愿意靠近她。
胖子,傻子,土包子……如果她是商蔷薇,她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些标签。
她做了一个决定:我再也不要做商蔷薇了。
于是,她小说的主人公有了名字,商妍。
妍,美丽。多好的名字。
故事在她费尽心思的琢磨中终于有了青涩的开始和浸着温情的枝干。
重复上演的家庭矛盾,总是不能让人满意的成绩,隔壁男孩子温柔的眉眼,青春期女孩的心事不过就这三样,她的笔下都有,小说被班里女生传阅,商妍这个名字也慢慢在小说里发起光来。
周五放学的时候,写作的本子被同学借走了,说要帮她上传到网站,她半信半疑地答应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显得谦虚,心底已经雀跃,是终于被人接纳又认同的感觉。
回家的路程终于没有那么难熬。她站在校车上,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得她暖暖的。她终于不再缩着脖子躲着每一缕或尖锐或温和的声音。
若这个世界凋谢
我会守在你身边
用沉默坚决
对抗万语千言……
车上很吵,足以盖住她的歌声,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唱了什么,但她依旧唱着。
回家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进客厅,把电脑打开,登录QQ。
她终于没有第一时间去刷QQ农场,而是在加群的操作栏里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验证消息却再一次让她犯了难,她犹犹豫豫斟酌半晌,还是把“商蔷薇”三个字打了上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加班级群,只是一直没有人同意她之前的申请,现在,她总算有了五成被接受的把握。
上次听关系最好的同学说群里的事的时候,她隐隐觉得自己应该是唯一没进群的人了,她听着对方的话想了很多,迟钝地点头。装傻有时确实好过些,最起码骗骗自己也好。
两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人心寒。
没想到还是不行。
商蔷薇终究是“商蔷薇”,商妍再讨人喜欢,跟商蔷薇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终于没有再刻意融入集体。
高中毕业,她的小说就此搁置,仿似跟青春做了最后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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