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二月二十四日，Asgore和Toriel新婚之日后的第九天，今天是启程的日子。

一艘长一百五十米的五桅巨船在逐梦城港口的微浪中荡漾，水手们正有序地往船上搬运生活物资，淡水，食物，药品，运输用的马匹和马车，以及紧急维修使用的木板和帆布，对于航海来说，这是个大好日子，明媚的日光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泛起迷人的光彩，不时有轻风拂过，带来大海那咸鲜的气息，但没有一个水手的脸不是紧绷着的，即使他们是来自深海的鱼人，即使船长是号称“海上幽冥”的Riverman，因为他们要横渡风暴之海，那片常年被乌云和浓雾笼罩的海域，只有先王Ascart曾经成功去而归，剩下的无一例外，闯进了那禁地一般的海面后再无音讯，像是幻成了幽灵一样。

即使他们成功登陆幽灵属地，那整件事也只能说成功了三分之一，从上岸到抵达古斯托尔，途中几乎全是阴暗的密林，被致命的瘴气笼罩，无法扎营，而且林子里几乎没有成型的道路，唯一的中途休息点，叫幽城，只不过是十几间没有幽灵住的破石头房子罢了，只能勉强供他们休息一晚。

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幽灵的国都，古斯托尔，唯一的幽灵定居点，地处内陆，那是一个坟地一般阴森且毫无生机的城市，和风暴之海一样，阴云密布，终年不见阳光，石头房屋则是破败得像是墓碑，或者说，就是墓碑，毕竟住在这里的都是人死后的产物，唯一的标志性建筑，和幽灵国都同名的城堡，古斯托尔堡，由一水儿的灰白石头建成，歪七八扭的尖顶，长满青苔的墙壁，看着和被Gaster摧毁的大号章鱼一模一样，骇人而疯狂。

最重要的是那些幽灵大部分性格极其飘忽不定，有时温和得像小狗，有时暴躁得像闻见了血腥味儿的饿狼，还是会用灵魂伤害魔法的狼，轻而易举就能要了灵魂本就脆弱的怪物们的命。

如果一群幽灵集体向你扑来，并且泪如雨下，你能做的，只有躺在地上等死，或者让Alexandra弹一首肖邦的夜曲，op.9 no.1效果最佳，或者舒曼的《童年情景》，或者别的什么轻柔且略有伤感的曲子，这是让他们沉寂下来的唯一的办法。

随着Alexandra的立式钢琴被众人艰难地运上船，世界范围内已知的唯一一张幽灵属地地图被递到Riverman手中，Alex朝送行的妻子摆了摆手，他们便启航了。

“儿子，紧张吗？”Gerson拍着Alvin的肩膀说道。

“不会，父亲，咱们在一起没人能伤得了咱们。”

他一直想找Grillby学学那火焰鞭怎么用，可惜Grillby很怕水，所以没来。

“再见老婆！这一个月照顾好自己！”他恋恋不舍地说，“唉，这是我们俩头一次分别这么久，怪紧张的。”

他依旧身着那身蓝金配色西服，只不过腰间多了一柄同样蓝金的军刀，出乎意料地和他很配。

“没事的Alex，要是一切顺利，一个月咱肯定能回来。”

接话的是许久未抛头露面的Regan，他能参与这次任务，全是因为他的侦查和战斗天赋在战火的历练中被完完全全地释放了，自从Unrotten和Kaylee离开后，他成为了Asgore手下最杰出的侦察兵之一，而且他的魔法也很厉害，前不久甚至还觉醒出了自己的特殊攻击，叫“雪葬”，他只需要集中精力，抬起双手，便能引起一场暴风雪，身处雪域的任何人类都将被冻成大冰块，窒息而亡。

Asgore最近正打算让他当自己的下一任贴身侍卫。

“Alex，要不给大伙儿弹点和海有关的曲子吧，这么美的风景。”Gerson眺望着远处的天际线说，此时他刚刚被Asgore再次任命为王国的首相和皇家护卫队队长。

“听说您的音乐是魔法。”Gaster竟然也插了一嘴，实属罕见。

“我的天，怪物王国核心成员一起听我演奏？这是我的无上光荣。“他想了想说，”嗯，这曲子和此情此景很般配。”

他向大家鞠了一躬，然后开始演奏李斯特的音乐会练习曲，《叹息》，又名《大海》。

连续不断的分解琶音从头到尾抱持着，不断变换着调性与和声色彩。从降D大调到A大调、E大调，最后回到降D大调，细腻犹如海上荡漾的涟漪，一条如歌的旋律在其之上由两首交替着奏出，虽然是断开的音，但却犹如歌唱一般柔美。随着调性与和声色彩的转移及音区的变换，音乐的情绪也在起伏变化，就像在云彩的阴影下海面的忽明忽暗，在风的吹拂下波浪时高时低。那旋律被李斯特一会儿放在伴奏音形之下，一会儿又夹杂于其中，听上去很简单的效果，实际上对演奏者来说并不那么容易，总而言之，这是一首极具浪漫主义色彩并无比动听的曲子，听了他的演奏，航行的前两天中大家的心情都是无比愉悦，他真正让他们享受到一场视听盛宴，感受到了钢琴的美妙。

他又弹了一首车尔尼练习曲，op740 no.21，同样是大海波涛起伏的感觉。

但第三天，大海便显现出了他的真面貌。

船在巨浪之林中穿梭，稍有不慎就会被浪尖刺破，暴风雨来了，船帆被风胀满，锋利的雨点打在甲板上，发出的脆响让躲在船舱内的众人以为外面正在打仗，这么想也对，水手们和船长正在和这风浪拼死一搏，他们扯着嗓子高呼，但声音仍被狂风裹挟着卷走，就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Riverman也不得不用出十八般武艺只为让这船不被大海吞没。

Alex看着夹板上火烧眉毛的水手们，忧心忡忡地问Asgore：

“国王，咱用不用出去帮他们？”

“省省力气吧Alex，出去也是添乱。”Toriel同样很是担心，那也没办法，这种极端天气，他们这些没在船上待过的人没能晕船就是厉害。

“看，前面就是那片雾了。”Asgore指着窗户外面说。

船很快就要驶入海雾区了，前方的那片雾气比伊波特城之战的那大雾还要浓上不知多少倍，那才是真正的墙一般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有钢琴在，Alex顾不得紧张也闲不住，他正弹着肖邦的最后一首前奏曲，op28.no24，《暴风雨》，那段小三度下行让众人都不由得感觉脊背发凉，然后又弹了肖邦的一首练习曲，op.25 no.12，《大海》，但肖邦的大海和李斯特的大海肯定不是一个天气，c小调，2/2拍，火热但不过分的快板，双手琶音练习曲，三段体，在川流不息的分解和弦和短小、坚毅、果断的插句里，都使人感到一股不可抗衡的巨大力量，具有“在暴风雨之后，音的大波浪起伏于大海之中”的感觉。

这首练习曲是一首爱国主义的音诗，在这里肖邦叙述了他的爱国之激情，而众人不惧风浪的勇毅，与肖邦的爱国之情并无大异。

很快，船就被那和平之盾一般厚重的雾气吞没，而那暴风雨也真像是撞了墙一样停了下来，也正是这种死一般的宁静，最令人感到畏惧。

“要不……”

Asgore刚想起身出门看看，就被船身一次强烈的晃动晃倒。

“这咋了这是。”Toriel连忙把他扶起，“那边……好像有流水声。”

众人立即涌向船头，果不其然，那地方被暗礁戳了个大洞，Asgore立即幻出屏障堵住破洞，Regan则两手一挥，将涌进来的水变成冰块，堵上了破洞。

“好配合，Regan。”

一帮鱼人拿着木板和工具前来修补破洞，众人走上甲板，也知道了问题所在，这地方不仅有大雾，还全是礁石，不沉船就怪了。

Ascart没告诉过Asgore这地方有礁石，估计是他那次碰巧走了条空旷的道儿，好在这船上都不是等闲之辈，要不然，他们就已经成为别人口中的“幽灵”了。

Asgore往旁边扔了个火球，果不其然，旁边全是沉船的残骸。

“嗯，要是年轻时，我家旁边有沉船，那我肯定得游过去看看。”Alex端着下巴说。

“Gaster将军，请吧。”

Gaster一声不吭，走到船头幻出龙骨轰了几炮，为船清出了一条道路。

风暴之海，不过如此，众人心里想。

“对了Gerson将军，这次你们选了哪个人类官员？”待到一切平定之后，Asgore问道。

怪物王国有个传统，一旦战胜，那便是在号称“人类之光”的艾格拉姆的核心官员中选一个进行处决。

“这个嘛，问Gaster吧。”

“首席审判官，一个矮胖子。”

“唔……我还以为你们会选个军官。”

“他的灵魂很特殊，我的研究也许用得上。”

“那人叫什……”

未等他说完，又是“轰”的一声连带一次猛烈的撞击，让船险些侧翻，待到船稍稍稳定，大家即刻跑向船的左舷，向水中看去。

漆黑一片的海水中，有个庞大而怪异的身影，能隐约看出有脑袋，有鱼尾，有胳膊，和类似腿之类的玩意，但是没有肉体，只有骨头。

那是一个由不知名生物变成的骷髅。

这东西要是被普通小渔船上的人看到，那他们绝对会被吓得屁滚尿流，但这船上是什么人？国王，王后，首相兼皇家护卫队队长，首席科研员，海军元帅，贴身护卫，顶尖侦察兵和身经百战的鱼人，最不济的也是个大钢琴家，他们怎么可能感到害怕，顶多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世界上还有如此奇怪且丑陋的东西，力气貌似还不小。

“水里的东西啊，我来解决。”

Regan大步上前，搓了搓手，只见一阵寒气从他的手心中飘出，直逼海面。

“Riverman将军，这船的吃水深度多少？”

“九米左右。”

那寒气并未在海面上停留，而是刺入海的深处，那里的温度便极速下降，直至深冬之寒一般仍未停止，冰区迅速扩散，很快就逼近了那怪东西，并有要将它冻住的趋势，谁知它只甩了下不知是腿还是尾巴，就将近一米厚的冰块揍了个稀碎。

“还真是硬骨头啊，请你吃冰棍！”

他像是要演奏“sfffz”的八度一样，十指像铁棍一样坚挺，然后手掌猛地下压，数十根巨大无比的冰锥凭空而出，又像老鹰俯冲捕猎一样飞速钻入水中，直奔那生物的脑袋，只听“格愣”几声闷响，那原本能刺穿大树的尖锐冰锥竟然应声而碎。

“得，我没辙了。”

也许是那些冰块让那生物吃了痛，它急切地想找到伤害自己的玩意，左顾右盼一会儿之后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船上，调转身子，胳膊扰动几下海水，速度立即变得和箭矢一样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又是“咚”的一声巨响紧接一阵剧烈的摇晃，几个鱼人站立不稳跌下船去，好在没一会儿就顺着绳梯爬了上来。

“算了Regan，没准不招它它就不乱撞了。”

然而几秒钟后又是一次撞击，那木板破裂的声音所有人都清晰可见。

看样子，那玩意又在蓄力。

众人想用魔法屏障阻拦它，谁知它不仅撞碎了屏障，甚至还有余力将船的主结构撞出要断裂的迹象。

而它仍未停止，仍在诡异地扭动身子准备给予这苟延残喘的巨船最后一击。

“再来一下船就不行了！”船舱内的鱼人们大声疾呼。

大家焦急地看着Asgore，等着他下令，但他此时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啊，如果是在陆地上，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置这怪物——用火焰锁链将它死死地固定在地上，然后一招“荆棘密布”让无数烈火尖锥拔地而起将它刺成骨灰，扔进随便什么一片农田里当肥料，可惜，这是海上，他的火焰碰着水就得化成一股子白烟，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甚至手足无措地开始畏惧，就在千钧一发之际，Gaster骨手一挥幻出龙骨炮，它飞入水中，纠缠一番后将那玩意衔在口中然后拉出水面。

刚看到它的全貌，Gaster就一脸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我的龙！怎么在这里？”

“龙？”

“我曾经的坐骑。”他罕见地大喊道，“龙！听得到吗！”

龙骨的嘴松开了，然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了一样，直直飞向那生物的类似头部的位置。

“龙！我是你的主人Gaster！”

但那玩意并未做出任何回应，自顾自地想让自己的脑袋归位，也许是那看着像是颈部的上方已经有了一个类似人脑袋的脑袋，龙头只能卡在那里，弄得这生物很难受。

“Gaster，快把你的炮收回来啊！”

“我做不到！”这是一句几乎和他不沾边的话。

最后，那生物拉远龙头，再蓄力拉回，让自己的身体和龙头撞在一起，“卡吧卡吧”几声骨骼交错的声音，龙头和那生物都成了一堆断骨。

“不！混账！”Gaster开口大骂，这是这个世界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幻出巨手，暴怒但徒劳地捶击着水面，激起千层浪花，“我需要那龙骨炮！”

“消消气Gaster将军，咱们也有别的方法能避开那礁石。”Asgore拍了拍他的后背说。

“我……”他又怒视了几秒那海面，“好吧，抱歉各位，我失态了。”

待到他消气，Asgore问道：

“Gaster将军，您的龙……不是早就下葬了吗？”

“这……”思索片刻，他还是准备说出实话，“之前的一次秘密实验，我从人类灵魂里提取出了一些物质，我觉得那能让龙复活，但很明显，实验失败了。”

“那东西看着也不像龙的骨头啊。”

“惨痛的失败，国王，它和别的一些生物的尸体混在一起了，最后变成了那……东西，实验在海边进行的，为了防止爆炸产生的平民伤亡，它一直不知所踪，直到今天。”

“唉，没出什么大差错就好，对了，你说的那个物质，叫什么？”

“没名字，有编号，十七号物质。”

“嗯，如果这玩意有复活死者或者……治愈疾病的话，这个实验可以继续，在这事儿完事儿之后。”

“明白，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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