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rson番外五

尽管怪物们一直有训练，但他们绝无仅有的实战经验只是几百年前夺走人类部落的经历，在真正的战场上到底怎么做，还得靠鱼人教他们。

怪物们吸取了上次兵种单一导致溃败的教训，这次他们设计了三种兵，据Undie所说，人类有一种很厉害的兵，叫骑兵，他们骑着马，手里拿着长矛，跑得飞快，杀伤力也大，所以处在阵列最前面的，是守卫，守卫同样分三排，第一排是鱼人，他们负责用绿色魔法定住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以导致混乱，第二排，是使用魔法屏障的怪物，他们会抵御绝大部分骑兵的冲击，如果这层护盾被打破，那么还有最后一排使用由金属和硬木做成的，货真价实的巨盾的怪物，这是他们最后的御敌措施，他们要用血肉之躯直面高头大马的冲击，因此这排士兵全部身材魁梧，一拳能打死马的壮汉。部队第二层是战士，分两部，第一部手持长矛，是最主要的攻击力量，第二部手持刀和盾，防止后方的巫师被偷袭。那么第三层就是巫师了，“巫师”一词涵盖了所有远程攻击兵种，包括投矛手，巫师和弓箭手。怪物的巫师和人类的弓兵可不一样，后者拉的是百磅硬弓，身强力壮甚至甚于普通步兵，而前者大多身材瘦小，唯一强健的是他们胸膛中的灵魂。

Undie和Ashelp在阵列的最中间坐镇指挥，Gerson则在巨盾兵那层，因为有他的龟甲在，几乎没有武器能让他破防。

但在一切之前，Ashelp需要和Undie所说的那个很厉害的敌人决斗，至于那人到底有多厉害，只能等沙场上见了再说。

为什么怪物不骑马？首先是因为他们没有驯服马，其次是马大多驼不动他们，即使能驼动，在那个没有马蹬的年代沉重的怪物们很容易被马摔落，没准还没等冲到人类眼前呢就摔死一半了。

说来也怪，顶着战争的压力，怪物们的生产效率竟然比平时多了一半还多，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化压力为动力吧。

作战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怪物们严肃而庄重地踏上了战场，一只乌鸦侦察兵胸口插着一支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归阵，带回了人类急速接近的消息。

怪物们并没有多紧张，在他们的印象中人类只不过是一群力量和速度都远不如他们的怪物，直至山后的滚滚尘土变成了山口处刺眼的亮光，那是人类手中兵刃的反光还是盔甲的反光，亦或是马铠的反光呢，这并不重要，这亮光像是拂晓的第一缕阳光，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轮耀眼的红日，那是身着红色盔甲的人类骑兵们。灿烂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怪物们的落日来了，这红日像是滚雪球一样从山披上滚落，并且越来越大，最后，红日融化了，变成了一片犹如洪水般汹涌的岩浆，光是看着它蔓延就足矣让人生畏，更别提现在它正疾速向你冲来了，怪物们很怕，真的很怕，尤其是第二排的守卫，用魔法屏障的那些，他们不像前面的鱼人一样无所畏惧，又不像后方的怪物有货真价实的巨盾保护，他们相当于半个敢死队，而且事前从未被告知过，他们害怕，理由绝对充足。

“Undie，你说的那个人，怎么没出现？”

“妈的，*逼一帮，又不讲武德。”

骑兵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像是祭祀音乐疯狂而杂乱的鼓点，他们低沉地吼着：“肃！肃！”简直和那音乐的歌词无异。Gerson注意到了骑兵披风上的七芒星，那是人类某种宗教的标志，也许他们就是把这场战争当做了一次祭祀，在他们眼中，怪物们只不过是案子上等待被剖解的祭品，四肢被缚，毫无反抗能力，只要那么几刀，就能将沾满鲜血，散发着腥臭味但鲜美无比的肉献给那些喋血的神明。早期的宗教总是如此暴力且粗犷，但这不无道理，哀嚎与血液能调动一切生物的原始杀戮基因，让他们甘心夺走别人的生命以侍奉他们的主，他们也无需忏悔，因为宗教已经为这暴行披上了崇高信仰的外衣。

Ashelp并不反感宗教，当然也不会感到畏惧，他头脑依旧清醒，Undie同样也是，当距离足够合适，Undie大喊：

“定！”

最前排的鱼人跟着喊：

“定！”

他们的声音整齐且有力，浑厚得像是一面无形的墙，在鱼人们无比强烈的决心的加持下，这墙似乎显形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类被凭空定住，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的战友冲了个七零八落，他们的牺牲让战友悲痛，他们的鲜血让战友癫狂，骑兵是最无惧的人，死亡无法阻止他们凭血肉之躯撕裂钢铁之阵以侍奉无上之神。鱼人们完成了任务，后退几步，摇身一变成了步兵，第二排守卫螳臂当车般伸直双手，幻出无形但真实的屏障，他们的腿在发抖，手也在发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发抖，恐惧难以遏制，他们的手指不住地蜷缩，让屏在存与灭之间闪烁。

“战士们，别怕。”

这声音低沉而略沙哑，只见一双短粗但强健的手从盾牌后伸出，那是Gerson，他冒着牺牲的风险放弃了那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也要搭把手。

Gerson虽然年轻，但是常年辅佐君王，又是最早的一代怪物，威望很高，有他在身边，怪物们安心了不少，屏障变得坚固了，骑兵也冲到了他们跟前，很不幸，他们当中有些被屏障活生生切成两半，像是被一分为二的果子，汁水四溢，里面的瓤全都清晰可见，还有马也是，他们的长脸落在地上，像是象棋里的一枚“马”棋子，惨不忍睹的尸体终于让人类感到了害怕，再加上马背上本来就颠簸，又没有马蹬，骑兵像是镰刀下的韭菜一样落马，然后被长矛刺穿。

这盘棋局，怪物的头几步杀得很漂亮，接下来，是相当关键的一步。

山口处，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类。

“Tazer-Toli！（Jo’nago的祖先） ”Undie恼火吼道，“就是他，**的，杀了我们的上任首领！”

“我去干掉他。”

Ashelp怒目凝视着Tazer，尽管一人一怪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新的畜牲？鱼腥味倒是没了，但是嘛，这羊膻味真他*的冲。”他一边说一边跃下山口，“今天有大号烤全羊吃，兄弟们！”

“哼，光说有什么用，有种你就弄死我。”Ashelp的气场丝毫不亚于他，火红的三叉戟幻出在手，红光倒影在血泊里，逐渐和地上的鲜血融为一体，“你的脑袋就是我的战利品。”

“你的脑袋还是我的饭碗呢！”

他大步流星地走着，很快便来到Ashelp前，他的块头不比Ashelp小多少，五官棱角分明，神情不威自怒，肌肉也像岩石一样大块而坚硬，这是强者的标志，也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得上他手里那柄巨剑，在那个盔甲并不相当盛行的年代拥有一柄一米七长的巨剑已经相当不可思议，更别说是由花纹钢打造，护手和圆头饰有七芒星的巨剑了，花纹精致得像是《神圣之书》的书脊装饰，如果摆在豪宅里，那将美得不可方物，但满是殷红痕迹的木质剑柄和锋刃上的白线警告着你它绝对不是摆设，而是嗜血的恶魔。

“杀死你不会比杀死一只绵羊困难多少，绵羊。”他的语气相当平和，但也杀气四溢。

“你可以试试。”

空气冻结了十几秒，那巨剑斩断天空，带着破空声袭来，这是一记致命的竖劈，Ashelp侧身勉强躲过，剑刃切下了几根他的头发，让他心跳加快，他没有时间喘息，Tazer双手一提，打空的劈击立即转化为一道逆向的袈裟斩，他知道是时候反击了，三叉戟的小枝卡住巨剑，沉重的尾锤直奔Tazer的面门，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拔出巨剑，尾锤和剑柄圆头相撞，发出令人胸闷的闷响，紧接着胳膊交叉，挥出一道左线的风车斩，这当然会被格挡，右线的那一剑才是真正的杀招，这一招也被防下，是他没想到的，可惜Ashelp防得并不死，Tazer两手只一探，剑尖绕过戟杆直接划过了他的脸颊，泛着异样光彩的魔质立即从伤口中流了出来，Ashelp捂着脸后退几步，大致检查一下伤势，好在伤口并不深，他不会因而死掉。

一人一怪刚只是打了个照面，Ashelp就挂了彩，属实不妙。

“畜牲，你算能打的，之前那条咸鱼这会儿已经死了。”

Ashelp默不作声，心想：这家伙……不好对付，也许应该用些特殊攻击了。

三叉戟与巨剑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他那多出来的两个小枝，设计他们的本意是在狩猎时可以让使用者卡住猎物的骨头，更轻松地抓住它，后来才发现，它可以卡出敌人的武器，也当然可以卡住敌人的骨头，反关节的痛苦，哪怕是身经百战的硬汉也受不住。

巨剑袭来，Ashelp眼疾手快，用三叉戟卡住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再死命一拧，只听“卡巴”一声，他的胳膊以恐怖的角度扭曲着，能看出来他正在尝试逃脱，可一切都是徒劳，Ashelp左手捏了一个火球，一把糊在他脸上，他的胡子在燃烧，皮肤被灼伤，但他还未倒下，Ashelp便卡住他的脚踝，再次旋转，他就像山塌了一样摔倒，Ashelp本想一戟终结掉他，险些被一记回身刺击捅死。

“会玩火啊……*的，还挺疼。”

他掸了掸被烧成灰烬的胡子和头发后起身，手里不知攥着什么东西，Ashelp定睛一看，那像是一团摇曳燃烧着的火，一团黑火。

“试试这个。”

黑火像是黑豹捕食一样直奔Ashelp，他大手一挥幻出护盾，黑火并不很灼热，可他惊恐地发现被这火焰燎到的盔甲正在融化，不对，是正在碎裂崩解，这现象在他的胸甲上尤为明显，铁皮大量剥落，露出了那下面的布衣，就连Boss怪物那无比强大的魔法屏障都产生了裂痕。

Ashelp大惊失色，连忙向后退去，黑火也步步紧逼，眼见已无路可退，他终于想出一个招儿，橙红色的火从他的右掌迸射而出，和黑火拼杀在半空中，勉强为Ashelp争取了十几秒的休息时间，本以为Tazer的攻击即将结束，哪曾想黑火像是油井里的石油一样无穷无尽，他就要撑不住了，红与黑的交织中，他决定拼死一搏，他放弃了防守，在无边的黑暗中顶着冲击猛地上前，大喝一声，一戟斩断Tazer的手臂，紧接着一刺，那炙热无比的三叉戟在贯穿他胸膛的同时煮沸了他血管里的血液，诡异的红色泡沫像是异端邪教所说的猩红触手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一般从他那已经断裂的咽喉生长而出，Ashelp补上了一拳，让他那已经瞳孔已经放大的脑袋成为了旧神的饰品。

Ashelp的盔甲全部成了铁屑和灰烬，甚至连布衣都所剩无几，他几乎是赤裸着的，混像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可身后那惊天动感的欢呼声说明在怪物们眼中他已然成为了从焦黑污泥中蝉蜕而出宛若半神的不染之士，在人类眼中，他则是来自地狱的可怖罗汉，专程收割他们的性命。

“冲锋，战士们。”这句话像是神明的哲思。

在战场上，恐惧不会消失，要么拖着你直达死亡的泥沼，要么转移到敌人身上，让他们的武器，身体和意志变得脆弱不堪。此时此刻，恐惧之神究竟会眷恋哪一方，刚才的决斗已给出了答案。人类撤退了，他们带着屈辱和恐惧逃跑了，留给他们的只有铺天盖地的火球，这是怪物的胜利，完完全全的胜利。

临走时，一个孩子模样的人类似乎是想取走Tazer的尸骨，被一旁的士兵拦下，他悲痛欲绝，咬着牙说：

“我要把你们每一个的脑袋都砍下来！”这当然只是句狠话罢了。

“我的兄弟，你真是我的亲兄弟！你太**的牛*了，那几下子，我滴个神，神仙来了都招架不住。”Undie在那片渔场上拍着Ashelp的肩膀说。

“我的承诺，我一向说到做到，这是我的责任。”他说话一向这么轻描淡写。

“你现在是我的王了。”Undie幻出长矛，单膝跪在他面前。

“别这样，Undie，咱们说好的，是盟友关系，不是君臣。”

“鱼人都会把最强的那个当做王，如果你真的把我们当盟友，那就按照我们的习惯来吧，逐梦王。”看来他的态度相当坚决。

其他鱼人见了此场景，纷纷追随Undie，想立Ashelp为他们的新王，所有怪物共同的王。

他看了看Gerson，Gerson轻轻点了点头。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啊，想当年，Gould-Polyquasi也是在赢得了一场大战中的决斗后当上了部落的首领。

Ashelp扶起Undie，平和而不失王者风范地说：

“请起，忠臣Undie。”

“我会成为您身边最可靠的帮手，我的国王。”

自此，鱼人家族和逐梦家族源远而深厚的友谊正式开始了，二者表面上是君臣关系，实则无论在社会，军队还是政府高层，鱼人的地位只比逐梦低一点点。

只因为他们不是Boss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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