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阳光洒在Gerson肩头，他发觉昨晚自己做了个噩梦，有关自己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之类的，估计是听了Asgore的故事的原因。

他没有多想，套上龟甲，招呼儿子吃饭去。

这个梦是他这几年里做的最后一个梦，这之后战事便相当吃紧了，胜利虽然占大头，但他们输过，被迫转移过，对于怪物王国的三叉戟来说，这很不同寻常，但好在他们成功将人类赶回了绯红森林附近，此时是怪物纪年437年第二季的第四个年头，仗已经打了三年了，人类部队在森林西侧瓶口关处大量集结，皇城也派来了数位得力将军部队前来支援，种种迹象表明，最终决战马上就要来了。

明天，十二月二十四日，是Asgore的生日，他本想大办一场的，但他又不想让战士们突然松懈下来失了士气，最后决定几位将军和几位贴身侍卫一起小聚一下算了。

“生日快乐，Gore！”生日当天，首先献上祝福的肯定是和他最亲近的Toriel，“亲手给你做的真皮披风，快来试试。”

他憨厚地笑了，立马接过披风穿上，不顾自己仍穿着睡衣。

“很合身，谢谢你亲爱的，正好这大冬天的用得上，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Asgore将军，四十一岁生日快乐。”Gerson捧着一个精美的纸包走了进来，“这是给你的，你最喜欢喝的花茶，品质最高的那一批，我让他们专门从伊波特城给你找的。”

“谢谢你，Gerson将军，你总是这么懂我。”

紧接着是Unrotten，Kaylee，Gaster和Grillby，送的礼物大多是实用的玩意，Asgore很喜欢。

“派来喽。”

Toriel端着一个巨大的派，香气扑鼻。

“我的先祖啊，这么大个儿？”

“那可不，专门为你准备的。”

“Asgore将军，说两句吧。”

“唔……那好，大家都明白，大战就要来了，首先，希望怪物们能取得胜利，后续几十年便都不再用担心战争，其次，无论输赢，希望大家都能保护好自己，大家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这个国家需要你们，感谢你们为这个国家所做出的伟大贡献，怪物王国永垂不朽，咱们干一个！”

“好！”大家纷纷举杯，杯中的蛋酒被一饮而尽。

Asgore主动为大家分派，吃了一口，他们便赞不绝口。

“Toriel，我的孩子，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甜品。”

“谢谢您，Gerson将军。”

“Toriel女士，您的厨艺和您的容貌一样美丽。”

“谢谢，Kaylee。”

随后，大家再次举杯，齐声说道：

“祝Asgore将军四十一岁生日快乐！”

这个生日虽然过得没那么盛大，但让Asgore感到了许久未有过的安心，是啊，毕竟经历了如此长时间的磨合，大家早已像是家人一般，有家人在，怎么能不安心呢。

这天的最后他鼓起了勇气，把自己准备和Toriel结婚这件事写成一封信寄给了远在皇城的Ascart。

作为贺礼的还有数目庞大的增员部队，由五位将军率领，其中战斗力最强的属“二黑煞”，黑豹将军Wallter-Hans（瓦尔特-汉斯）和黑熊将军Armstrong-Bell（阿姆斯特朗-贝尔），和Asgore将军是多年好友。还有几百个战力极为彪悍的单兵和几万全装板甲的鱼人部队以及鸟类飞行军，他们是国王的禁卫军，最后有一项传统，决战前军乐团也会来到军营以提升士气，人类也一样，他们让这场战争已经不仅是两个国家，两个文明之间军事实力的较量，也是文化和艺术实力的比拼。

那些单兵中最强的十几个拥有堪称最强增益效果的“国王的祝福”，他们的灵魂力量和幸运值大幅增加，代价是国王每使用一次就会消耗一年的生命，所以这个增益除了那十几名铁卫以外只有Asgore和Gerson有，Gerson的还是Ashelp在很久很久以前给他的。

那几百个个怪物个个身材高大，无论原始武器是什么，一律改用魔法双手大剑，平均两米二的身高配上一米七的巨剑能轻松撕裂敌人的阵地，但阵亡率也高，所以他们只要上了战场就会拿双倍薪水。这其中不乏鱼人和贵族，有几个是Asgore的表亲，还有一个是Unrotten的亲哥，叫Undenies（安第奈斯）。

“哥，好久不见！”Undenies比Unrotten高了两个脑袋，两怪交谈时，后者需要抬着头，“在皇城过得肯定很不错吧。”

“还行，我的老弟，就是有点无聊，你怎么样？对，据说你有未婚妻了，在哪呢快让我见见。”

“哈，你消息可真灵通，等我把她叫过来。”

不是所有禁卫军都像Undenies一样热情，鱼人们与生俱来的热诚被冷酷乏味的训练冲得一干二净，Asgore的几个表亲也是如此，他们头顶金发，身材魁梧，和Asgore颇有几分相像，但也只是寒暄了几句就回自己的营地去了。

这是怪物军队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集结，五十五万怪物，要知道现役怪物总数也只有一百万，这占了一半还要多，光传递号令的光球手都有几千个，有句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时，位于绯红森林东侧的怪物大营已经成了怪物王国的中心，各种补给，粮草，燃料，药物，冬衣，源源不断地从全国各地运往这里，就连皇城的货物都得先审查审查是不是军队能用上的，为了打赢这场仗，举国上下都在忙碌，无论男女老少，穷光蛋还是大富翁，留足将将足够过冬的物资，剩下的全部捐给军队，这是大团结，无可匹敌的团结。

人类那边同样没有歇着，集结冷热兵器两种军队只是基本功，他们还修建了大量口袋状的城墙，就等着瓮中捉鳖。

但那些最强劲的人类却躲在后方，擦枪磨刀像是在装样子，而他们的将军，J却在平时他口口声声说是“杂牌军”的那些部队里一改往日威风地踯躅徘徊，时不时还表情复杂地抬头仰望天空，失落得像是知道了死期一样。

绯红森林的冬天并不太冷，真正让人和怪物不寒而栗的也不是鹅毛大雪，是决战前的畏惧和压抑，正如Asgore的日记中所写的那样：

这是战争，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小打小闹，会有很多怪物死掉的。

没有怪物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当然没有谁睡得着，士兵们围在篝火便听着军乐团演奏的进行曲狂欢，Gerson等怪物语不约而同地来到Asgore的营帐内围炉煮茶，闲聊几句以打发夜晚时间。

Unrotten左手依偎着Kaylee，右手抱着个布包，惬意得很。

这场合关于死亡的话题一定是要避免的，Asgore眼球一转，问道：

“大家，打完仗希望干点啥？”

“如果我能活着，当然要娶我怀里这位美女。”Unrotten直言不讳，“然后过过清闲日子。”

说罢，他拿起一颗烤得正香的坚果塞进了Kaylee的嘴里。

“能不能婉转点啊，咸鱼。”Kaylee面颊发红。她刚刚磨完剑，眼见头飞过一片落叶，手腕一抖，那红叶便在空中一分为二。

“真好，你们俩打不打算要孩子？”

“不打算，至少得过几年再说，带孩子太费劲。”

“也好，你们俩还年轻，就应该多玩玩。”他的目光又转向Gerson，“Gerson将军，您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我嘛，我有点怀念教书的日子嘞，你呢Asgore将军，是不是也挺怀念学生时代的？”

“确实，到时候谁是你的学生那可真是三生有幸，Alvin，小伙子，之后你是想继续当兵还是读点书？”

“报告将军，我想学点文化课，因为在和平年代这样能更好地建设祖国。”

“好，如果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谈笑间，Armstrong和Wallter两位将军表示打完仗自己想要个孩子。

多么温馨祥和的画面啊，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那就是和平吧。

战争让这些本素不相识的怪物成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所以到底是应该痛恨它还是赞美它呢，当然是痛恨，即使如果没有战争，Asgore可能只是个软弱无能的国王之子，Toriel只能卖一辈子派，其他怪物只能种一辈子地或者干一辈子苦力活，Gaster甚至都不会存在，但这才是生活，平淡无奇才是常态，就像Unrotten和Kaylee预想的那样，找个静谧的地方，几间小屋几亩地，如果对生活感到厌倦，那就去旅行吧，再苦再累，有家人在，有美景在，苦累又何妨？

Asgore又在担心，不知自己让那么多怪物死在战场上以取得胜利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Toriel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担心和焦虑。

“Gore，你又开始了，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担心的。”

“Tori……这真的对吗，如果不是我他们没准可以在乡下安心过日子，有些怪物那么弱小，根本不应该上战场。”

“他们种地只会平凡一辈子，但你让他们的名字有了价值，Gore，更何况他们一点儿也不弱小，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他们和你一样强大。”

“谢谢你……”

谈天说地许久，已经没什么可聊的了，Unrotten神秘兮兮地拍了拍身边的布包说：

“各位，我不一直说想学吉他吗，最近我可是偷学了不少。”

“正好，给大家弹几首吧。”

“行嘞。”

他弹了巴赫的G大调小步舞曲，又弹了索尔的《莫扎特魔笛主题变奏曲》，手指上下翻飞，可能是因为常年手持兵器，他抓把位抓得很牢固，吉他特有的轻盈不失醇厚的音色被他体现得淋漓尽致，再加上旋律美妙动人，全然不像是新手的演奏。

“好听！Unrotten，你咋学的？”

“咱之前不夜袭过一个人类营地嘛，我缴获了一本吉他书，还有这个吉他。”

“自学学这么好，你可真是个天才，回头我让Alexandra给你找个老师，咋样。”

“哈哈哈，谢谢将军。”

许久后，吉他声消散在森林深处，此刻，所有的怪物都缄默不语。天上，原本轻盈的云现在也倏乎间变得阴沉。所有人的头都缓缓低垂，Asgore原本想抬起头，看见四周的反应，又把头无奈的低下，每个人的脸上好似都被一层浓厚的阴霾笼罩，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让人透不过气。

暴风雨前的宁静，到来了。

“真安静啊，像是打完仗的战场一样，咱们是不是应该祈祷一下？”

“没必要，在战场上咱们就是神明，咱们会带领大家走向胜利的。”

Asgore对吉他曾经的主人感到惋惜，不是所有人类都是那么坏的，和怪物一样，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不被饿死而已，有些甚至还不如怪物，是被强迫的，即使这样，他们仍能苦中作乐，多么乐观的人啊，多么高尚的人啊，如此富有希望的生命还未来得及向世界告别就逝去了，这不和怪物们追求的和平相背吗。

有无数垂危的生命渴望着光明，如同兵刃寒光一般冰冷无情的血液，却让希望化作泡影。

冬风哭嚎，凛冽得像是肖邦的《冬风练习曲》，和战争一样，是精神抖擞的快板，二者在各自的范围内展现着最丰富的画面，是最纯粹的钢琴音乐，是最纯粹的战争，前者是纯粹的美，后者是纯粹的美的对立，二者非此即彼，没有一个兼容的状态，不太恰当的比喻，像是复调作品中的两个声部，共同描绘着这片大陆上的悲剧，

明天，这片来自远古的森林又将见证一场终焉之战，规模之大，意义之重，令整片大陆都为之一颤，但无论如何，那些红色叶子的巨树都会永远屹立在那里，他们已经见证了太多，从人类诞生之出直到现在，血液和灰烬一直滋养着他们，无数人类和怪物的冤魂附着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得以不死不灭，这么想倒也好，至少他们的生命以某种形式延续下来了。

吉他弦的几声乐音，红树林的几片落叶，新一天的几声钟鸣，战场上的几次巨响，将共同在历史书上留下几笔浓墨。

协奏曲来到华彩乐段，乐队渐弱，让位于舞台中央的钢琴显得更加璀璨，此时，听众目光全部集中在钢琴家的双手上，他的演奏太过超凡无暇和激情澎湃，调动着听众们的情绪达到最高潮，就等那十根铁指将其全部释放。

他已经高强度演奏了几十分钟，双臂酸痛，汗流浃背，像是在泥地中艰难地前行，但他仍在坚持，虽然面露苦色，音乐依旧精彩。音乐从来不单单是音乐，而是演奏者技术，意志，思考和灵魂的结晶，眼前这位钢琴家，正在竭尽全力将这四者表达出来。通过他的音乐，听众们能感受到他那永不屈服的精神和对音乐的热爱，那是他穷尽半生积淀出的爱，无与伦比地厚重的爱，这音乐虽然只是演奏家内心的缩影，但也足够了，足矣让听众们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无论结果如何，这场音乐会已经算得上是传说。

来了，来了，他的神情变得狰狞，像是正和困难最后的斗争，听众们不约而同地同时起立以迎接最汹涌的浪潮，此时，这场音乐会已经不再有听众，所有人都是演奏家，他们用身体与心灵的乐器共同演绎着这协奏曲的主题——为了希望和梦想的抗争。

万籁俱寂，只有钢琴正在用生命和灵魂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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