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感谢您，Gaster将军。”Gracy见到他便说，她的手正轻轻地抚摸着Wolaf的后背。

“您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尽，将军。”Wolaf嘴里喘着粗气，仍心有余悸。

“本职工作，不必多谢。”他停住脚步，认真地看了一眼Wolaf，“你的专业性很强，少尉先生。”

Asgore看起来轻松但焦虑，应该是刚经历了一场小打小闹似的战斗，眼见Wolaf安然无恙，才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Gaster将军，感谢你为这个国家所做出的伟大贡献。”

他点头示意，然后环顾一周，发问：

“将军，Lewis呢？”

众怪这才发现Asgore的贴身侍卫不见了，他的存在感向来不高，尤其是Wolaf从戎之后，但至少总有某个怪物能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发现他，可这会大伙儿在整个军营里嚷了一溜够都没发现他的一根毛，Asgore也未在桌子上发现他的辞别信，至于不辞而别，他应该做不出这种事儿，这么说的话……也许应该去打扫打扫战场。

“Asgore将军。”在尸体堆里徘徊几分钟后，Wolaf略带迟疑地说。

“怎么了？”Asgore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明知故问。

“我找到了。”

Lewis庞大的尸体七扭八歪地横在一片树梢的影子下，上面插了少说得有二十支箭，致命伤则是喉咙左侧的一道深不见底的骇人伤口，已经有几只恶心的蛆爬动其中。

Wolaf不忍心看向那双暗淡空洞的眼睛。

Asgore面无表情，俯身帮他闭上双眼。

“感谢你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伟大贡献。”

他叫来几个士兵搬走并火化Lewis的尸体，愕然说道：

“这本来是他的最后一仗，那天他还和我说，打完这仗就回家开孤儿院，怎么就死了……”

举办完一场简易的葬礼，写完一封简单的悼词信后，Asgore找来了Wolaf。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他说。

怪物属地本土的捷报刚刚送达，Lewis又死了，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

“将军，我和Gracy要结婚了。”

Asgore先是一怔，接着便开怀大笑道：

“哈哈，好事儿好事儿，双喜临门呀Wolaf，你的精彩怪生就要开始了，婚礼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个想法，将军，婚礼和受勋仪式同时举办您觉得如何？”

“好主意！到时候我亲自给你安排。”他的脸上浮现出了许久未有的欣慰，“在皇宫办，咋样？”

“我去，真的行吗，将军？”

“那有啥不行的，有我在，准备好迎接鲜花和掌声就行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不仅是人类属地一方的战役，怪物在本土同样以一场巨大的胜利结束了战争，人类退却甚远，直至绯红森林西侧数百千米，怪物位于人类国土上的那块飞地也扩张了甚多，简而言之，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胜利。对于Rosheby之徒的审判肯定是有的，人类各国首脑也同意怪物们进城搜索，但所谓的战犯们早已远走高飞，即使将整个人类属地翻个底儿朝天都不一定能找得着他们，没办法，只得让国王们在一部投降书书和一张数额为天文数字的欠条上签草草了事。

然后是一次带有炫耀和讽刺意味的长途跋涉，Asgore一众乘着奢华的皇家马车，身后跟着铺天盖地的步兵招摇过市，横穿人类的国度，在绯红的巨树之森中挑选一颗树，将其砍倒，象征人类的又一次重大失败，然后直达皇城，Asgore的家。

不出他所言，迎接他们的是欢呼着的，手捧鲜花的怪群，规模甚至超过身后的步兵阵列，树上，墙上，窗户里，甚至是平时圣容不可侵犯的国王Ascart雕塑上都挤满了怪物，似乎是整个皇城的居民都聚集在这广场上为战士们接风，以往这会儿Asgore应该会幻出三叉戟并将其刺向天空，而这次，他将Wolaf和Gracy推向了队伍的最前方。

“随便做点啥动作。”

Wolaf爽朗大笑，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他露出两颗獠牙，幻出月刃斧，近乎癫狂地挥舞着，怪群中也激起几番浪潮，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举止奇怪的家伙是谁，但能站在这么个地方，肯定是个厉害角色，于是便又是一波欢呼的巨浪。

一向有些内向的Gracy并不很喜欢这种场景，自从进城一来她便一直把自己的脸藏在衣领里，Wolaf扭头看她，说道：

“来嘛，Gracy，高兴点。”

“呜……我该做点啥？”

“这么着……”

他突然将她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像是背着一个小孩。

“你看，那么多怪物，全在为咱们欢呼，你可是大功臣，高兴点。”

她这才鼓起勇气向怪群挥了挥手，得到的是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的掌声。

她终于笑了，发自内心地为自己的成就与职业而笑，她的眼睛眯成了新月的形状，嘴角咧得越来越大，逐渐露出藏于其中的牙齿，还发出了几声明朗的笑声。

“对，咱们都是功臣。”

Wolaf抱着她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随后便吻了上去。

“喏，之前欠你的那个。”

这一举动把现场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呐喊声，欢呼声，掌声，口哨声小声等乱七八糟的声音响彻天际，数不胜数的各色鲜花飞向队伍，在空中绘出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彩虹的尽头是皇城的中央广场，Asgore在这代替国王发表了一次题为“希望与梦想”的演讲，内容多为即兴，但效果极佳，“希望”与“梦想”这两个词在怪物王国都有同一个特殊意义，那便是和平，绝大多数怪物都坚信和平能带来一切，带领能他们走出战争的无底深渊，以至于这两个词的地位和重要性已经与先祖旗鼓相当，再加上Asgore令怪热血沸腾的腔调，这必是一段令怪物们街谈巷议的讲话。演讲的最后，他将Wolaf和Gracy邀请上台，并以一大段对于战士和教师的赞美结束了致辞，随即宣布了两条新法律的诞生——

“来自国王的命令，自今日起，学校的开设为合法行为。自今日起，所有三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怪物都必须接受教育。”

这段演讲史称“黄金时代的开端和结束。”这是后话。

Wolaf先写信通知父母婚礼，又找了幢房子准备让他们安享晚年，紧接着便操心起双礼的事情，誓词，礼仪，哪个先哪个后，让他头疼，直到双礼前夜，他仍感觉自己没准备好。

“先祖为你我系上……绑带？不是，纽带，你我的灵魂彼此相容，我的忠贞至死不渝……怎么着来？”他紧皱着眉头，感觉这誓词比古诗还难背。

“串了，我的身体只属于你，我的忠贞至死不渝。”Gracy纠正道。

“嘶……破玩意，你说好好的婚礼没事闲的整这玩意干啥。”

“就是个仪式感呗，没事的，忘词也没关系，想到啥说啥就是了。”

“嗯……我有些紧张。”他牵住了她的手。

“不要紧，咱邀请的都是熟悉的怪物。”她轻轻地抱住他，抚摸着他坚实而宽大的后背，“我先去我妈妈那里了，明天见。”

“嗯，你可得给我个惊喜啊。”

Gracy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他们的家，直至明天早上的婚礼他们才能再见面。

Wolaf盘了盘手上的金戒，又摸了摸下巴，虽说已是深夜，但仍毫无睡意。他来回地走着，一边念叨誓词，一边用熨斗烫着明天要穿的蓝金配色正装军服，上身试试，试完再烫一次，直至裤腿缝线处变得和斧头一样锋利，再掸掸灰，整理下领结和衣角，梳梳头和毛发，殊不知西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六点很快到了，远处驶来一架四轮四马皇家马车，镀金甚至镀到了车夫身上去，前后跟着十几个身着华丽装饰的礼仪骑兵，马儿们训练有素，见到Wolaf，立即用前腿下跪迎接他的到来。他正正领带，紧紧扣子和腰带，便登上了车。

路程有半个小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和外面的马蹄一样快，又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小抄默念了几遍，望着车外飞驰而过的建筑和怪物，又回想起这一年多的时光，不禁发笑。造化弄怪啊，他当兵本来只是为了给家省下点钱罢了，能保住小命就算不错，谁曾想他竟能当上少尉，当上贴身侍卫，还找了个聪慧动人的老婆，精彩精彩……可他咋就这么坚持下来了呢……仇恨？这一切的最初确实是仇恨，虽说这仇恨早就被冲淡而且似乎已被爱国之情所代替，但位于他灵魂根源的仇恨保不齐哪天会突然跳出来折腾……

思绪被军鼓声打断，那是新郎进场的标志，他们进入了城堡的内部。他掀开帘子，目光急切地寻找着Gracy，一束花却被扔到了他怀里。在那一瞬间他看清了花出自他的父母手中，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们身旁，与他们紧紧相拥。

时隔一年有余，父母与孩子终于又能相见，而且还是在如此场合。

“爸，妈，我好想你们……我还以为你们赶不到呢”

“这么重要的场合，我跟你爸不可能迟到。”他的母亲抚了抚他的耳朵，“我的孩儿，一年多了。”

“真是个大孩子了。”他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真不错，本来想着你平安回家就好，还给我们俩带回来个儿媳。”

“我说过我会让你们骄傲的。”他自豪地说。

“真是光宗耀祖，儿子。”他的母亲满脸欢愉地慈笑着。“去吧，你的新娘来了。”

家人重逢的环节结束，接下来，到了迎新娘的时候了。

长号声响起，《婚礼进行曲》的前奏，出自门德尔松之手的作品，老套但浪漫，紧接着弦乐组进入，Gracy的马车徐徐驶入皇宫，停在了Wolaf的不远处。

他踱步来到她的马车前，试探一般地掀开了帘子——他看到了她那柔和的，盈满的脸庞，像是一颗沉甸又有些熟过头的果实，是他不辞劳苦奋力耕耘一年有余的收获。他伸出手迎接她下车，待到洁白的高跟鞋踏足地面的一刻，他才看到她的全貌——缎面的婚纱如同雪一般圣洁，摇曳着云彩般的悠长的裙摆，上面的褶皱更是宛若海浪般汹涌，灯笼袖使她纤细的双臂若隐若现，令她多了几分优雅。点睛之笔是耳朵上的一对黄金夹耳耳环，在她深蓝色毛发的映衬下像是仲夏夜天空的繁星，令他回忆起了儿时数星星的那些夜晚，是一段令他无比怀念的回忆。

他从未想过精心打扮后的她竟是如此精致美丽，以至于让他热泪盈眶。

“我看起来怎么样，亲爱的？”她面带微笑地说。

“美若天仙。”他喜极而泣，甘之如饴的泪滴在他的脸上开凿了一条水渠。

“嘿，别这样，今天可是个高兴的日子，笑笑嘛。”她抹净他脸上的泪滴后便吻了上去。

在座的嘉宾全都欣慰地笑了，并发自内心地，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走吧，进大厅去。”

他正正身子，左臂托起，好让她搀扶住自己，然后便昂首挺胸，迈着方正的步子走向皇宫大厅的正门。五十米的路两旁每隔两米就会有一个身着金甲的高大卫兵，他们手中的月刃斧交错成了二十五道拱门，象征着他的年纪。

这年他二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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