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闲话

夜中，白日聒躁的蝉也噤了声，现在是蛐蛐的天地，他它们放肆唱着，为寂静的夜增几分声彩。

胡桃和影挤一张床，钟离则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影还是头一回见到坐在椅子上都能睡着的人，他甚至没有靠着椅背，就是直直地坐正，便如此陷入酣梦。

胡桃翻过身来，见她还睁着眼，说：“怎么啦，睡不着吗，要不要听我给你讲故事啊？”

正好也没什么睡意，影随口回道：“好，好的。”

胡桃没想她竟能签应，根本没打好腹稿，好在堂主思维天马行空，从要开始了胡绉。东世西扯，元素极其杂揉，净是些什么意大利面能不能拌42号混凝土之类的令人难懂的话。

影实在难以听下去，但又狠不下心打断，硬着头皮躺在原处，只求堂主快些卡文。

好在胡桃是会察言观色的主，还是可以看出影的不耐的，轻咳一声，岔话道：“唉呀，编不下去了，要不我给你讲讲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儿。”然后就唠起了关于灵异的话题，“……你知道吗，那些咱们处理的那些妖魔鬼怪，异应处的那些人还有一套学术解释，具体的我忘了，大抵是在说只要有人相信，那牛鬼蛇神就存在。不过现在是唯物的时代，只要没人信这个，它们总有消失的一天……”

堂主又自顾自说了一通，结果很明显，影对这话题也没啥兴趣，健谈的胡堂主随即又换了个故事来讲：“看你兴致不高啊，要不本堂主跟你说说我的趣闻。”少女盯着她的双目，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影几乎毫无理由的相信，堂主的确是愿意将自己的糗事当成谈资的人。

影是想拒绝，但又怕伤了堂主的心，只好言曰：“这是您的隐私，不太好吧。”

“嗨呀，也没什么好瞒的东西，说说无妨。”我们善于察颜观色的胡桃堂主选择性地无视了影维护自己隐私的好意。

无奈，影只好答应，反正总不会比上面那些个故事遭。胡桃见她点头，正色起来，向她述说起平生的往事。

胡堂主生在2004年农历七月十五日，也就是公历的8月30日，正是那年中元节，总之她生来就是往生堂的继承人，将来要头顶八角帽，司人往生。

幼时的胡桃十分聪明却又十分顽皮，爷爷叫背书？行，但总没规定用什么姿势背吧，倒立；爷爷让写字，也好，但好像没说一定要用墨汁写明，出一盒画画用的青金石粉，兑水写出一幅天青色的字；爷爷要她写诗，她觉得那些诗人有事不直说，不知矫情个什么劲，通通改成通俗易懂的文字。巧了，爷爷也是老顽童，对她也从不打骂，还会一本正经地夸她小小年纪会倒立，长大一定了不起。评价起孙女的字，作了句什么“九重碧彩无数片，何故撤落素纸间？”的酸诗，胡桃也嫌这诗太腐，也让她改成了“一横一撇又一擦，黄底蓝字一大个‘大’”。还要一本正经分析她改的诗妙在何处，他好似是发自真心，老顽童和小屁孩对上了电波。

至于她的父母哪去了，堂主也是毫不避讳地讲了，父母在胡桃三岁时出门时出了车祸，只留下了爷孙二人。爷爷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天到晚念叨着什么‘业报’，年幼的胡桃还听不懂，现在晓得了，干这一行的，游离在生死边缘，容易在命理上生些祸端。

爷爷去给她幼儿园报名时，老师问起这孩子的父母去哪了，他不发声，满脑都在想，这孩子没有爸妈会不会挨欺凌呢？会不会因为别的孩子都有父母而伤心呢？他不知道也不敢想，于是他放弃了报名，决心在家完成孙女的早教。爷爷没事就往幼儿园里钻，那里的孩子学什么，他就教什么，还要寓教于乐；那里的孩子玩什么，他就给孙女更好的。

但哪有什么事都如愿，爷爷还是往生堂的堂主啊，那些妖魔鬼怪总是出来作妖，一到那时，爷爷就嘱咐胡桃要好好呆在家里，自己回来就给他包虾饺吃。胡桃则会回个鬼脸，说些什么“爷爷大坏蛋”之类的俏皮活。然后在无人的重中等待爷爷回家。

就这么到了胡桃该上小学的时候，爷爷犯了难，要是让她去上学，就要报着被霸凌准备，但如果不去，自己这老骨头真没法教她那么多的课程了。犹豫过后，他还是带孙女去报了名。开始时确有坏小子欺负她，说她是没爹妈的孩子。与挨骂相比，要是有人打她一下都十分让她兴奋，因为爷爷对她的早教中有体育这一项，教得是形意拳和八卦棍，都生猛得很，一人打三五个不成问题，真打起来就没有吃亏的时候。

打架就得受规训，胡桃也在其列，因为他们班主任是反思怪，人生格言大概就是“苍蝇不的无缝的蛋”，老是说“问为什么他们只欺你呢？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阿巴阿巴阿巴”。胡桃不认同老师的活，一是她观察过苍蝇，桌面，沙发，电视机，杯口，苍蝇无处不去，落哪完全随机，谁说只叮有缝的蛋？其二是她想：“苍蝇老来烦我，不是因为我没把它打死吗？”但她没有声张，每次挨训都笑着点头，班主任让两方互相道歉时胡桃也是一副“下次还敢”的样，每回都是对面气急败坏，她自己心情良好，不管别人说出什么恶言，她都不曾生气，因为痛在他们身上。

久而久之没人敢上手打她了，全改为了恶语相向，应付也不难，直接上手修理一番，事后再一副笑靥地在老师面前道歉。

再后来连明面上的辱骂也消失了，改换为阴阳怪气，胡桃总有应对的方法，一旦有人笑给她家是开殡仪馆的，她都不忘宣传一下自家生意，回曰：“如何，需要服务吗？‘往生堂’期待您的光临，组团定购价格更优，第二单半价。”

到头来，带头欺负她的坏小子自己家出了问题，父母闹离婚，在抚养权上起了争执，不是他因为太抢手，是都不想要他，这一时令他成了班上最大的笑柄，他的父母互相抖落出不少丑闻，总之十分颠覆三观。全班同学又转而嘲笑起他来。胡桃没有参与，只是感叹一句世事无常，趴在课桌上睡觉，好似周边的喧扰与她无关。

原本胡桃的成绩十分优异，小学的课程太简单，她一看就会，功课也完成得很好。但渐渐的她又厌倦了每天的作业，于是干脆不做了，只做考试的试题。即使如些，她的成绩却一直排在枪尖处，直至升上高年级才下降，不是不会，是因为她试卷都懒得做了。

就这么念完了小学，爷爷却觉得自己大限将至，这孩子要托付跟谁呢？科室里的同志吗，能不能照顾好她吗？他想大概是不能。爷爷搬出祖谱来，顺着上面的电话一个一个打，通了就说自己是他的哪个亲戚，再问人生活是否充实，想不想体验一下别样的生活？一般对面会直接挂断，爷爷也开始反思，把话说的这么云里雾里的是不是行不通。

直到他拨通了自己一个表侄的电话，表侄竟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是很充实，的确想体验一下充实的人生。”听言，爷爷直接登机上了北京，找到了正读大学的侄儿。胡桃见爷爷领回来一个陌生人，一问知是爷爷的表侄，自己表叔，叫钟离。

爷爷做了水煮鱼招待他，但他并没吃哪怕一块白嫩的鱼肉，一问原来是不爱吃水产。正好，胡桃替他吃了。

其实胡桃不大愿意让这个便宜表叔呆在这，倒不是对他有什么成见，只是怕他一来爷爷就了无牵挂了，于是她一直对他讲不要在这浪费青春，要去完成自己的学业和人生。

只待了一天，钟离还真走了，爷爷仍是有事没事拨一拨族谱上的号码，划去了一串又一串拒绝的数字，最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爷爷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常摸着胡桃的脑袋叹挽，可怜她真要在这世上无亲无故独身一人了。

又是一年夏天到来，钟离却又回来了，手中拿着那所高校的毕业证。爷爷大抵是真挣不住了，两个月后撒手人寰，那年，胡桃虚岁十三岁。主持爷爷的葬礼。

之后这个烦人的便宜表叔就给她又当参又当妈，一个堂堂985毕业生给她洗衣做饭，胡桃也不明白他图什么，说是体验一下真正充实有意义的生活，他没事就喝茶听戏，丝毫看不出哪里充实。

后面的事就不值得说道了，一切如常，直到如今。

“你还没睡啊？”胡桃翻了过身，见影还睁着眼。

“啊，我不困。”

“既然如此，那你给我讲讲故事呗。”胡桃坏笑。

“这……我们的故事不是没讲完吗？”影想尽可能地拖延一下。

“没讲完？再往后就是本堂主上初中，然后见着你了呗。都没什么可讲的。”

“就......就是那位先生的事，离开的一年里发生了什么。”

“这我哪知道，想听让他给你讲呗。其实我主要是为了一件事才给你讲这故事的，那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功夫，你想学吗？”

影从小打架没吃过亏，自然表示自己不需要。

“哎呀别这样嘛，你那是力大砖飞，或者也无师自通了一点技巧，但总此不过系统字习吧。”胡桃忽悠着影说，但眼下也不急，可以来日再议。

胡桃还是想听影的故事，既便影说没什么好听的，胡桃就指名说要听她们俩姐妹怎么到这——湖南的故事，影无奈，也不好意思白听人故事，只好从头说来。

其实说是她的故事并不准确，应当是她舅姥爷的故事。准确来说，是从她舅姥爷的爷爷辈说起。

大概是清朝末年1910的时候，舅姥爷的祖父母做为家仆随着日本本土两位小姐移居到了中国，照顾那对姐妹的起居，还带着七岁的幼子，名叫石川信岱。原本三人就这么跟着二位小姐生活，大小姐靠行医管他们饭吃。但天有不测风云，有一日来大小姐突然无故去世，二小姐给了他们些钱，让他们自谋生路去。

从此祖父母亲带着七岁的父亲到处漂泊，见过了清朝覆灭，见过了袁世凯复辟称帝，见过了军阀混战舅姥爷的爷爷也在流亡中被抓了壮丁，母子俩独自逃亡。

然后母子二人就在江西一处山脚下安定下来，信岱改姓为石一天天长大，与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少年几无二致，他就在这里娶妻生子。1925年，孩子的降世也让这个家多少有了些慰藉。

后来红军上了井冈山，他们家就在根据地内。说实话，一路上他们见过了不少军队，全都恨不得把地盘上的百姓敲骨吸髓。分给了他家更多田地，打跑了作威作福的地主，还让各家可以无偿使用农具和耕牛。让当久了牛马的贫农终于觉得自己是个人，石信岱一感动参了军，后来还为儿子改名为石瑞金。

但到瑞金十岁那年，国民党再次“围剿”红军，一家三口随着大部队长征，他与母亲是军属，在一队里；父亲是军人，与一众战友阻击敌人以掩护他们撤离。

后来听说父亲战死了，瑞金问妈妈：“娘，人死后会去哪？”妈妈指着帽子上的红星，说一切为了大家牺牲的人都会变成星星，永远照着地上的人。他听得似懂非懂，晚上没有睡，在夜里数星星。

后来过草地时，母子两人陷进了沼泽里，母亲把他托到了岸上，自己却沉了进去，他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但好在红军里到处都是能当他的爹娘的好心人，两手双脚数不过来，他过得还不错。对他最好的是团长，姓雷，又像爸又像妈，还给他做了把木枪玩，所以瑞金很缠他。

一夜里，他又坐在草地上数星星，团长笑了：“小石头，数啥呢？”这小石头自然就是他的乳名。

瑞金指着天，对团长说：“老爹，你看那颗星星，原本没见过的，是不是我娘？”

团长关了，说：“一定是。”其实心里也想，你小子还能记住星象？

身后来瑞金与大部队一块到了延安，在那建立了新的革命根据地。到了一九三六年，国共再次合作，他也报十六岁参了军，在一场对日寇的战役中，他们团陷入了弹尽粮绝的险境，团长命令未满十八岁的撤退，无人答话。团长发了火，点了他的名，问：“石瑞金，你今年多大？”

西色因答：“报告首长，刚满十八。”

“放屁！”是团长第一次对他发火，“你是我带大的，别跟我装蒜，明明才十七！快点，把没到十八岁的都拣出来带走！”

“首长，我马上就十八了，就两个月，真的！”

“别废活！这是任务！快点，别延误战情。”

瑞金点出五六个毛小子，带着他们灰溜溜去投大部人，身后团长带着战士们进行最后一次冲锋。

那日之后，瑞金数着成长回来的战士，面孔都很熟悉，但没有一个是团长。夜里，他又仰头观星，想寻出几粒新星，也不说是否是因他心中有执愿，竟真的令他找到了几颗未见过的星子。

自那以后，他便姓“雷”了。

他参加了大小无数次战役，赶跑日本鬼子、横渡长江、与十万人一同挤在天安门广场前，听着主席熟悉的声音，他真想哭，如今秋色，父母、团长、成百上千万的同志们可耳闻目见否？有什么可哭的，真不争气啊，他们都笑着呢，不是让人家笑话吗？

来日与“联合国军”在朝鲜的冰天雪地交战，追着印军满山跑，对越自卫反击战，他都在，还是改不了数星星的习惯。

对于战后日本，竟然没有被清算，瑞金十分愤火，更别提之后日本不仅没被清算，反倒经济腾飞，他更是不甘心。虽说他与与这个国家有些渊源，但连父亲也不对母国有什么留恋，他就更不会有。

为探明日本经济腾飞的原因，他一头扎进经济学里。首先使日本复苏的便是美国发动的战争，日本成为了美国的军工厂，大量的军需订单让日本从战争的阴霾中复生。再是20世纪80年代，前有美元升值，后有石油危机，这导致了两个结果，一是美元兑日元的汇率上升，自日本进口的商品相对来说更便宜了；二是石油价格上涨，低油耗的日本车显得更实惠，两者相加，美国民众自然会大量购入日货，大量财富自美国流向日本。

买下一个国家，听上去不可能，但日本当年的土地资产总值达2000万亿日元，是整个美国的四倍，当时日本民间盛传“卖掉一个东京，就能买下整个美国”，即便没人能找出买下美国的理由，但这般凌驾由强国之上的感觉另人着迷。

虽说美国人明白，日本没理由真将美国购买下来，但定然是不甘就这样被日本吸血，现今日本的经济以一堆泡沫为地基，看似建设得高耸入云，实际上一旦泡沫破裂，宫阙万间都成土，而那根能扎破泡沫的针，如今正捏在日本股民志得意满想买下的美国手里。

虽然他不懂美国到底会使用什么手段，但不管是军工订单还是美元升值，这些都在美国的计划之中，日本的繁荣来自美国的应允，当美国不再需要这颗棋子时，当然也有相应的方法拿掉它。

了解了这一点，瑞金感到快意了不少。他又开始在网上搜索，看有自己在日本还有什么亲戚，祖母好像说过他们本住青岗县，他登上青岗县的官网，回调时间，找到了祖父母和父亲的原名，看到了他那一脉的亲戚，有一人是他远房表妹夫，比他年轻很多，只有这个人的电话是公开的，因为他是一家证券公司的经理。

似是赌气一样，一个长途电话打了过去，用不是很自然的日语跟他的表妹夫讲了一通，让他早些放弃股市，日本经济迟早崩盘。与其说这是好心，更多是为了嘲笑。

表妹夫不听，80年代的日本何其繁华，举个例子，当年在东京想要打个出租须得站在街边挥舞一两万日元的钞票，因为起步价就是一万，且不打表漫天要价。毕业生一毕业有四五家公司抢着要是普遍现象，年薪千万的上班族比比皆是，为了增加抢到员工的概率还会赠送给毕业生一堆奢侈品。要问公司为何看着这么缺人？因为公司一直在赚，完全不必考虑成本，员工却是经常辞职，因为在家炒股可以赚到更多。

但他所说的一切都开始应验。1985年，美国估摸着时机成熟，不甘再被日本活活收割，联合其他四国推行了一纸《广场协议》，日元增值了一倍 ，也相应着，日货贵了一倍，竞争力小了。

刚开始日本人并没有发觉，只知口袋里的钱更耐花了，原本5000日元可以只够吃一顿大餐，这下可以吃两顿。日本人又沉浸在消费中，纸醉金迷穷奢极欲，没亲眼目睹真的难以想象。

时间来到1990年，日本政府发觉经济泡沫膨胀太快，终于决心出手抑制，银行加息。股民发现将钱存银行里吃利息挣得也不少，纷纷不再投资有风险的股票，日本股市当即崩盘，瑞金的表弟首当其冲破产了。从后世的结果来看，银行的加息是正确的，否则只会导致泡沫愈胀愈大，届时再破裂，没人敢想像。

一日瑞金出门准备打太极，下楼就撞见了一个妇女带着个半大孩子，原来是他在日本的远房表妹和他的便宜外甥女，他回想一下，与表妹夫通电话时为了杀人诛心，的确说过以后走投无路可以来中国湖南省资阳市哪哪哪来投奔他，当时好似确有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泡沫破毁，全日本股市陷入疯狂，她们在本地无以为家，表妹夫选择由自己一人负债，让妻女来投奔他。

来都来了，还能赶跑不成？交了钱给她俩上了户口，又给表妹安排了工作。

后来外甥女长大了，结婚后生了俩双胞胎，瑞金前两天还抱着孩子冲小两口乐，说什么双胞胎福气好，不出两天，夫妇俩家就着了火，偶然，姐妹俩是在她们她姥家，逃过一劫。这俩孩子还没起名呢，瑞金一说，俩孩子使跟自己姓雷了。

瑞金在城外包了三亩地，在那种些茶叶，其实不光是为了喝点茶卖些钱，还因为外光污染少，他一架天文望远镜，又能与战友做伴了。

胡桃听得入了过，直说这故事比她的好多了。

“没有啦，都是舅姥爷的故事。”影说。

“总之是比我的好，我奖励你一下，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其实啊，你只要全身放松，屏除杂念，然后再吐纳几下，很快就能睡着啦。”胡桃坏笑，翻身闭目，睡着了。

影感到无奈，原来堂主一直知道如何助她入眠，但就是不说，就让她讲故事。但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炒茶，影按法施行，很快睡着了。

黑袍神父迈入一座宅邸，雕梁画栋曲水流觞，但这他都无心欣赏，来这儿只是因为董大人要见他。屋里已经站了三个人，一僧一道一便衣，大人坐着擦他的宝贝蓝甲。

“塞缪尔，来挺晚啊。”年轻道人评议说。

名为塞缪尔·罗萨的神父只是瞪他一眼，没再说活。

擦拭着甲胄的董大人抬起头来，露出他被火灼烧过的脸，问神父：“罗萨大人，高秀才死了，这事你知道吗？”

“啊？”塞缪尔十分惊讶，要知道高秀才还没付他钱，“怎么死的？”

“汽车呗，一辆没人的车自己撞死了高秀才和一个仆役，然后自行扬长而去。那个仆役，其实是高员外吧？”年轻的道士又自顾自开口，语气中全是嘲弄。“就是汽车怎么会自己跑呢？”

“那，那个下人！?”塞缪尔感到不可思议。

“这种错误都能犯，你可真是没救了。”道人继续冷嘲热讽。

这回神父没有忍，不骂道：“元辰，你不要欺人太甚！”

“唉哟，还会用成语了？”

董大人发了话：“也别要太过了。”元辰依言闭了嘴。

塞缪尔也发了愣，这元辰是董大人义子，这回怎么向着自己说话？

董大人问元辰：“辰儿，你的丹炼好了吗，汪大人等不急了。”

“还差得远，让总督大人再撑撑罢。”

“要不先用他策？”一直在一边的便衣男子说话，好很带点口音。

“我可不确定丹能对死人生效。”元辰语气感觉蛮不在乎。

“无妨，”老僧也开了口，“我们还有第三计，而且罗盘也已经有了反应。”

“罗盘？找什么的？”元辰不解。

“当然是最难找的东西。”和尚言。

“‘无疾命”吗？竟然真有这种东西。“元辰看着相当不理解。

“有了这个，就可以请那位大人先行委屈一下。待到来日丹成再重见天日。”和尚言

得了，这几人商讨的不是什么好事。

董大人细细擦着盔甲上的山字纹，说道：“好了，各去处理自己的事，罗萨大人，你还有把活人转死物上去的法子吗？”

“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神父回，不知他为何要问。

“那好，且跟我过来。”董大人起身，吩咐元辰去负责高氏父子的丧事，让余下三人各自散去。自己带看塞缪尔进了里屋。

“‘无疾命’，怎么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了？”元辰自叹。

“也是好事，”老和尚说，“现今汪大人全靠你的丹药和阳里加的虫粉吊着，就这也快撑不住了，如果这无疾命能为我们所用，大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行吧，”元辰说，“只好请总督人人屈尊降贵先往坟里一待，待到贫道来日练成仙丹。不说了，我去看看有什么风水宝地好让大人住进去。”说罢抬腿走去。

“这事，也是他，负责？”名叫阳里加的便服人断断续续地问。

“是，孔把总、孙都司，曾千户等好些都已经入了阵，还差总督大人和董大人与......不重要几位和在世。别说了，修墓这事恐怕也要用你。“

“那个，不重要，的人，之一，县令，我们来这，是为了，埋他吧？”

“正是。”老僧说。

阳里加点点头，也随着元辰的脚步走去了。

老僧从怀中掏出一刚用布盖住的铜镜，此镜不可轻易示人，如今，又到了它的用武之地。

老借最后一个走出，摸出一罗盘，看着着摇摆的指针，一步一步地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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