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海剿龙（一）

今夜的东海，没有一丝风，没有一丝浪，海面平静得犹如一面一望无边的大银镜，反射漆黑天幕上那一轮大玉盘的皎洁月色，在一条条舰船划过的一道道波澜上点缀出点点粼粼波光。

舰队由一艘座船，五艘大福船，十艘快船，及大大小小几十艘战船组成。为首的座船是一艘龙首鲸尾的铁甲封舟，桅杆足有八竿之多，中间的几根大桅杆悬挂了一面面巨大的四角帆，在每一面四角帆之上还装有一面小巧的三角帆，舰首的桅杆上并无帆布，却高高升起了一面绣旗，面呈金色，底为黑色，旗上以银丝线绣字。当下海上无风，绣旗低垂，加之夜色深沉，看不明那旗上是何字，却是立于船首的一位身穿白蟒袍的官员彰显出这支舰队的身份。

照理说，这么一支舰队在当时的海上可称之所向披靡，无所畏惧，但那官员却双眼死死盯住不远处波澜不惊的海面，好像要看穿幽深难测的水下所潜伏的暗流涌动，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皱起。我能制服它吗？思至此，他不由自主地长长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方将头微微偏向一旁，问身边另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官道：

“于大人，几时了？”

那名为于效孟的镇抚毕恭毕敬答：“回禀提督大人，已是子初三刻。”他口中说的虽是汉话，却并不十分字正腔圆，但那语音语调又不似华夏九州任何一地的方言口音。当他回完话，再一次挺起腰板，昂起头颅正立于提督旁时，才见得他的金发碧眼，高鼻深目：这位于指挥使竟是一位异族人。

自元以后，从中西亚通过丝绸之路来华的使者商人络绎不绝，他们中的部分人定居在中华大地上，或与汉族或与其他民族融合，除了或多或少保留本族相貌，其他的诸如饮食、语言、风俗、文化等几与汉人无疑，所以亦有部分读书识字的异族人通过大明的科举考试后在朝廷中为官任职。

据于效孟说，他的祖先来自亚细亚大陆那一边一块名为欧罗巴大陆上一个叫里斯本的地方。但对于那个遥远的故乡，在中华大地土生土长的于镇抚却并无任何概念，不过听父辈们谈论那湛蓝的大海与金色的阳光，凭借一点一滴的臆想在脑海中插上想象的翅膀，假想有一天能飞越一望无际的海洋，去那个陌生的故乡看一看，瞧一瞧。

所以，当他知晓大明水师这一次的行动后，他就主动请缨跟随王提督一同出海，可这一次出海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他也是上船之后才得以悉知，现在思来，竟是一念成祸！

他固然明白海上风大浪急，峡湾暗礁密布，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船沉人亡，又或有海盗频频出没，又一个不经意就可能沦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的刀下亡魂，可他却万万没料到，自己所将要面临的，却比这些奇恶凶险万分，又万分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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