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听者·4

霍列斯一直没再出现。

接下来的两天，我还是跟路辰一起行动。只是考虑到霍列斯不知藏在哪里，我不敢再外出调查，只能在皇宫内部。

我和路辰之间的话少多了，从前原本就不多，但从那天起，明显变得更少了。

路辰似乎怕我追问他那个问题，我们视线遇上时，他总是转开目光去。

这天在皇宫里，我听到了些别的声音。

青年贵族：很快就到了，让大家得救的月桂节庆典……

贵妇人：嘘，小声点……别让那边的人听见。

看见我和路辰经过，他们立刻收敛声音。

（路辰）：别理会他们。我们走。

我们离开时，那几个贵族居然纷纷避让，仿佛在给我和路辰让开一条路。

我早就明白我的身份是个空架子，所以他们避让……是因为路辰？而他们看路辰的眼神中，似乎流露着恐惧。

路辰……有什么好怕的？

我看着身边这个人温和的侧脸，冷不防地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向之涵刚刚那几个人，他们认识你？

（路辰）：嗯，而且他们都怕我。

（路辰）：我毕竟是个法师……贵族们依赖着保护他们的法师，又畏惧我们。

这些飞扬跋扈的贵族们害怕法师……那在法师背后，到底有什么足够威慑人的力量？

只是，无论其他法师有多可怖，路辰在我眼中都是那个永远不会主动伤害别人的人。

向之涵……你有什么可怕的。

我闷闷地开口。

路辰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张了张嘴—一

而我立刻打断了他。

向之涵我还没有停止生气，所以不要和我说话。

（路辰）：……好的，之涵。

向之涵不要和我说话。

（路辰）：好的。

那天傍晚，路辰送来一罐热牛奶。冷战当前，他放下后就打算离开。

我叫住了他。

向之涵路辰，如果你不是法师的话，有没有考虑过别的生活

他回过头，认真地看着我。

（路辰）：啊……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向之涵童年的愿望呢？该不会连这个也没有吧？

（路辰）：在我小时候，梦想着的是见到一个没有冰蝶……不用东躲西藏的世界。

（路辰）：大概那时候我太小了，总觉得那样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过着天堂一样的日子。

（路辰）：等我长大以后终于如愿以偿，司岚冕下发现了不被冰蝶困扰的新世界……他将带着我们得到它。

路辰分明知道，降临仪式之后，法师们都不复存在……

但他还是真心期待着，自己的牺牲能把春天带给别人。

向之涵如果真的到了一个那样的世界里，你想要做什么呢？不要说别人，路辰，说你自己。

（路辰）：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世界，我可能会开一家卖药草的小店吧。

这是一个这样简单的愿望——

他说出口的时候，脸上竟有着我想永远留住的幸福。

（路辰）：这里的药草很贵的……能安全长出花草的地方太少了，要么存放在皇宫里，要么就是法师塔的材料。

（路辰）：如果是在一个更好的世界，一定是普通人可以买得起的东西。我就开一家这样的店。

向之涵到那一天，我去做你的顾客。你心中所想的，一定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我认真地承诺他。

路辰眼睛里的笑意却很快地收敛了。

（路辰）：是吗？但其实更多的时候，我只希望我和我身边的人过上好日子，我，希琳，最好再加上扎克……

（路辰）：我拼命地变强，只希望这样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路辰）：但到头来……希琳还是牺牲在我面前。

（路辰）：跟整个世界相比……我们每个人的愿望和努力，实在是太渺小了。

作为法师塔的一员，他和希琳都相信降临仪式可以拯救所有人。

正因为希冀着不被冰蝶所扰的新世界，所以他一心贯彻自己的职责。

但同时，因为有犹豫，有挣扎，有恻隐之情，他也愿意对我网开一面，让我尝试寻找别的机会。

向之涵把你的愿望默念三遍。

路辰讶异地看着我。

向之涵你小时候喜欢看星星，那你们这个世界没有这种传言吗？

向之涵就比如，“有流星落下来的时候，对着许愿三遍就会实现”之类的……

（路辰）：……那星星也太可怜了吧。

路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接口。

这下，反而换我怔住了。

向之涵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关心流星的心情……

（路辰）：但如果自己本身就在坠落，还要承载别人的愿望和期待，未免太令人难过了。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软软的羽毛，却让我觉得心脏被细细的丝线拉了一下。

路辰对我安慰似的笑了笑，欠身离开了房间。

我目送路辰离开，喝了一口他留下的牛奶。

牛奶已经有些凉了，但是依旧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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