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1

濒死的熊怒吼一声，整个扑了上来——

它的目标是我。

那一瞬间，我想起艾因给我上的剑术教学。

认准目标，不顾一切全力攻击，再大的体型也没法反抗。

来不及多想，我将画灵的攻击锁定在熊的胸膛——心脏的位置。

用尽全力，仿若舍弃防御也要将目标刺穿。

就像他一样。

巨大的熊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艾因和安德森一道，将熊拖到了木轮车上，那里已经有很多他们捕获的猎物。

年轻的声音：头，我把柴火捡来了！

那个叫做朱尼的年轻人背着一大堆东西回来。其他几个人凑上来，起帮忙分解熊的尸体。

朱尼看着大块熊肉，啧啧称赞。

朱尼：嘿，这么大的熊，可以熬多少肉汤啊！

朱尼：头儿，喊你女朋友一起来老鼠洞呗，她打下来的熊，最好的肉要分她！

“老鼠洞”……这地方的名字还真奇怪-

“女朋友”！这称呼可不对劲！

我正想着要怎么反驳，艾因像是什么关键信息都没听到一般转头看着我。

（艾因）：之涵，一起去吗？他们说，要去老鼠洞开饭，中午要大吃一顿。

（艾因）：如果你喜欢烤肉和大锅汤……可以一起。

他不提，我也只能含糊地答应。

从头到尾，就没一个人站出来对那个称呼提出异议……

这群流氓！强盗！我恨恨地看着这群黑衣人，却是双拳难敌四手、有口难言。

所有的猎物都装车完毕，木轮车也都套在马上。

穿黑斗篷的大块头士兵驾着车，往山崖绝壁方向行去。

我看到了山崖上，有个废弃的矿洞口。洞口有大块的废弃石块和杂乱木板。

士兵们清理了一下洞口，地下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窟窿。

（艾因）：下去吧。

从洞口向下俯视，底下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底。

背后的整肃者队伍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这种时候绝不能露怯，更不能向艾因示弱。

我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地道里一片漆黑。

我定了定心神，打算跟着人群往前，却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过来，轻轻拉住了我。

（艾因）：跟上我。

等洞口的日光重新照亮我们前行的路时，艾因松开了手。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刚刚在黑暗中前行的那段路，像极了我们的关系。

不为人知，不被承认。

无从提起，无法确认。

眼前这片区域有着密集的棚屋，是个位于地下的聚居地。

（艾因）：这就是“老鼠洞”了。

（艾因）：虽然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但大家还是发现，搬到地下就没那么容易被冰蝶缠上。

大……家？

回到叶塞大陆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生活气息的地方。

木质的棚屋和火把都很温暖，人们来来往往。

艾因和我走进来的时，有一些目光落到我身上。

艾因麾下的黑衣士兵们也陆续走进来，但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发惊叫，显然他们彼此之间知根知底。

甚至在一个瓦罐的摊位后，还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抬头对着我们笑。

在这里，被称为“整肃者”的黑衣人不被人畏惧。

我还注意到，这个聚居点里，老弱病残居多，看不见青壮年男子……

向之涵这里的大家……是什么人？

安德森：“老鼠洞”里的大家，是不该存在于世上之人。

他们边将带来的猎物分发给众人，言谈之间，竟是变得轻声细语不少。

见一些粗糙大汉忽然变得温情起来，我倒有些不习惯了。

人们领到猎物，有条不紊地找来夹子钳子，拔毛烤肉，开始准备午餐。

我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艾因走到我身边坐下。

（艾因）：这里很多人，是士兵们的亲人。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这些黑漆漆的整肃者都是树洞里蹦出来的吧？

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老实说，我确实某一瞬间有过这样的念头。

艾因失语地看我一眼。

（艾因）：我隐瞒下了这片区域，让他们可以把自己在意的人，还有一些“该消失的人”藏到这里，提供活命的机会。

（艾因）：而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听命于我……

（艾因）：当然，就算是整肃者卫队，来这里探视的次数也受到控制，毕竟，这里需要绝对安全。

（艾因）：最近，是因为月桂节临近，我才不限制大家与亲人接触……

艾因的声音小下去。月桂节，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又像是一张催命符。

对他而言，那是最后的机会、此生的目标，他要一击必中。他只能前行，无法后退。

可我心里不禁一室，他倒在雪地上的场景如此清晰，就如同刻在我的视网膜上一般。

眼睛烧起来，像是被火灼伤般疼痛。我不禁转身用力抱住了他。

（艾因）：……怎么了？这么突然。

向之涵那你呢？你怎么办？谁来陪着你？

我的眼泪掉在他的肩膀上，他像是感觉到了，神色微微变了。可最终，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艾因）：我有你就好了，女朋友。

（艾因）：不过，再这样抱着我可就要被人看见了，当然了，我很乐意——

我立马松开了他，默默坐远了一些。他又凑近过来。我再度拉远距离……这么三次后，他伸手扣住了我。

（艾因）：抓住你，就别想跑了。

火焰哗哗啵啵地燃烧着，我想着那个可能的结果，回手反握住他。

我们交叉的十指隐匿在黑不见底的斗篷下面，像是一个不被看见的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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